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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营养液加更大章】
韩景妍实验的第一个“受害人”自然是秦左庶子。
他烧得迷迷糊糊,韩景妍给他做了一个简易的皮试后,便把阿莫西林上了上去。
淳朴的胤朝细菌们显然没有见过这等阵仗,在抗生素的坚船利炮下迅速败下阵来。秦晓霜的烧也退下。
正好下月,她便要如苏清所说,便要出发去江宁的太医院分院——话说为什么太医院这种东西会有分院啊?!——她便拟了一个计划给漱玉道人,再由漱玉道人那边斟酌用词,删改一番后,单独交给皇帝,皇帝批复允准。
临行前的一个月,韩景妍自然是忙得脚不沾地,既要在太医院院使和院判的安排下,总结豫州瘟疫治理的经验,争取布置一套成体系的基础瘟疫防治机构,又要准备去江宁的事,没什么时间去管秦晓霜。
幸而教出来的几个苍头学得不错,很快便成为了护理熟练工,甚至还能在韩景妍和苏清的默许下,把这一套流程教授给宫外的医婆、稳婆们,借此赚赚外快。
秦晓霜在詹事府的值房里养病,一是他身上的伤实在不宜挪动,二来也有些政治意味。
既然他身上的伤渐好,自然要搬离詹事府的。
身上的皮肉伤虽都已好,但几个太医都来看过他的腿,断定即使做了手术,也恢复无望。
奇迹并不总是发生。
他有时会产生腿还能动的幻觉,然后试着支使自己的双腿,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安静。
于是,他身上刑伤好了后,詹事府派车驾将他送回家中,苏清公事繁忙,没时间看他,秦晓霜家无姬侍,苏清便留了两个苍头在他家中照顾他起居。
日光煦暖,透过窗棂洒在床前。
韩景妍特意嘱咐过,为利于伤口恢复,他要常晒太阳,因而两个苍头特地重新排布了房间的格局,将他的床榻安置在窗边。
此刻,他刚擦洗过身子,阳光穿过斑驳的叶影,洒在他肌肤上,苍白得不健康的皮肤上泛起郁悒的暖白色。
他掀起衾被的一角,看着自己已没有知觉的小腿。听韩景妍说,那里的肌肉,以后可能会彻底萎缩掉。
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什么好在意的。他强行安慰自己,未注意到苏清已走过来。
那两个苍头原先是陆家的人,后又听命于苏清,苏清未声张,他们自然没有通报。
这间京城里的小屋本就不该对她有任何秘密。
“怎么也不披件衣服?”苏清道。
“殿下?”秦晓霜惊惶转头,诧异于苏清拨冗前来。
他正想勉强行礼,却惊觉自己上身袒露在衾被外,没有衣物遮蔽,竟如此失仪,不免有无地自容之感。
“你身体这个样子,就不要起来了。”苏清随手取过旁边架子上一件外衣给他披上,“怎么这样贪凉?”
她记得,秦晓霜的身体原先是很好的,流放时磋磨太甚,便大不如前,此次进了诏狱一遭,身子更差,得时常防备着凉才是。
秦晓霜有些不好意思的拢了拢衣角,缩到床角,苏清顺势坐在床面。
“你们出去吧。”苏清对那两个苍头道。
没了旁人,两人寒暄两句,很快就直入主题。
秦晓霜对她说起自己这些天闲来寻思,忆起当初在崤山脚下,苏清将他留在屋内时的一件事。
“……当时我未在意,如今想来,怕是他别有用心。”他道。
苏清严肃道:“谢你说与我,我会留意的。”
随即,她说起他归乡的安排:“你母亲那边,你还没有说么?”
“臣……臣还没想好如何下笔。”
老皇帝的意思,令秦晓霜伤好不久便归乡。
这并非苏清和他所愿,但朝廷执意让他回去,理由是他双腿已废,再不能任职,当“荣归故里,休养生息”云云。
秦晓霜在病中修书一封,奏请封其母顾氏为宜人,皇帝批复允准。
按时间算来,这几日也快到他家中受封的日子了,只是可怜老妇人还不知道,这是儿子断了一双腿换来的。
“臣会尽快和家母说的。”秦晓霜垂眸,敛去眼底的一丝悲伤。
“韩御医她们不日就要去江宁,我的意思,让青梧也同去,江宁离你家乡近,还请你帮衬着些;中书省那边有些消息,那位‘陛下’恐怕打算让靖王世子也去南方,暂时还不知是什么情况,你提防着些。”
“谢殿下。臣定不辱命。”
“你身上好些了么?”
“回殿下,已大好了,也没有再疼过。”
这不是安慰她的假话。刚进来时,她便觑见他坐在床边出神,身上伤口的痂大多都落了,只余雪一样的肤色上,点点淡红的痕迹如春棠次第。
“你早就知道的,对不对?”
她没有明说她问的是什么,但他如当初在崤山脚下一样,明白这心照不宣的暗语。
“是。”
“那为什么……”
她停了下来,那话里有未尽之意。
为什么奋不顾身,为什么矢心不贰。
除了对那位九五之尊切齿拊心的仇恨,当然还有别的。可是,他只能道:
“殿下德重恩弘,臣当誓死追随,此生不二,之死靡它。”
什么样的忠诚会用“之死靡它”这样的词?
但是那些朦胧的情愫无法宣之于口,于是,他只有这样隐晦地说出心意。
苏清却不回避地看着他眉间丁香般的情思离绪。
那些情愫像火星一样点燃她心底的野火。
“去打些水来。”她对外面站着的两个苍头道。
清水放在床榻边,她叫他们都出去守着,外面还有些内卫候着,此刻这间小筑无人打扰两人。
苏清将窗纱拉上,屋子里瞬间暗下来,她又将方才给他披上的衣衫揭开,他带着伤口愈合后淡红痕迹的身体再次展露在她眼前。
殿下……他看得见她眼中的怜惜,也看得见她眼中的侵略性。
若之前她向苍头要水时他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此刻她将手中锦丝缠绕的鱼鳔放在水里浸湿,怎能不明白她的弦外之音?
他用仅他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惊慌道:“臣蒲柳之姿,怎堪……怎堪侍奉殿下。”
但他也没有推拒。
“你若不愿,我不强求。”苏清正色道,“我从来不强迫别人。”
秦晓霜沉默垂眸,一副“适她愿兮”的样子。
苏清内心有些想笑,笑他想说却不敢承认的情意,或许还有欲拒还迎的那一点小心思。
“我……”
他话未说完,苏清已抚上他的脸。
平心而论,他容貌虽不及自己,但仍是极清秀的,香腮腻雪,触之如玉生温。
他愣神时,她已吻了上来。
唇舒豆蔻,舌吐丁香。
他尚是初次,只知笨拙地吮呜,苏清觉得有趣,笑道:“人都道秦左庶子能言善辩,舌灿莲花,怎么今日看来不是如此?”
他红了脸:“殿下戏弄臣。”
“戏弄你?秦左庶子要有异议,那也得你的舌头向我证明证明才是。”
苏清压在他肩膀上、他面前,他眼前的光线更暗淡了。
水妃擎出绀珠囊,玉笋雕盘喜乍尝。他便顺着苏清的意思,笨拙地用唇舌的温热侍奉莲心绀色的莲子,像蝴蝶吸采春天的花蜜。
待蝴蝶将莲花上的渌水舐尽,苏清亦有些情动,因他腿不能动,只能自己掰开他髀子,将鱼鳔给他环上。
尤花殢雪,云浓雨骤。
云消雨歇后,秦晓霜还有些呆呆愣愣的模样,苏清觉得好笑,早洗沐好整肃了衣冠。
“在发什么呆?”
她还想再揶揄两句,却不想内卫在门外通报有人来了。
她和秦晓霜都忘了一件事。
今天是韩景妍约定给秦晓霜复查的日子。
…………
一进屋子,韩景妍就觉得气氛有些奇怪。
苏清衣冠整齐地坐在一边的藤椅上,秦晓霜盖着被子躺着,哪里都没问题,却好像哪里都奇怪。哦——床边放着一个水盆?那很爱卫生了。
韩景妍向苏清行礼后,便走到床边给秦晓霜检查身体。
被子掀开,白皙的皮肤上除了刑伤的伤痕,还有……
星星点点粉红色的吻|痕。
韩御医差点发出尖锐爆鸣!
显然,就在刚刚,秦晓霜已不是一个黄花大闺男了。
她看了看苏清,后者的气定神闲已暴露出她就是“凶手”。
“怎么回事?”韩景妍问秦晓霜。
“最近有些痒,可能起了些疹子吧……”秦晓霜的声音越来越小。
韩景妍快气笑了。
看看,患者嘴里没一句实话!
“好,你说是疹子就是吧。”韩景妍表面淡定,内心已万马奔腾。
她老板把她病人睡了啊啊啊!
强大的职业操守让她面部管理不至于崩坏,细细评估了秦晓霜的情况,恢复得还不错。
做完这一切后,她把苏清悄悄叫到一边:“什么情况?”
“如你所见。最近我身子不爽,压力也有点大,就……”
身子不爽,故召秦左庶子一爽是吧?!
韩景妍冷笑。
她也知,苏清所说的压力很大是指,她最近和太子少傅、礼部尚书等人忙于监修胤朝全国性的类书《文献类要》,工作繁多,不可谓不辛苦。
“所以这和你睡他之间的关系是?”
苏清不说话了。
想到苏清瞒了她这么久,韩景妍的惊讶都带上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哼,真是一对……”
苏清笑盈盈地看着她:“一对金童玉女?”
“一对笑面虎,两头乌角鲨!”
苏清:……
她从哪里听来这些奇奇怪怪的词?
“而且,你嘬得也太狠了吧?”韩景妍哭笑不得,“怎么连他脖子上也嘬的有?”
“咳咳。”苏清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稍微控制一点吧,还有,别嘬脖子,以后也不要让他嘬你脖子,哪天嘬到颈动脉窦,把人咬昏了,你就老实了。”
韩景妍可没有危言耸听。她当初在急诊科轮转的时候,可真看到过一对新婚小夫妻,情难自已,疯狂嘬嘬嘬,嘬到脖子上的颈动脉窦,引发身体反射性剧烈降压,双双低血压昏迷,给送医院来了,为本就繁忙的急诊夜班添砖加瓦。
“咳,知道了。”
韩景妍却罕见地皱起眉头:“算了,不说这个了。我更担心,他这个样子,会出事。”
秦晓霜并总是苏清看到的这个样子,韩景妍所见的,更多是他忧伤郁结的样子。
准确地说,她更担心,秦如果出事,会对苏清不利。
苏清听出她言外之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车上说吧。”
说罢,她将隗有瑰、隗有锡二人留给秦晓霜,将韩景妍带到车上,一同回去。
…………
京郊山上,长春观蘼芜小筑显得有些冷落。因为主人静虚道人季秋兰在豫州清修,茯苓、竹苓两个侍女只是偶尔出来扫扫院子。
一旁的尼姑庵要热闹许多。
山上的樱桃这几日结了果,庵里的尼姑们纷纷将果子摘下来,有时还招待一下道观的女道们。
京城的樱桃本就晚熟,更何况山上天气冷,因而即使已是炎夏时节,这些果子也正当时候,鲜脆可口。
苏沂和母亲与侍女阿槚一同坐在庵院里。
天气炎热,树荫下清凉。苏沂和阿槚两人将摘下的樱桃在盐水里杀过,再放在中年妇人盘中。桌上除了水果和庵里做的樱桃毕罗,还摆了些顶酥、栽松糕、鹅油方脯之类,都是京城时兴的糕点,是妇人知道苏沂将要远行,他又素日爱吃甜食,特意嘱咐阿槚去山下买的。
“你此去江宁,自己注意安全。”
“是。”
中年妇人心里叹了口气。平心讲,她是不愿儿子总在外奔波的。可是他既然是这个身份在,职责在身,自然也没有强留在他身边的道理。
“阿茶真的不回来吗?”阿槚问。
“他留在豫州,一时半刻应该不会回京城。”
阿槚和妇人知道,苏沂口中的一时半会儿,恐怕以年为单位,不觉失落,继而想到苏沂此去,恐怕也要以年为单位才能回来,小桌上的氛围顿时变得有些落寞起来。
“那你常来信。”
“好。”
樱桃的叶在熏风拂过时簌簌摇曳,叶间鸟雀啁啾。一家人在树荫下享受弥足珍贵的团聚时光。
再过不久,他就要去南方了。
和太医院的人,还有那个小妖怪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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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
①张楫《莲实》:水妃擎出绀珠囊,玉笋雕盘喜乍尝。
②《文献类要》,为虚构书籍。
③有姐妹估计看出来了,阿茗、阿槚、阿茶他们的名字取自《茶经》:一曰茶,二曰槚,三曰蔎,四曰茗,五曰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