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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夏知霜被授予与刘宁同权后,她光明正大的到总督署坐堂,直接在议事堂的正厅会见官员。
权限拉满的结果是,很多以前没资格知道的绝密文书,如今一摞摞抬进她的书房,由傅杭分类摆在案上,足足摆满两张条案。
她看着就头疼,揉着太阳穴问:“这么多都是今日要批阅?”
抬公文进来的傅春从容作答:“是,这些都是需要决断的紧急公文,次要的那批封存在雨石阁,随时任您调取。”
此人是傅杭的下一辈,傅杭和傅榆两兄弟的族中侄子,傅春虽是小辈,今年虚岁有十六七了,他聪明机敏,傅杭把他带在身边当做继任者培养。
夏知霜挥挥手叫他下去了,只留傅杭和月兰在书房伺候。
以前刘宁只把傅杭支给她用一段时间,但从刘宁凯旋那天起,跟在她身边的傅姓人变多了,相当于以傅杭为首的整个秘书团都围着她转。
然后她才知道,傅家虽名为家臣,表面做着秘书的工作,实则担任着一些明面上不好派发给官员的活计。
比如外交。
一般情况下,如果是出使别国,由皇帝钦点特使和使团;若是他国来使,则是鸿胪寺负责接待外国使团。
观东没有叛离启朝,起码口头上还是以启民自居,总督署的配置就不能太过逾矩,总督不能钦点特使出使,更不能搞出个小鸿胪寺去招待来观东的小国使团。
又因观东要打交道的对象中,除去淇南这独一份,其他都是裂土为王的乱臣贼子。总督署打着忠于朝廷的口号,那当然要跟着朝廷一起谴责反王,绝不跟反王关系过密。
所以,每当有小国派遣来使到观东,总督署不能派出擎着礼部印的官员跟那些人会面。
不然那不是变相承认那些小国的独立是合法性的吗?观东还怎么理直气壮的痛骂他们是祸国奸臣,从而占据舆论的上风?
再者,真承认他们是诸侯王的话,观东的总督署不就矮了诸侯王一头吗?那不能够,不蒸馒头还争口气呢!
于公于私,观东都不能把小国使团太当一回事,避免启朝误会观东和小国朋比为奸。
于情于理,也不能真不当一回事,大家可是毗邻而居,一举一动互相影响深远。
那么,就需要一个既能代表总督出面,又没正式兑过大启朝廷官照的人出面,傅家便在这种时代背景下全族投身刘氏成为家臣。
夏知霜想起来了,她没嫁给刘宁前,在里兴看到过傅杭负责招待淇南的来使,当时平王还送了好多美人给刘宁来着……
两次接待启朝宣旨太监的人也是傅杭,毕竟观东真没搞出个小礼部和小鸿胪寺出来,没有哪个正规官员敢接那么大一摊事。
总之,现今傅家三代人的主要职责是掌管外交之事,其余都是次要。
夏知霜也是刚知道,原来观东和小国们的交流意外的频繁,就连干过几次仗的高淙都隔三差五送来一封密函。
小国密函内的文字采用文言文格式,普遍简短,风格有好几种。
恐吓型:你们观东最近很嚣张啊,但是别想打我们的主意,我们有最雄壮的骏马,最威武的士兵,最锋利的武器,可不是吃素的!
——这是虎视眈眈的高淙。
观东回曰:呵呵(嘲笑一声就算了,把他们的话当括约肌放气,一个眼神都不给,懒得搭理)。
打商量型:听说你们在备战啊,真的假的?不是在打我们的主意吧?你看咱们体量相当,打起来就是两败俱伤,反倒让别人拾了渔翁之利。不若你我各安一方,先各凭本事恰干净那些小虾米,等没有第三方出来搅局,你我再一决雌雄,你看如何?
——这是喜欢坐山观虎斗的睢国。
观东:放心我的朋友,不是打你,咱们中间有个缓冲带呢,不要担心。我们往来通商那么久,彼此合作那么愉快,还想跟你一起手牵手赚大钱呢。
讨好型:你们四郡是多么的强大!(中间是长篇大论的赞美之词),而我们弹丸之地是多么多么的弱小!,(插上连篇累牍的诉苦之词),最后表示咱们有事好商量,可千万别不打招呼就动手。
——这是势弱的中熙等小国。
余下的,就是更卑微,加倍讨好主动送礼来的,以宝兴为代表的真正弹丸小国,它们连上桌的机会都没有,被当做可怜的缓冲地区,就等什么时候被强盛的势力一口吞并。
观东给他们回信是分等级的。
对睢国,那是热情高涨,有来有往。
对高淙和中熙等地,基本上不怎么搭理,十信三回。
对类宝兴小国就更忽视了,礼照收不误,没事却不会回信。
不过高淙他们已经达成了盟约,私以为有了倚仗,来信的措辞就没那么客气了,甚至中熙那些小国都一反常态挺直了腰杆,用词夹枪带棒,火药味颇为浓厚。
这种特殊时期下,怎么回函成了一个难题,稍有不慎可是会引发战争的。
夏知霜刚大权在握,业务不甚熟练,不敢自作主张,带着两箱公文回府找刘宁了。
刘宁吊着胳膊“养伤”,就着她翻开的信函粗略看了两眼:“你可有看过上两年的往来信函?”
她点头:“五年内重要的信函都看过。”
刘宁道:“别的往时怎么回,今时怎么回,对了,睢国便一视同仁吧。”
夏知霜深品他话中的意思,很快莞尔一笑。
观淇大军虽暂时解散了,但要想重新联合快得很,他们在信函上亮出爪子,不过来打探虚实,看看刘宁受伤有没有可乘之机、
如果观东一改强硬的姿态,对他们好言好语,他们肯定认为观东虚弱,那还不如照旧给他们冷脸,让他们猜去吧。
睢国赫然在结盟之列,伤了两地早前定下的互不侵犯的默契,那就别怪观东给他们冷脸了。
只有如此,他们才会如旧忌惮观东,惧怕观淇大军,短期内不敢轻举妄动,给予观淇九地喘息之机。
夏知霜无视了那些叫嚣的信函,只给睢国冷冷淡淡的回函,寥寥数语质问他们是不是要跟观淇反目。
刘宁见她主语写的不是“我观东”,而是“我观淇”,把到嘴的话都咽回去了。
只写观东四郡,有了盟友的睢国或许不再那么忌惮,写上观淇九地,那睢国就不得不重新审视信函上的责问了。
她无师自通就扯虎皮拉大旗,熟练得不像是初初上任,简直像个深谙此道的官油子。
刘宁深深看她,朗声笑言:“霜霜,你果然很有天分!”
“跟你学的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夏知霜把回信交给傅春。
就算日后微生湘得知她曾擅自把淇南搅和进观东和别国的外交中,他也不好说什么,谁让观淇是友邦呢?这事攸关到友邦的安危,而且唇亡齿寒,间接也算淇南的危机,借用一下淇南的名头没什么好指摘的。
而睢国原来就跟观东交好,和高淙、中熙那几个跟观东有过龃龉的小国不一样,睢国还有转圜的余地,睢国接到这份信后,焉能不动摇?睢国一旦动摇,那其他自顾不暇的小国还愿不愿意跟高淙去送死就不好说了。
要是他们不上当,那也没什么,她还有别的后招等着施展。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在自家烧不算什么本事,烧到别家不得安宁才厉害呢。
夏知霜心里有点小得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手腕一凉,扭头就见皓腕间多了金丝绞的臂钏,一圈是绞花,一圈是瑞鹤,另一圈衔接着祥云,分散嵌有好些米粒大的红宝石,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流光溢彩,衬得肌肤细腻如美玉。
它跟现在市面上大多显得笨重的臂钏不一样,这个臂钏小巧精美,点缀的珠宝不追求大小和贵重,只以精致美丽为首。
“哪儿来的?”夏知霜惊讶地问,仔细看了看臂钏,心里很是欢喜,“真好看,好像不是咱们这边的工艺。”
刘宁很满意地欣赏:“回程时在淇南看到的,一眼就觉得适合你,顺手买下了。”
骗人,夏知霜嗔他一眼。
这一看就是店里的镇店之作,哪是街边随处可见的便宜货,再说每当他们过街过市,摊贩都会回避,这肯定是他特意找寻给她的东西。
刘宁见被拆穿也只是笑,每次出远门,他总会记得带一两样礼物回来,习惯了,不带反觉得少了什么。
夏知霜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把袖子放下来,可惜道:“明珠暗藏,不见天日。”
外衣都是长袖,盖住了臂钏的光芒,只露出腕间的一对羊脂般的漂亮玉镯,这也是他送她的定情之物,她成天都戴着。
“怎会呢?”刘宁握住她的手,揽住柔若无骨的娇躯,在她耳畔低低说着,“我定会时常欣赏,必不叫明珠蒙尘。”
之后就是絮絮低语。
“啊呀,别闹,我还有好多事做。”
“等会我帮你。”
“别!不可以这样……”
他不理,埋头渐渐往下,再往下,回答她的只有一阵阵水渍声。
外间伺候的人听不到里头的人声,偶尔听到什么器物被踢倒、撞倒的声响,但主君和夫人没有叫进,都不敢进去扶。
月樱看了眼天色,叫人去厨房说一声,晚点再准备膳食。
然后推迟了半个时辰,再半个时辰……
用完午饭,夏知霜寻思衙门没什么需要她出面的大事,索性留在家里办公,坐久了之后,她不得不捶着酸软的腰肢,时不时投给对面那人一个怨念的眼神。
刘宁回应她或是一个轻吻,一个讨好的微笑,用他“受伤”的那只手,飞快的在公文上笔走游蛇,另一边手探到她腰间轻揉按摩。
夏知霜没好气轻拍他的手,拍不开,索性就算了,故意不压重量的靠在他身上借力。
刘宁揽过佳人,面颊亲昵蹭蹭她的发顶,小夫妻两个就这么靠在一起认真做事。
按摩效果还挺不错,半盏茶时间她就好受多了。
可能是业务熟练度不同,结果当天的事务最后超半数都是刘宁处理的。
接连几天,夏知霜上午在衙门坐堂,下午如若没有急事不需要面见官员,便带公文回家慢慢看。
静养中的刘宁闲不住,天天跟长在她身边似的,干柴烈火,孤男寡女,有时候就胡闹起来。
夏知霜嘴上矜持一二,心里十分乐意跟他亲近,而且有他在一旁感觉很安心,有什么不懂的,马上就能请教“夫子”。
某次胡闹中,二人青天白日就扮起了夫子和学生。
过后,她一脸“没想到你一个白面书生的文人脸居然会干这么有辱斯文的事”的表情。
刘宁眨了眨眼,温和一笑,又伏身下去。
何谓小别胜新婚,她是深刻的体会到了。
打情骂俏只是调剂,两人正事没少干。
这段时间四郡在过筛子,千丝台收获不错,筛出了几十个敌方的探子,其中有人身居要职。
夏知霜犹豫了良久,怀着沉重的心情,在处决名单上盖了大印。
那些探子不止是名单上冰冷的名字,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他们有家人,有朋友,有自己的故事,其中有人可能不是自愿做探子的。据她所知,一部分探子是家人被抓走才不得不铤而走险。
被处决的人里,有没有被迫从事这一行的人呢……
次日午时三刻,探子们身首异处,无一存活。
这是她第一次下令杀人,就算不是她亲自执行,她的双手还是不可否认的沾染了鲜血。她非常清楚若是放任探子继续潜伏,迟早会误了大事,但她还是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她一直不敢杀人,前世受过的十几年真善美教育让她害怕杀人,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她永远不会动这个念头。
如今她越过了那条看不见的底线,她恍然发觉,前世那个天真善良的“夏知霜”遥远而陌生。
“她们”不再是同一个人了。
那个善良的“夏知霜”死了,她在这个残酷的世道活不下去的。
夏知霜一遍遍这么告诉自己,直到她把皱巴巴的处决名单烧了,心里才好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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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宝子们捉虫!
(我自己捉了,过一段时间再看找灵感发现还是有虫,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