[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死去女人的手指
每一幅画像的下方,都记载着历代先人的生辰年月和死亡原因。
清醒过来的汉尼拔一个一个查看。
第一代,瘫痪,卧床数十年后自杀。
第二代,被手下士兵下毒谋害。
第三代,作战途中中箭身亡。
第四代,也就是画像上开始出现这把剑的那一代,梦呓,失神从楼上坠下身亡。
第五代,奥藏帝国势力扩大,他却在领兵过程中发狂,跌入地狱的火莲池,被烧死。
第六代,也就是汉尼拔的父亲,十四岁家父死亡后,带领数万大军,以城堡为中心对外进攻,统一了地狱,建立奥藏帝国,在此之前,地狱一直处于各部分分裂状态。
自杀。
第七代,就到了汉尼拔。
画像中的剑画得简朴,却仍能看出昔日的灼人光芒,这把剑的来历已不可考,也许是神创时期某座山脉的化身。
汉尼拔命人将那把剑放在盒子里,用金属层层包裹,脑中的窃窃私语丝毫没有减少。
剑上的无数人都在说话,其中甚至有父亲的声音,整日整夜,用短促而激烈的语气。
“使用它吧,汉尼拔,重回奥藏帝国的辉煌。”
汉尼拔在脑中与他对话:“你自杀时,用的不是这把剑,你害怕它。”
脑中的父亲说:“不,我不害怕它,我珍惜它,我把它藏起来,就是为了这一天,你拿到了它,你让我骄傲,所以,使用它吧,发挥你的力量……”
声音逐渐变成了哀求,“求你使用它吧!求你,求你!”
无数人的魂魄在汉尼拔脑中,像风一样来去自如,飓风一样搅乱他的头脑,又飞驰而去。
汉尼拔决定动身了,他把剑随身带着,决定去人间一趟。
说来,还有一样礼物没有送出去。
……
当啷,玻璃碎了。
邻居家的小孩嬉笑着跑走。
“小瘸子!小瘸子!”
汉克撑着拐杖,打开大门,那帮孩子还在放门前朝他做鬼脸,他追了出去,孩子跑了几步,停下来等着他追上,等汉克追上了,小孩又笑着跑开。
他不追了,以他的速度,永远都追不上这帮孩子,尽管自己已经上了高一,尽管自己比他们大五六岁。
他压抑着漫到嘴角的哭声,紧咬着嘴唇,慢慢朝家走去。
身后的孩子在朝他比中指,不用猜都知道。
“喂!你们!全都给我滚!”母亲的声音传来,小孩子一溜烟窜了个没影。
母亲摘下脏污的胶皮手套,脱下腰上的工具包,就来扶汉克,汉克扭捏着不让她扶。
母亲看出了他眼中竭力隐藏着的泪水,只好沉默地跟着他。
他们走得很慢。
“修车厂的工作怎么样?”汉克问。
“还可以,做的挺习惯的,快发工资了,到时候你的医药费就能交了。”
汉克:“我不想治了。”
母亲沉默着,犟种生了犟种,每句对话都像是战争。
沉默一直持续到晚饭,汉克知道母亲不会屈服了。
他这个二代犟种还是没有一代纯粹。
“明天有雨。”汉克说。
母亲:“我会把你卧室的窗户补上的,厨房放的有玻璃。”
汉克扭捏了一会,说:“我不是说这个……我给你买了把伞。”
母亲惊道:“你哪里来的钱?”
汉克有点生气了:“我的朋友去踢足球,怕东西有人偷,就让我看着,每次给一点钱。”
母亲:“你前些天晚回家,是因为这个?”
汉克沉默地点点头。
母亲舀了一勺汤送进嘴里,心情复杂。
明明之前足球还是汉克最喜欢的运动,那时候汉克七岁,跑得飞快。
他那个该死的父亲,醉酒后看见他因踢球晚回家几分钟,就打断了他的一条腿。
她离婚带着儿子搬到旧金山,后来听说那个杂种因醉酒跌进河中淹死了,这倒也正合她意。
不过他对汉克造成的伤害,已经无法弥补了。
晚上,她拿着几块玻璃比对着,汉克的窗户上,每一片玻璃都不一样,因为都被打碎过,她总想找出颜色最相近的那几块,却总有些细微的差异。
她考虑给汉克换个房间,也许和她的房间换一下,汉克不同意。
窗户的玻璃修好了,这次的颜色有点深,这都是从修理厂拿回来的不要的东西。
回到房间,门口放着那把伞。
她把那把伞在手里擦了又擦,放在床头柜上。
第二天,她还是戴着帽子出门了,那把伞就在她的怀里,她还没有勇气使用这把伞,它太珍贵了。
当天竟然放晴了,没有下雨。
汉克的日子照常,上学,下课,也许去做点零工,回家,写作业,偶尔打开窗户和那帮小孩对骂,周日母亲陪着他去医院检查,拿药。
情况逐渐好起来,也渐渐适应了旧金山的生活。
直到一天晚上,有人再次打破了窗户,雨从窗户灌进去,当晚汉克就发烧了。
一连烧了好几天,不顾汉克反对,母亲把两个人的房间换了,又把窗户用木板钉上。
她去找那群小孩的父母算账,但因为街区太破没有摄像头,几个小孩又相互串通好了,没有成功。
汉克把头埋在枕头里,哭声藏起来。母亲看着心疼。
“好多钱,又是好多钱。”汉克哽咽着,“你还不如不救我了。”
母亲握住他的手,迫使他把枕头放下来,他脸上全是泪水,泪眼朦胧。
“我听说市区里来了个医生,是从纽约过来的,我已经预约好了,明天带你去看腿。”
汉克抽泣着,眼睛都红了。
母亲的脾气像石头一样硬,汉克坐上了去市区的公交车。
还没开到,就下了雨。
母亲的心里隐隐感觉不安,但幸好背包里还有那把伞。
她把所有的存款全取了出来,这是最后一搏,她的神经紧绷着,留意着每个不详的预兆。
两人撑着伞,到了医院楼下。
母亲去挂号,他坐在冰凉的椅子上,抱着母亲的背包等待着。
母亲一会气喘吁吁跑回来,说:“我这边可能还要一会。”
她塞了一张纸币在他手里,还有新鲜的机油味,想来是昨天挣的,“你去买点早饭吃吧。”
汉克撑着拐杖走出去。
右手撑着伞,背包背在身后,左手拄着拐杖,他不应该在外面转悠太久,可他今天真的很累了。
雨渐渐停了。
他走啊走,就想走出医院的范围。
站在桥上,下方的河水奔流不息,人群喧闹着从身边经过,他的世界却很安静。
此刻太阳还没升起,刚下过雨,天地间一片苍茫的雾气,有红紫色从云团中升起来。
“这里的景色比别的地方更好一点吗?”有个圆眼睛的女生问。
汉克:“挺好看的,比医院的风景好。”
女生:“有人带你来看病?”她看了眼汉克的拐杖。
汉克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眼神,说:“是啊,找的医院里的妮可大夫。”
女生看了他一眼,说:“她的收费很高的,你们……”
汉克:“你认识她?”
女生伸出手:“我叫金。”
汉克和她握手。
金笑了起来,说:“想让她给你们治,治是一定会治好的,不过可能要卖房子了,你们有房子可卖吗?房子是在郊区还是在市区?”
汉克:“郊区的一栋小房子。”
“不值什么钱啊。”金摸摸下巴。
“那你可能治不成了。”金说,“我先走了。”
她离开了,汉克忽然看到地上掉了个粉色的钱包,捡起来喊:“你东西掉了!”
金扭过身,摸摸口袋,有点尴尬地笑。
拿回钱包,她客套地说了几句话,忽然问:“你有钱吗?”
汉克口袋里面还有母亲给的一点钱:“有一点。”
“拿出来给我。”金说。
汉克犹犹豫豫地掏钱:“光天化日之下,你要抢劫啊。”
金扑哧一笑,拿过钱,说:“你去那个长凳子上坐着。”
汉克照做了。
“我的能力没有妮可强,我不喜欢背书,也不喜欢考试。”金笑着说。
“不过应付你这种小问题,也可以了。”
她把手放在汉克的膝盖上,一路滑到脚踝。
两人随便扯些闲篇,聊点新闻,十分钟就过去了。
来往的路人走得很快。
“你的钱我就拿走了,诊疗费。”金笑着说。
汉克刚站起来,金就离开了。
脚腕还是疼,和从前没什么差别。
汉克觉得自己受骗了,但金额也就几块钱,没必要追究了。
他拄着拐杖走回医院,重新坐回椅子上,母亲出来看到了他。
“你去哪了?”
“去附近转了转。”
汉克:“我们现在是要去看病了吗?”
母亲看上去有些愧疚:“我预约错了时间,明天我们要再来一趟。”
两个人回了家。
第二天,清晨,两人正要上公交车,那几个小孩又出现了,抢过汉克的背包跑了。
母亲正要追上去,忽然看见汉克的腿动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把背包抢了回来。
“这是我的东西!”汉克怒目圆瞪。
几个小孩吓了一跳,尖叫着跑走了。
汉克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等到发现自己短时间内跑了这么远,他才逐渐激动起来。
母亲比他更激动。
往后的日子,他逐渐能跑,能跳了。
他重新搬回了那个房间,拆掉了木头,加入了足球队。
他跟着足球队去市区参加校队之间的比赛,看见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走得很快。
母亲在观赛席上看着他比赛,他在踢动足球前,忽然想起了金,和他微笑时的样子。
而此刻的金,心情却很烦躁。
“没有名字的快递箱子?妮可,你先别拆,等南希下班了,我们三个一起拆。”
三个人看着这个陌生的快递,盒子不大,上面什么都没有。
这个盒子一大清早就放在了妮可的别墅前。
“会不会是……泰希拉找到我们了?”南希说。
“她不是去地狱了吗?”
“先打开再说!”金拿了一把喷火枪。“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用刀子吧。”妮可说。
刀子插进箱子,拉开,金吓了一跳,说:“这……这是根手指!”
妮可靠近瞧了一下,手指上有一处极小的纹身,还戴着一枚戒指。
电光火石间,她回想起那个英国停电的夜晚,那双操控一切的手。
“泰希拉!”妮可叫起来,“她死了!”
南希忽然接到了电话,手指放在唇前嘘了一声,两人立刻安静下来。
“礼物收到了吗?”汉尼拔说。
“收到了。”南希压抑着颤抖的声音。
“我最近有点麻烦。”汉尼拔说,“等我们见面再聊。”
门铃响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