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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自由
晨光漫过窗棂时,阮遇晴的指尖正贴着真丝衬衫滑过。
冰凉的料子裹着细碎的光,像揉碎了的月光落进指腹,又轻又软,让她想起昨夜江烬抱着她回来时,穿过走廊的风都带着温吞的暖意。
她转头望过去,江烬就站在那片光晕里。
浅金的光爬上他的发梢,顺着轮廓往下淌,连睡衣领口露出的锁骨都染了层柔和的绒光,少了平日几分冷硬。
满柜的新衣服还带着包装的清浅气息,从真丝裙到棉质T恤,尺码合宜得像是为她量身织就,可她心里那点飘忽的不确定,还是像羽毛似的轻轻挠着。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
她的声音轻得要融进空气里,目光掠过那些崭新的布料,忽然攥紧了裙摆——是他昨晚顺手给她披上的那件,还带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
“江烬,我们这样……算同居吗?”
话音刚落,耳尖就先热了起来。
昨晚他在她身边躺下时的体温,此刻衣帽间里属于她的衣服,处处都透着“安稳”的形状。
可她偏想从他嘴里听个明白,像个讨要糖果的孩子,执拗地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江烬的视线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
他伸手取下衣架上的米白色针织裙,布料软得能捏出水来,递过去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像一片雪花轻轻落了又化。
“算不算,取决于你。”
阮遇晴抬眼,撞进他的目光里。
那里面没有丝毫戏谑,只有认真,像深潭里的水,清透得能看见底。
“这里的钥匙,上次就给过你了。”
他的声音又放轻了些,像清晨掠过湖面的风,带着水汽的温润。
“你想住下,衣帽间永远留着你的位置,厨房的甜品柜里,永远有你喜欢的芒果慕斯;你想回小公寓,我每天早上送你去公司,晚上接你回来——住哪里,你说了算。”
他顿了顿,抬手拂开她颊边的碎发,指腹蹭过她的颧骨,带着点凉意,却让她心里暖烘烘的。
“我只希望,不管你选哪里,都能觉得自在。”
原来他从不是在“安排”,而是把所有的选择权都捧到了她面前,自己只在旁边,安静地等着她做决定。
走进浴室时,热水已经漫过浴缸,水面浮着几片干栀子花瓣,是她昨晚随口提过的喜欢。
玻璃门外传来江烬的声音,隔着水汽显得有些模糊。
“洗漱台上的护肤品,按你常用的牌子买的,不喜欢的话,我们再去挑。”
镜子里的自己,发梢还沾着礼服上掉的碎钻,在光下闪闪烁烁。
可心里那点因“不确定”而起的紧绷,早被他那句“你说了算”泡得软乎乎的,像浸在温水里的棉花。
换好针织裙出来时,餐厅已经飘着清粥的香气。
长桌上摆着溏心蛋,煎得边缘金黄,蛋黄流心的分寸刚刚好,旁边是切好的芒果块,橙黄鲜亮。
连勺子都放在左手边,是她惯用的位置。
“花园里的栀子开了些,”江烬把最后一只虾仁放进她碗里,指尖沾了点湿意。
“下午要是醒着,带你去剪两枝插瓶。”
阮遇晴含着勺子点头,看他起身去厨房端水果,晨光顺着他的肩线滑下来,在他腰间的家居服褶皱里打了个旋。
原来安稳从不是谁攥着谁的手往前走,而是他站在路的岔口,把选择权递过来时,掌心还带着为你暖好的温度。
午后的阳光渐渐沉了些,阮遇晴蜷在卧室的沙发上翻设计图,窗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窗外缀着金边的云。
江烬在书房处理工作,偶尔传来翻文件的轻响,像给这安静的午后搭了层柔软的底。
她迷迷糊糊打着盹,手机在茶几上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张总监”三个字让她瞬间清醒。
“遇晴,青柏市那个项目提前启动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惯常的干练,“你和苏予白、月舒后天出发,去那边驻场一周,重点考察下山地地形,设计部等着你们的实地报告出方案。”
阮遇晴握着手机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树影:“好,我这就准备。”
挂了电话,她转身时撞进江烬的目光里。
他不知何时站在书房门口,手里还拿着份文件,眉峰微蹙着,却没立刻说话。
“要出差?”
他声音很轻。
“嗯,青柏市,一周。”
阮遇晴把手机放进包里,指尖无意识地蹭着包带。
“和苏予白还有月舒一起,考察地形。”
江烬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沉默了几秒才点头:“收拾东西?我陪你回公寓。”
车里的空调开得很温和,却吹不散空气中那点微妙的滞涩。
阮遇晴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江烬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分明,好半天才听见他开口。
“青柏市最近多雨,山地湿滑,你注意些。”
“知道的,月舒会跟我一起,我们有经验。”
她转头看他,正好对上他眼底的情绪,像被云遮着的月亮,看不真切。
“苏予白……”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他对那边熟吗?”
阮遇晴心里轻轻一动。
她知道苏予白的心思,也懂江烬没说出口的在意,可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是像根细针,轻轻刺了下。
“他是设计部的,职责所在。”她语气淡了些,“我们是去工作的。”
江烬没再说话,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车窗外的霓虹开始亮起来,在他侧脸投下明明灭灭的光。
阮遇晴忽然觉得,刚才在他眼里看到的,或许不是猜忌,而是种怕触碰又忍不住在意的矛盾——他想把她护在身边,却又在伸手时,怕碰碎她的自由。
到了公寓楼下,阮遇晴解开安全带,指尖悬在门把手上。
“我这几天住这边吧,方便收拾东西,后天直接去机场。”
江烬转过头,路灯的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片浅影。
“需要我送你去机场吗?”
“嗯,麻烦你了。”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她推开车门。
晚风卷着楼下栀子的香飘进来,阮遇晴站在车外朝他挥手,看见他降下车窗,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有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一句。
“早点休息。”
车门关上的瞬间,阮遇晴靠在公寓的门上轻轻呼了口气。
她知道江烬的在意藏在每个细节里,可她也清楚,自己的世界里,除了他,还有图纸上的线条,工地上的尘土。
此刻这道浅浅的隔阂,像被晚风掀起的窗帘,暂时挡住了彼此的视线。
公寓里还留着上次离开时的样子,玄关的鞋柜上摆着她常穿的帆布鞋,沙发上搭着件没来得及洗的牛仔外套。
阮遇晴换了拖鞋,刚把行李箱从储物间拖出来,手机又响了,屏幕上跳着“月舒”两个字。
“接到老张的电话了吧?”月舒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点无奈的轻叹。
“这项目赶得也太急了,后天出发,我这边手头还有好几个图没画完呢。”
她说话总是这样,连抱怨都带着温吞的体谅,像怕说重了伤着谁似的。
阮遇晴靠在行李箱上笑了笑。
“我也刚接到,正准备收拾东西。”
“说起来,”月舒顿了顿,语气里多了点探究,“你看到名单了吗?苏予白也在。不是说这次只派两个设计师去吗?怎么突然加了他?”
阮遇晴拉开衣柜门,指尖划过挂着的冲锋衣——去山地考察总得备件耐磨的。
“我也不清楚,可能觉得人手不够吧。”
“他呀。”月舒轻轻笑了声,话里藏着点了然,“你家那位,知道这事没意见?”
阮遇晴叠衣服的手顿了顿。
窗外的路灯透过纱帘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他……没说什么,就是问了句苏予白对那边熟不熟。”
月舒的声音软下来。
“苏予白看你的眼神,明眼人都能瞧出来。”
“可我不喜欢这样。”
阮遇晴把冲锋衣塞进箱子,拉链拉到一半停住了。
“感觉像是……被盯着似的。我是去工作的,不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这样问一句,倒显得我和苏予白之间真有什么了。”
她知道江烬不是不信任,可那份藏在关切里的在意,像根细弦绷在那儿,让她觉得有点喘不过气。
她习惯了在工作里独当一面,画图纸、跑工地、跟甲方周旋,从不需要谁替她划清界限。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月舒才慢慢开口:“你别往心里去,等你出差回来,好好跟他说开就好了。”
“嗯。”阮遇晴应着,把折叠伞放进侧兜,“对了,这两天我住自己公寓,后天直接从这儿去机场,到时候我们机场见?”
“行啊,正好我明天把图赶完,后天一早过去找你。”
月舒笑了笑。
“你也别想太多,收拾完早点休息,青柏市山路不好走,养足精神才是正经事。”
挂了电话,公寓里又恢复了安静。
阮遇晴坐在行李箱上,看着窗外的树影被风晃得轻轻摇曳。
她知道月舒说得在理,江烬的在意或许本无恶意,可那点被束缚的感觉,像衬衫领口系得太紧的扣子,不疼,却总让人忍不住想松一松。
她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晚风吹进来。
手机在口袋里安安静静的,没有新消息。
阮遇晴望着远处亮着灯的写字楼,忽然觉得,她和江烬之间这道浅浅的隔阂,或许不只是因为苏予白,更因为他们都在学着,如何在“在意”和“自由”之间,找一个恰好的平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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