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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振
江既白等了半晌,发现戚漠还站在原地,甚至眼圈也红了起来。
“你怎么了?”他一边问道,一边向自己的书房走去:“我知道这件事不可拖延,马上就去写......”
“你看到宴枕舟的尸体了吗?”
宴枕舟,三个江既白不愿提起的字眼。
他眨了眨眼睛,像要把自己的恐慌和迷茫都放出身体一般,随后轻声道:“没有,但是心脏......”
“那就说明他还没死,等着你去救他,别摆出个寡夫脸。”戚漠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
“既然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创你和宴枕舟,那么这个人的实力不容小觑,对于我们来说是极大的威胁,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了。”
戚漠顿了顿,他拍上了江既白的肩膀:“当年在武夷山上,师姐出事的时候你也是这么告诉我的,后来她不也确实被我们救回来了吗?现在我把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刹那间,江既白的脑海中灵光一现。
为什么他会这么肯定的就认为宴枕舟已经死了?!这分明是曾经失去过他的恐惧在作祟,而不是自己的理智判断!
他很了解玄黄,至少是以前的玄黄,那时他让自己带回宴枕舟,定然是因为他有别的用途,绝不会是一开始哄骗自己的同情心泛滥这么简单的理由。
就算宴枕舟真的被他拿去做了那种事情......只要一息尚存,江既白就有信心再次救活他。
“玄黄真的被污染了。”江既白昂起头来,在心里对自己说。
当初他就是察觉到了玄黄想利用宴枕舟来解决它自身被污染的问题,才仓促的与之决裂,那时玄黄也确实对自己留了手,让自己能活着离开。
可如果在那之后玄黄已经被污染的过于严重,那他做的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因为他被污染了,他早就疯了!
江既白记得玄黄曾告诉过他,这个世界的天道需要不断的对抗外来世界的冲击和内部人群自身的恶念,纵然强大,却容易变得疯狂。
而江既白和玄黄就是天道为了抵抗这种污染而创造的产物,可是他们两个略有不同,玄黄从一开始便是成年体,作为天道在凡间的化身而存在。
而江既白是携带了一股天道气息投生到了一户人家之中,在七八岁的时候家破人亡,流浪了几年,被玄黄找了回去。
他至今都没有想明白自己的作用,可玄黄告诉他天道创造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他也就没再多想。
难道天道创造他就是为了防止玄黄真的被污染?!
江既白咬紧了牙关,他重重拍上了戚漠的背部:“说的太好了,多亏了你!”
他转身蹬蹬向自己的书房跑去,一边搜寻着纸笔,一边对着戚漠喊道:“稍等我一下!”
说着,他刷刷刷在宣纸上记下了有关秘境的各项事务,在递给戚漠后又抽出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下了这次秘境的种种疑点。
其中排列在第一位的,就是齐深的异常反应。
齐深是在戚漠身边长大的,会叛变的可能性不高,而玄黄又善于蛊惑人心。
一定有人对他做了手脚。
暂且按下这点不提,他首先要做的,便是要救回宴枕舟和拿回青宵剑,在想起全部的回忆之后,再制定下一步的计划。
而玄黄的弱点是——他不能被太多人看到。
如果探索秘境所带的弟子人数不够,而他又不能泄露有关玄黄的情况,那如果把和玄黄的下一次战斗定在正式仙盟大会的时候,是否可行?
江既白下意识否决了这个想法,毕竟他不能拿这么多人的生命冒险,可是过了半晌,他又觉得自己未免有些因为宴枕舟的离开而变得畏首畏尾。
玄黄知道他喜欢单打独斗,所以相应的防备并不会太多,而处于逆境中的这具傀儡已经被自己打成了重伤状态,如果不是那股天然压制他的天道规则之力,十个玄黄都不够自己打。
那么只需要能找到那个对抗天地之力的方法......
江既白抚上了自己的眉心,试着将灵力探入契约。
可这契约也不知是何原理,平日里就像不存在般静静地躺在江既白的脑海中,无论他怎么用灵气去试探,这契约都纹丝不动。
但起码这证明着宴枕舟极有可能还活着。
江既白回忆起在秘境中的场景,屏住了呼吸,让自己的灵气压缩成一个小小的方块,缓缓地靠近了这契约。
终于,这契约有些松动的迹象,从其中露出了一丝属于宴枕舟的灵气来。
江既白心中一喜,连忙压制住自己的内心的紧张,小心翼翼地继续推进着这契约。
只差最后一点了!
可是,那道梅花形状的契约正要一点点绽开之时——
一股巨大的力道猛地将他的灵气回弹,随后这封印震动了起来,方才还岿然不动的花瓣猛然展开,随后竟是直接分解开了!
那朵长久停留在那里的梅花在一瞬间绽放,随后凋谢在了原地,花瓣一片片向下落去,消失在了江既白的脑海中。
这种涉及灵魂层次的契约,只有可能是另一方出了问题——
江既白茫然挽留着那不断消散的气息,他小声念道:“宴枕舟,你听得到吗?”
“你现在在哪儿,出了什么事?”
“宴枕舟!”
没有人回答,而转瞬之间,那个困扰了自己多时的契约,在三天前还救了自己一命的契约,就这么凭空消散了。
江既白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青白的脸色,他说不出话来,啪嗒一声熄灭了灯。
他竭力让自己不要想太多,扑通一声倒在软床上,让思绪回到应有的正轨。
如果自己也能参透到天道之力,是不是就能不再受玄黄的压制?
如果......
江既白蜷起身子来,他把脸埋进了雪白的锦被。
“宴......枕舟。”他小声念道,突然有些后悔,要是自己不拘泥于师徒关系,真的答应宴枕舟,现在是不是可以多一些有关他的东西。
无尽的沉痛之下,名为恨意的火焰缓缓燃烧起来。
江既白这才意识到自己胃部的疼痛来自于哪里,他把头探出被子,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思路从未如此的清明。
“杀了他。”他想。
不知不觉,夜色渐浓,江既白先将有关天道之力的问题放在一边,在心中勾勒出接下来对付玄黄的计划。
他的身体还没好全,想得差不多了,就平缓了呼吸躺一会儿,让自己尽量不去想那个人的安危。
就在这时,一个隐隐约约的呼唤声好像从某处钻了出来,极其轻微,好像还压抑着喘息声:“师尊。”
江既白一时以为自己幻听了,但依旧下意识凝神静气,随后又听见了一声:“师尊,我在这里。”
江既白意识到那声音好像是从自己脸上传来的,他一骨碌坐了起来,随后震惊的看到自己的头发上蹦哒下了一个小小的,半透明的红色身影。
那是一个缩小的宴枕舟,蔫哒哒的趴在自己手背上,轻声说道:“我没事,和他一起被困在这里了,长话短说,当年你复活我的时候给了我一股天道之力,现在把它还给你,你应该就能压制住玄黄了。”
“怎么做?”江既白知道这个时候不该纠结别的东西,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人模糊的轮廓,生怕下一秒他就会再次消散在自己面前。
“找一个无人之地,练剑,将自己的精力处于最为集中的状态,然后我趁机将天道之力传给你,需要三个晚上,在月光照得到的地方。”
“好。”江既白当即下了床,草草披上一件外衫,拎起练习用的木剑便出了门。
“那没了天道之力,你怎么办?”
“天道之力本就是你用来复活我的引子,有没有他对我的影响不大,这本就是属于你的东西。”宴枕舟盘腿坐在他的头上,只有在江既白问话的时候才会出声。
如果江既白处于正常状态,他一定能察觉到宴枕舟的不对劲,这人就好像在承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一样,强撑着出现在他的面前。
但如今事态紧急,宴枕舟又缩小成了小小的魂体,因此没有被师尊发现异样,只是咬紧了牙关,不动声色地望向远方。
江既白踏着凌晨的露珠一路赶往后山,在山巅舞剑。
来这个世界后很久没有这么认真的练剑了,大多数时候他都在想着自己的任务和记忆,仅凭着肌肉记忆挥剑,而这次则不同。
一挡一劈,一跃一俯,眼前出现的总是那个人固定的身影。
江既白将力道传到绷紧的指尖,在月光之下留下一阵翩迁的表演,就在他逐渐入神,即将达到人剑合一的状态之时,宴枕舟干脆利落地拔下了这个魂体的左臂,直接让他融进了江既白的头顶!
江既白冥冥中觉得一股熟悉的气息回到了自己的身体,有些轻快,又有些踟蹰,却在接触到自己的内力后很快与之溶解。
他再次劈出了一剑。
作为一个纯粹的剑修,世间万物在他眼里都可以化为剑气,也可以由剑气组成,但在此之前,那些事物只是由模糊的线条所组成。
但自从这股气息融入自己的肺腑之后,眼前的一切都豁然清晰起来。
在人剑合一的状态下,他既可以看到这些事物精密的组成线条,又能融洽地将它们看做整体。
从此,山只是山,海只是海。
下一秒,江既白察觉到了宴枕舟气息的不稳,他停了下来,看着好像颜色变浅了些的小人,焦急的问道:“你怎么样?”
“没事......我沉睡一会儿,明晚再来找你。”宴枕舟抱住了他的指尖,就这么放心地侧躺在了他的手心。
江既白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他小心地用指尖蹭了蹭宴枕舟的脸颊,轻声道:“好。”
.
在秘境中,宴枕舟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碰了碰自己的左脸颊,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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