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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
古人云：“车到山前必有路。”
诚不欺我。
金希正愁着呢，手机叮咚一声弹出来条消息通知，她随意地瞥了眼，见是支付宝的到账一万的提醒。
她顿时眼睛都睁大了，心道什么东西？这个畸胎瘤还能导致出现幻觉吗？
随后她就接到了何迎夏的电话，对方张口第一句就是：“钱收到没？”
金希顿悟：“你转的？一万？”
“废话，除了我你还认识其他大善人？”何迎夏还是那么冷酷道，“生病了怎么不告诉我？我还是从导师那里知道的。”
金希笑了：“不是什么大病，不想兴师动众的。”
“我忙着呢，就不去看你了，猜到你钱应该不够，就给你转了点，不够了再跟我说啊，不用客气。”
“谢谢，真的谢谢。”金希认真道，“我会还你的，但是……可能没办法短时间内还清了。”
“没关系，不还也行，就当我感谢你成功打消了我妈送我出国的念头吧。”
金希当然不会不还，但她很感谢何迎夏特地这么说，她知道何母最终的决定与自己关系不大，自己最多只算是添了把柴火而已，最重要的是何迎夏自己的坚持。
挂断电话后，她听到楼道里食堂送饭阿姨来了，出去要了份白米粥，不出意外的话这是她未来两天的最后一顿饭了。
正低着头一口一口认真喝着呢，余光瞥见一人气势汹汹地进了门，且二话不说直接往她床上一座。
金希懵了下，抬起头，然后愣住了：“你怎么来了？”
杨静双手抱壁，瞪她：“你还好意思问！你要做手术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话听起来有点耳熟……
但杨静显然没有何迎夏那么好糊弄，二人多年好友，金希还是头一次见到没脾气一样的杨静敢对自己使脸色。
这让她觉得有点新鲜，哄道：“我错啦，你在实习嘛，我告诉你了你肯定得来看我，我怕影响你工作，你前段时间不是还说你领导找你谈话说你不够积极吗？”
“工作能有你重要吗？”杨静皱眉，“十个领导加起来也没你重要。”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金希双手抱着杨静的胳膊晃了晃，“别生气了好不好？”
见她神色缓和，金希这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阿姨给我打电话说的。”杨静叹气道，“说你把她拉黑了，她给你转不了钱，还给我转了五百块，让我给你。”
杨静展示了下她和金玉霞的聊天记录。
金希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她妈这个人了。
说她绝情吧，她还知道给钱。
但说她心里有这个女儿吧，她从头到尾就没问过手术需要多少钱，金希还缺多少钱，仿佛她给这五百就算仁至义尽，她就可以无愧于心了似的。
但因为这五百，金希想了下，还是把母亲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
金希往医生办公室跑了好几趟，才总算是找到了值班医生，对方看上去有些疲惫，正歪在椅子上揉脖子。
金希不太好意思打扰，但又不得不打扰，小心翼翼地问道：“医生，我家人明天来不了了，我不能自己签字吗？”
医生撩起眼皮看她一眼，道：“你自己要签，但家属也要签，家属不在我们是不给做手术的。”
金希皱眉：“那我该怎么办？”
医生也只能道：“想办法尽快联系亲属吧，父母来不了兄弟姐妹也是可以的。没办法，这是医院的规定，主要你是全麻，怕手术过程中万一有突发情况，需要有一个可以代替你做决定的人。”
金希还在沉思，杨静站在门口敲了敲办公室本就开着的门，笑了下道：“医生好，我来给她签字吧，我是她妹妹。”
金希：“啊？”
医生看了看金希懵懵的样子，又看了眼杨静，轻咳一声，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道：“可以啊。”
回病房后，金希神色复杂道：“这样骗人能行吗？”
杨静反而疑惑道：“怎么不行？医生又不会真的查户口本判断我们的关系，你平时那么机灵的一个人，怎么这次傻了？”
“我不是没想到。”金希叹气道，“是你傻好不好？替人签字是要承担法律风险的，你就不怕万一真出意外，我术后敲诈勒索你？”
不然她干脆花钱随便请一个陌生人来扮演她妈妈，替她签字不就好了？
但就算她肯信任对方，也没人会愿意挣这种钱的，风险太大不划算。
“呸呸呸。”杨静急切道，“说什么呢，就是个小手术，不会有意外的，哪有这么诅咒自己的？”
“再说……”杨静瞪她，“我当然相信你啊，你怎么会勒索我？还是说是你不信任我，不愿意让我替手术中的你做决定？”
金希笑了，这是自从她得知自己生病的消息之后，露出的第一个发自内心，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上前一步，轻轻拥抱住杨静，道：“我也相信你，那我就把自己交给你了……”
*
金希当晚十点后就不能吃东西喝水了，但一直等到第二天下午两点也不见手术室来人接她，期间她饿到肚子咕噜噜叫，杨静实在看不下去，跑去问管床护士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护士一脸为难说她们也只能等手术室通知，塞给了金希几块葡萄糖，说实在饿的话可以吃。
在吃到第三块的时候，总算来人通知她可以去了。
金希瞬间心跳加速，被催着穿好病号服，躺在推车上盖好被子，杨静握着她的手无声地为她加油打气，一路跟到电梯门口。
然后被工作人员无情拆散：“这个电梯是手术室专用的，家属去另一边，去五楼手术室门口等候。”
一路被推进了手术准备间。
期间分别有几位穿着绿色和白色衣服的人过来，反复询问她名字病史以及即将要做什么手术。
金希每说一次紧张便更多一分。
护士给她输液时笑了下：“小姑娘手都在抖啊。”
金希惊讶道：“真的吗？”她根本没意识到。
“别害怕，扎完这一针最疼的环节就过去了，到手术室你睡一觉就好了。”护士安慰道。
金希眨了下眼睛，单纯道：“嗯，谢谢姐姐。”
之后医生给她带上了面罩，要她深呼吸。
金希前一秒还在想这个面罩好像戴偏了，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过来时是在回病房的推车上，第一反应是自己被那个好心的护士姐姐骗了，她现在五脏六腑都在痛，是那种不尖锐却连绵不绝的钝痛，好像有人在自己肚子里打军体拳一样。
回到病房后被两位护士一同抬到床上，很快身上就插满了各种管子，同时开始一瓶接一瓶地挂水。
等众人都散去，杨静拿了张纸巾为她擦去额头的汗水，轻声道：“放心吧，手术很顺利。医还给我看了切除的肿瘤，说初步判断是良性的，已经送去做病理了。”
金希虚弱地冲她笑了笑，见外面天都黑了，想开口问杨静饿不饿吃饭没有，一张口却发现自己嗓子沙哑得说不出话。
杨静道：“医生说你手术中插管的缘故，嗓子里有痰，沙哑很正常，过两天就好了。你要什么吗？你可以指一下。”
于是金希就指了指手机。
杨静拿给她，过了会儿，杨静听到自己手机叮咚一声，看到了金希给她发的消息：【我都听到你肚子叫了，你要陪着我绝食吗？】
她窘迫地笑了下，道：“那我去吃饭了，很快就回来，你别乱动，有事就按铃找护士。”
金希回她：【知道了，放心。】
杨静回来的时候给她带了份几乎没有米粒的米汤。
医生说术后排气之前都只能喝这个。
当天输完液已经是半夜两点多了，医生叮嘱过她要多翻身，她只好忍着痛，双手扒着栏杆翻来覆去，每翻一次就感觉五脏六腑跟着打乱重组一次。因为顾忌着不想吵醒在一旁陪护床上睡觉的杨静，她动作小心翼翼的，一晚上几乎没有睡觉。
第二天在医生的强烈要求下，金希不得不下床活动，只好麻烦杨静一手帮她举着输液的瓶子，另一只手扶着自己。
其实金希知道杨静最讨厌自己说“麻烦”“谢谢”之类的客气话，但她总是改不掉。
金希也知道，这么多年来，杨静一直把自己看作她最重要的朋友，甚至可以说除了自己杨静根本就没有其他朋友。
但是对于金希自己来说，高中的吴赛男和孔雀，大学时的三位室友，还有现在慷慨解囊的何迎夏，都是她的朋友。
而杨静在此之上还要多一个“好”字，二人相识多年，一同走到今天还能在彼此身边，这很不容易，是她很好很好的朋友。
但金希很早之前就发现自己很难把任何人放在“最重要的朋友”这个位置了，自从瑶瑶之后……
这并不是因为杨静比不上瑶瑶，任何人都不应该被拿来做对比。
金希觉得这纯粹是自己的问题，她太害怕失去，因此反而不敢把对方看得太重。
毕竟从家人的身上，她也早早就学会了一个道理——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与父母在精神上割席，她就不会去在意他们的任何举动。就比如这次母亲不来，她更多是感觉到麻烦而不是伤心。
但事到如今，金希想，她应该试着相信杨静是不一样的，谁说的友情不能长久？她们偏要一直这么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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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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