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共轭

　　银翼展开的刹那，宇宙仿佛静止了一秒。

　　凌烬的瞳孔中倒映着那对巨大的金属羽翼——每片羽毛都是一块独立的银色板块，边缘流转着幽蓝能量纹路，展开时无声无息却带着压倒性的存在感。它不像人造物，更像是某种古老宇宙生物的遗骸，被重新唤醒。

　　"全速后退！"凌烬猛地扑向控制台，手掌重重拍在紧急推进按钮上。

　　锈火号的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船身剧烈颤抖着开始移动。太迟了。一道银色光束从羽翼尖端射出，擦过右舷观察窗。被击中的部分装甲瞬间结晶化，变成无数细小的银色颗粒悬浮在真空中。

　　"物质重组射线！"老锈链的护目镜疯狂闪烁，"教团理论中的终极武器...他们真的造出来了！"

　　阿七站在观测甲板中央，身体微微发抖。更准确地说，是她的人类部分在发抖——右半身保持着小女孩的模样，左半身则已经数据化，流动的蓝光在皮肤下不安地窜动。

　　"凌烬哥哥..."人类侧的嘴唇颤抖着，"我害怕..."

　　"必须连接。"归零者侧的眼睛闪烁着机械蓝光，声音冰冷精确，"信号源匹配度97.3%。协议要求响应。"

　　凌烬一把抱起阿七，感受着她身体不协调的抽搐——一边温暖柔软，一边冰凉如金属。"坚持住，小七。别让它控制你。"

　　钉子从走廊冲进来，机械臂已经切换为武器模式："引擎出力只剩78%，常规折跃不可能！我们需要——"

　　第二道银光袭来，这次直接命中左翼引擎。锈火号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剧烈倾斜，内部照明闪烁几下转为暗红色。钉子的机械脚磁吸在地板上，及时抓住了差点滑走的凌烬和阿七。

　　"外部损伤严重！"钉子的义眼快速扫描着船体，"左引擎完全银化，正在向主舱蔓延！"

　　凌烬将阿七塞进最近的固定座椅，自己扑向备用操控面板："老锈链！有没有办法抵挡那种射线？"

　　老人正疯狂翻阅着数据板上的教团档案："理论上...量子屏蔽层可以延缓银化过程，但需要巨大能量..."他突然抬头，"阿七！她的归零者核心能生成局部屏蔽场！"

　　阿七的人类侧正紧紧抓着座椅扶手，指节发白；归零者侧却已经站起身，数据流在左手指尖汇聚："确认请求。生成直径14.7米的量子泡。持续时间：未知。"

　　"钉子，你去抢修引擎！"凌烬调整航向，让锈火号躲到一块巨型陨石后方，"老锈链，准备随时接手驾驶。我去帮阿七。"

　　船身再次剧烈震动。透过观察窗，凌烬看到银翼正在缓缓调整角度，那优雅的动作与其说是飞船，不如像是某种掠食者玩弄猎物。

　　他跪在阿七面前，双手分别握住她的人类手和数据化的手："听我说，小七。我需要你生成一个保护罩，但只保护你的'人类部分'。明白吗？"

　　阿七的归零者侧立刻回应："效率低下。完全形态防护效能提升62%。"

　　"不，"凌烬握紧那只冰冷的数据手，"我担心银翼会通过你的归零者编码入侵。必须隔离。"

　　人类侧的眼睛突然亮起理解的光芒："你想...骗过它？"

　　凌烬点头。手背上的冰蓝印记突然灼烧般疼痛，一股熟悉的能量顺着手臂蔓延。半透明的沈砚影像勉强成形，比任何时候都模糊，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

　　"凌烬...听好..."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银翼成员...不是原来的他们...被更古老的意识...控制...绝不能让它...接触阿七的编码..."

　　"什么古老意识？"凌烬追问，但沈砚的影像已经开始消散。

　　"监督者的...阴影..."这是沈砚留下的最后几个字，随即影像爆裂成无数光点。

　　阿七的归零者侧突然剧烈闪动："警告！高能反应！"

　　凌烬抬头，看到银翼中央的图腾亮起刺目红光。第三波攻击不是射线，而是一连串银色梭形物——看似缓慢，实则精准地绕开所有障碍，直指锈火号。

　　"导弹！全员抗冲击！"

　　阿七的双手猛地合十，人类与数据化的部分强行融合。一道蓝光从她胸口爆发，形成蛋形护盾包裹整个舰桥。第一枚银梭击中护盾，爆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护盾剧烈波动，但没有破裂。

　　"坚持住！"凌烬抱住阿七，感觉到她小小的身体在能量输出下颤抖。

　　第二枚、第三枚银梭接连命中。护盾开始出现裂痕，阿七的鼻子里渗出蓝色光粒——这是能量过载的信号。

　　"钉子！还要多久？"凌烬对着通讯器大喊。

　　回答他的是一阵刺耳的金属撕裂声，接着是钉子带着电子杂音的回应："右引擎...修复80%...但银化已经蔓延到...我的手臂..."

　　全息监控显示，钉子在舱外维修时右臂不慎触碰到银化区域，银色结晶正沿着机械臂快速上爬。更令人心惊的是，他没有停止工作，而是用左手继续操作，同时右臂的银化已经蔓延到肩膀。

　　"钉子！切断连接！立刻！"凌烬吼道。

　　监控画面中，机械人停顿了一秒，然后做了件令人震撼的事——他用维修激光亲手切断了右臂与躯干的连接，将已经半银化的机械臂推向虚空。失去部分平衡的钉子仍坚持完成了最后的引擎修复。

　　"引擎...就绪..."他的声音因能量波动而断断续续，"准备...折跃..."

　　第四枚银梭击中护盾，这次彻底击穿了防御。阿七尖叫一声向后倒去，数据流在她全身乱窜，皮肤在半透明与实体间快速切换。护盾破碎的冲击波掀翻了控制台，老锈链勉强抓住方向盘，嘴角渗出血丝。

　　"坐标！我们需要折跃坐标！"凌烬抱住抽搐的阿七，对着通讯器大喊。

　　钉子没有回应。监控显示他正艰难地向气闸舱移动，失去右臂的身体在零重力中难以控制。

　　阿七突然抓住凌烬的衣领，数据流从她眼中溢出："我知道...一个地方..."她的声音双重叠加，"监督者的...避难所...不在任何...星图上..."

　　一串坐标从她口中机械地吐出。老锈链听到后猛地转头："那个区域是虚空！没有天体，没有——"

　　"输入坐标！"凌烬打断他，"现在！"

　　银翼中央的红光再次聚集，这次明显是终极攻击的前兆。钉子终于爬回舱内，左臂拖着残缺的躯体，用尽最后的能量启动了折跃引擎。

　　"充能...需要...20秒..."他瘫倒在控制台旁，电子音微弱如蚊鸣。

　　太长了。银翼的攻击将在10秒内到达。

　　阿七突然挣脱凌烬的怀抱，摇摇晃晃站起来。她的身体完全数据化，只有心脏位置还保留着一点人类的粉红色。

　　"归零者协议...启动。"她的声音不再有孩童的柔软，"以监督者K-7权限，强制激活紧急折跃。"

　　锈火号的引擎发出不自然的尖啸，折跃进程条从20%瞬间跳到100%。银翼的红光已经化为实体光束射出——

　　世界在扭曲中消失。

　　当凌烬再次恢复意识时，舷窗外已不是宇宙边缘的黑暗，而是一片柔和的蓝绿色星云。锈火号漂浮在一个小型空间站旁——那站台呈完美的六边形，表面覆盖着与阿七数据流同源的纹路。

　　"我们...在哪？"凌烬挣扎着爬起来，发现阿七已恢复人类形态，昏倒在控制台边。钉子处于低功耗状态，老锈链正艰难地检查导航系统。

　　"不在任何已知星图上。"老锈链的声音带着敬畏，"阿七是对的...这是监督者的避难所。"

　　凌烬抱起阿七，惊讶地发现她的身体轻得不可思议，仿佛部分质量在数据化过程中流失了。她的呼吸微弱但平稳，眉心蓝光稳定地闪烁着。

　　"银翼呢？"

　　老锈链调出外部监控：只有宁静的星云和那个神秘的六边形站台。银翼，连同那片危机四伏的宇宙边缘，仿佛从未存在过。

　　"它...没追来？"凌烬不敢相信。

　　"或者说，找不到我们。"老锈链调整护目镜，扫描着站台，"这个设施被设计成不可被探测。教团档案中提到过类似理论...称为'量子盲区'。"

　　钉子突然从低功耗中惊醒，独臂猛地指向观察窗："那个符号！"

　　在六边形站台的中央，一个熟悉的标志缓缓亮起——与银翼上的图腾几乎相同，只是颜色是纯净的蓝，而非银红交织。

　　阿七在凌烬怀中微微动了动，眼睛缓缓睁开。看到那个标志时，她的小手突然抓紧了凌烬的衣袖。

　　"不是避难所..."她虚弱地说，"是监狱。他们在这里关押了...某种东西。"

　　仿佛回应她的话语，站台表面的纹路开始流动，形成一行古老的监督者文字。老锈链艰难地翻译着：

　　"'警告...第七原型体收容失效...'"

　　凌烬的手背印记突然剧烈疼痛，沈砚的声音最后一次传来，比之前更加破碎：

　　"...不是监督者...是被监督者囚禁的..."

　　然后彻底沉寂。

　　站台的六面墙壁同时滑开，露出内部无尽的黑暗。某种比黑暗更黑的东西，正在其中蠕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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