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徨时

　　时间匆匆向前，转换专业后云枫哲成功考到了雅思八分；在导师们协助下，由柳鸿尧带领的团队成功完成了人工智能中的一个困难点。一切都如滚滚车轮般向前，学识的增多也伴随着生活的富足——大学比赛中的奖金远比高中要多太多了，两人不懈努力，一同奋斗，在扣除所有的生活所需后两人甚至还有结余。

　　云父云母这些年来再也没有联系过云枫哲，只当他从未来到过这个世界上。云枫哲自己也没有给家里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短信，说过一句话，只当自己从未有过那么一个家。

　　柳鸿尧仍旧时不时地和柳奶联系，大多只是问候一下家常，给奶奶说一些自己身边的新鲜事。柳父柳母也曾经试图找过两人到底去哪儿了，但一张缺腿的桌子比一张完好的桌子更能让人记住，关于柳鸿尧和男生“私奔”的流言蜚语，早已传遍了所有亲戚朋友的耳朵，总是会有来客有意无意地提起这件事，惹得两位父母面红耳赤，恨不得马上离开。结果也得偿所愿，两人实在忍不了后，也就双双再次出了国。偌大的房子里也就剩下了柳奶孤身一人。

　　大三那年元旦，柳鸿尧在给柳奶奶问过平安后，转头戳戳正在看书的云枫哲的脸，玩弄着对方的衣角，问：

　　“要不要回家过年？我们已经几年没回过家乡了。”

　　“你奶奶想见我？”
　　“为什么这么问？”
　　“你刚才打完电话的神情就很兴奋且彷徨，我猜的。”
　　“猜的真准。”
　　“也行，只是我得暂住你家，我家估计是回不去了。”
　　“这倒没问题。”
　　“那我过段时间就订火车票。”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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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黑龙江的北国风光，暂时与东北平原肥沃的黑土告别，再一次回到被崇山峻岭包围的家乡，心境终归是不同的。

　　三年前，在这趟列车上，云枫哲抱着决绝的心情来到黑龙江这一边境之地。如今，他又抱着憧憬的态度回到了这片故土。

　　家乡的火车站台一点也没有变化，门口矗立的“金马”雕塑却被人重新刷了一道漆；站外成片的出租车还是在等待着客人；只是政府专门划出了一条小吃专用道，各种熟食热饮都有，热气腾腾的蒸汽包围住整个站台，却又因为“势单力薄”无法与寒冬抗衡而若隐若显。

　　“就几年没回来，怎么有这么多的小吃摊？”

　　“政府大力发展地摊经济，也属正常。”
　　“唉！哥，吃份洋芋花！”
　　“好。你先选位置坐，我去夹菜。”

　　锅里的油滋滋地响着，食材下锅时，直冲云霄的白雾蒸汽令老板都要退避三分。柳鸿尧回来坐下，静静地欣赏着锅里的食材在热油中翻滚，云枫哲还在观察着周围的细小改变。

　　“老板，要份油炸豆腐。”

　　“声音是每个人最独一无二的特征”这句话又一次显露出它的威力。

　　面前的女生背对着两人，娇小的身材中却有了一种挺拔，她背了一个古铜色的斜挎包，头发已经被烫成了大波浪，染成的黄色也早已与记忆中的她，大不相同了。

　　“林玉露？”

　　云枫哲的声音很准确的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她没听出云枫哲的声音，转身才看见两个熟悉的面庞。

　　“唉！是你们两个啊？！”

　　回到家乡的土地，刚下火车就遇见了熟人，好像南方没有暖气的冷，也就如过往云烟般消散了。

　　“你们也回来过年啊？”

　　豆腐还没炸好，林玉露干脆与两人同坐，开始说着些自己现在的生活。

　　“我当时走的着急，没有回一中，你考哪去了？”

　　“北京外国语大学。话说你们两个呢？我还以为你俩早分了，没想到居然还能回来一起过年，着实难以相信。”

　　“其实柳鸿尧是全省第二，但为了陪我，就和我一起去了黑龙江的一所大专，后来我俩一路晋升一直到现在的哈尔滨工业大学。”

　　“可以啊！那你们俩现在住一起了？”

　　林玉露还和那年一样，一直都喜欢吃瓜。

　　“嗯，很早就住一起了。”

　　柳鸿尧接过话头——他很好奇林玉露这几年怎么样。

　　“那个……你和萧寒川……”

　　“早分了。”

　　“对不起啊，林玉露，有件事挺抱歉的，我……”

　　“我知道，我爸手里的照片嘛。”

　　林玉露的那份豆腐制作快些，先被端上来。寒风将豆腐的热气吹的斜飘起来，她不怕烫，咬了一口后才继续向目瞪口呆的柳鸿尧解释：

　　“我爸当时就给我说了，我知道是你发的。不过我并不记恨你，相反，我还挺感激你的。”

　　“感激我？”

　　“因为你发给我爸的那张照片，我们彻底看清了萧寒川的真面目。还记得当时我和他一起去了我爸的办公室。一进门我就看见我爸阴沉的脸，其余什么感觉都记不住了，只记得当时萧寒川还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问我爸，他怎么了。我爸最开始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将电脑显示器转了过来。我到现在还记得萧寒川当时打死不承认，我也很害怕，就跟着萧寒川一起撒谎。后来多方求证，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也就彻底暴露了。”

　　“就谈个恋爱，最多和我一样受个处分，但他怎么直接被开除了？”

　　“他这个人吧，除了智商高，其余地方一无是处。他居然不知道我是教导主任的女儿？！我和教导主任的关系全班人尽皆知，唯独他不知道。”

　　“那确实是太没有人际交往了。”柳鸿尧附言一句。

　　“我给你们说啊，最让我气愤的地方来了：萧寒川知道事情已经无法补救了。就当着我爸的面，骂我勾引他，骂我求着、哭着、就差跪着去求他的爱抚了。还说是什么我是下三烂的家伙，说要是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再和我谈恋爱了。”

　　“这什么屁话？普信又下作的男生啊，脑子被驴踢过吧？”

　　“自然而然的，我爸听了火冒三丈，当场就摔碎了一个杯子，连吼带骂地让萧寒川滚出去。等萧寒川滚出办公室后，我心如死灰，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找了个什么人当男朋友。”

　　“之后呢！你爸不连着把你一起骂了吧？”作为见证了萧寒川被开除出校的云枫哲只知道表面却不知道这背后还有这么多的故事。

　　“那倒没有，我爸坐在他的椅子上闭目沉思了很久，我就刚开始掉过眼泪，后来感觉身体有些乏力，就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洋芋花已经做好了，那香气早就飘进了云枫哲和柳鸿尧的鼻子里。

　　“是我先开了口，我到现在也觉得很痛心——自己宝贵的青春时光居然在萧寒川这种无比掉价的人身上被消耗了那么多。我爸也善解人意，知道我不过是被初升的爱意迷昏了头，才会选择萧寒川，他没责备我，只是帮助我处理问题。”

　　“最后结果你们也知道了，萧寒川被开除出校。我也回归到平静的日常生活中了。所以我才要谢谢你交给我爸的照片，不然凭借着萧寒川的糖衣炮弹，我恐怕会与他复合，就再也没有如今的成就了。”

　　这一番话说的柳鸿尧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脖子出现了部分异样的红晕。

　　林玉露很快就吃完了油炸豆腐，但她没走，她在等人——等她爸。

　　柳鸿尧还想解释一下自己其实也是因为迫不得已才发的照片，话刚出口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林玉露！爸爸的乖女儿嘞！让爸爸看看你有没有瘦啊？”

　　“爸！你来接我啦！”

　　目光下渗，落在了正在吃洋芋花的两人身上，教导主任总感觉这两小伙子眼熟。

　　“爸，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柳鸿尧，那位是云枫哲。你应该没忘吧？”

　　两人试图低头躲过教导主任的目光审查，不过林玉露直接将他们“卖”了。

　　趁着教导主任还在检索自己的记忆库时，两人干脆也不装了，抬起头直面教导主任比哈尔滨大雪还要凛冽的目光。

　　两人熟悉的脸就像是给了教导主任一个关键词，很快就回忆起这两人是谁：

　　“哦！是你们俩啊！看你们俩这样子，还在一起？”

　　估计能这样问的人也没谁了，开放的思想搭配起年老的身躯，反差感几乎能让人刷新对教导主任的印象。

　　柳鸿尧尴尬地看向教导主任：“呃……教导主任好。”

　　“你小子可以啊，高考全省第二！要是你没走，咱一中可得再上台阶！”

　　“教导主任过奖了！”

　　“别谦虚啊，这可是事实。再者说，我还欠你个人情——你交给我的那张照片可是挽救了我女儿的未来。”

　　“啊？……哦，那只是……”

　　教导主任回家后还有事，没让柳鸿尧说下去，匆匆打断了柳鸿尧：

　　“我要和林玉露先走了，家里人等着见她呢。以后有任何学校上的问题你们直接找林玉露就行了，欠了你这么大一个人情，力所能及的事还是可以做做的。先行一步，你和你爱人慢慢吃啊！”

　　人总是会变的。思想一旦改变，行为动作也会与曾经截然不同。过往那些所担忧的，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历史长河的粒粒碎沙罢了，使劲一吹，就散到了期许中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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