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猫随猫

　　沈琰新包回来的荷塘已经好几年没有挖过了，河蚌一个赛一个大，最大的那只举起来比沈琰脸都大。
　　北山常年下雪冰封，河里要长点大蚌壳实属不易。
　　别说见水，朝摇都没在北山上见过这么大的蚌壳。

　　见水摇着尾巴跟在沈琰脚边，“这么大的河蚌还能吃吗？会不会嚼不动呀？”
　　沈琰细声说：“不会，用小木槌敲敲斧足就都能嚼得动。”
　　沈琰对小动物的耐心尤其充足，北地已经下过了今天的第一场冬雪，见水身上长出了一层厚软的毛发，看上去比夏天他来的时候又圆了一圈。

　　沈琰看得有点心痒，但他是有猫人士了，不能随便摸摸其他小动物。
　　就算是见水也不可以。
　　院子里的乌肃看见了，哼一声，手里的刀刃利索地破开一个蚌壳，把里边的肉都掏出来放进盆里。
　　朝摇则举着小木槌一个一个敲斧足。

　　今天人多，沈琰打算焖一点米饭，炒个小炒河蚌肉，其他的煮成火锅。
　　朝摇和见水不能吃辣，今天可以做鸳鸯锅。
　　但是朝摇说怕清汤锅压不住河蚌的腥味，于是今天大家一起吃辣锅。
　　乌肃大人为了展现自己的包容大度，容许沈琰炒底料的时候少放一点辣椒。
　　沈琰笑着往乌肃大人在蘸料碗里多放了一把小米椒，保证乌肃吃饭的时候可以吃到自己喜欢的火辣口感。

　　一切准备就绪，沈琰炒菜前还给老爷子打了个电话：
　　“爷爷，今天中午我做了河蚌火锅，家里来了客人，你回来吃饭吗？”
　　老爷子原本已经要调转脚步往回走了，顺口一问，“家里来得谁？”
　　老爷子还以为是张家二爷还是三爷来了，正准备回来和老联手一起喝几杯，就听见沈琰说：
　　“是乌肃的朋友，北山山神，还有上次来过家里的那只灰狐狸。”

　　沈老爷子立刻停下脚步。
　　“咳咳，那你们玩吧，中午工地灶上做的是大锅烩菜，你梅花婶子割的五花肉烀了满满一锅，我就爱吃这口。”
　　开玩笑，回去一桌子都是神仙精怪，沈老爷子生怕自己又得罪了不知道哪个。
　　上次他管见水叫胖狗，都不知道见水生气没有。
　　*
　　煮好的火锅里，捞着吃完蚌肉，还可以涮肉烫菜。
　　沈琰把冰箱里冻着的虾化冻后，剥了二斤虾仁，又切了五盘牛肉。
　　毛肚鹌鹑蛋午餐肉之类的更是没少准备。

　　蚌肉爽脆弹牙，又有点艮啾啾的韧性。三湾村水质好，捞上来的河蚌土腥味很小，辣锅里一滚，一点腥味都尝不出来。
　　乌肃大人筷子用得娴熟，给自己碗里夹一点后又给沈琰夹。
　　坐在椅子上的见水着急地嘤嘤叫。
　　朝摇给他夹菜的速度还赶不上见水吃菜的速度。
　　见水张开嘴巴舌头一舔，一盘子菜能一下子全装进嘴巴里。

　　朝摇叹气，“见水你慢点吃，我捞不及。”
　　沈琰取来一个漏勺，用勺子给见水捞肉，这才供上见水吃饭的速度。
　　见水一边吃一边感叹：“沈琰你的手艺真好，乌肃的日子也太幸福了。”
　　乌肃刚吃了一口大虾，正在幸福地晃脑袋。
　　闻到见水的话，乌肃认同地点点头：“就是就是，猫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猫。”

　　乌肃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给见水说：“看到了吗？这些都是阿琰给我买的。每一件都是阿琰亲手选的喔。”
　　见水羡慕地睁大眼睛看。
　　他的表情让卖弄的乌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沈琰简直没眼看，低头招呼朝摇：“朝摇大人多吃一点。”
　　朝摇抿着唇笑。

　　滚烫的辣锅里不断升腾着热气，带着鲜香麻辣味飘到院子里。
　　这顿饭吃了好久。
　　从中午一直吃到下午。
　　阳光正好，吃完饭朝摇和见水躺在了沈琰之前常躺的躺椅上晒太阳。

　　之前吊的柿饼已经装进了缸里用稻草捂着。
　　沈琰取了一盘子出来，这会柿饼正是软甜香糯的时候。
　　朝摇抱着胖狐狸，盖着薄毯，吃着柿饼晒太阳。
　　他不由赞叹一声：“这日子过得也太惬意了。”

　　沈琰端来一杯热茶：“喜欢可以多住几天。”
　　朝摇遗憾地叹了口气，“我不能离开北山太久。”
　　“喜欢可以常来。”沈琰说，“我们正在修新房子，到时候房间就多了，来还可以住几天。”
　　“那感情好。”朝摇舒服地眯起眼睛，“到时候我带见水过来蹭饭。”

　　乌肃拉着他走到一边去，小声嘀咕：“才不要，猫只想和阿琰过二人世界。”
　　朝摇耳朵比沈琰好使，沈琰都还没听清，朝摇就说：“我可都听到了，诶呀，看来某猫是不想要功法了。”
　　乌肃扭头看他：“什么功法？”

　　朝摇放开见水，坐起来，手在袖子里掏掏掏。
　　沈琰就看见他从狭窄的袖管里掏出来一本书。
　　还是竹简！

　　沈琰不由瞪圆了眼睛。
　　朝摇得意地对着乌肃挑眉，“要不要？”
　　乌肃立刻道：“要，不就是住我和阿琰家吗，住！专门给你留一间。”

　　朝摇从躺椅上下来，伸了个懒腰，“走吧，去你的山神庙，那儿天道规则更弱，我把功法传给沈琰还得回去上班。”
　　见水激动地晃晃尾巴：“乌肃的新庙我还没见过呢。”
　　“那就走吧。”沈琰虽然对朝摇口中所谓的功夫很是好奇，但是朝摇说了去山神庙就给他，沈琰也就没有多问。

　　白天庙里没有人，他们进去后，不等沈琰将顶门的木头支起来，乌肃手指一动，一个蓝色的结界就撑在了山神庙上空。几息之后，渐渐隐去身影。
　　“来吧。”朝摇解开竹简的绑绳，将上边的字一个个念出来。

　　古朴的音调是沈琰从未听到过的，但是神奇的是，朝摇落下来的字音化成有形的纹路，落在沈琰四周，渐渐织成一张金色的网，将沈琰牢牢包裹起来。

　　竹简上的文字并不多，一共三百多字。
　　朝摇一字一句缓缓念完，沈琰觉得也不过片刻。
　　最后一个字音落在空中后，那些围绕在沈琰周身的金光大盛，闪耀过后，齐齐撞入到沈琰怀中。

　　沈琰觉得心口一暖，灵台中忽然多了份明悟。
　　那些原本听不懂话，自动化成了他能理解的方式，在他脑海中回闪。
　　沈琰不由闭上了眼睛。

　　朝摇退后几步，带着见水和乌肃盘腿坐在蒲团上。
　　“入定了。”乌肃看着沈琰，小声道。
　　“第一次练功就能入定，”朝摇叹了口气，“放在千百年前，也是修仙的好苗子。”

　　乌肃眼睛眨也不眨，望着沈琰。
　　“这是他的机缘，不管成不成，他都是我的夫人，我会护着他的。”
　　朝摇轻声道：“这不仅是他的机缘，也是你我的机缘。”
　　……
　　太阳西斜的时候，沈琰终于睁开了眼睛。
　　眼睫抬起的瞬间，乌肃看见了他眼眸中一闪而过的金光。
　　“阿琰。”乌肃扑上来抱住他，“你感觉怎么样？”
　　“我很好。”
　　沈琰没有在说假话，他握了握手掌，此生他从觉得如此轻盈过。

　　沈琰看见了后边坐在蒲团上的朝摇和蹲坐着的见水。
　　朝摇就靠在见水身上，深深陷入见水厚实的毛发里。

　　沈琰走过去，双手合拢，深深对着朝摇鞠了一躬。
　　“多谢朝摇大人，您的大恩大德沈琰此生难报。”
　　朝摇因为盘腿坐着，没来得及躲开，硬是受了这一礼。

　　随后他站起来，又给沈琰换了一礼。
　　“一切都是天意。”
　　“若不是你与乌肃结为道侣，乌肃的神力会继续退化，见水求到羡青山的时候乌肃也救不了我，我若沉睡你也没有功法。”
　　“世间的缘发环环相扣。”
　　“若要论谢，还是我要谢谢你才对。”

　　见水抖抖毛，举着蓬松的大尾巴过来蹭蹭沈琰的腿。
　　“就是就是，我们还有多谢沈琰呢。”
　　沈琰心里软得要命。
　　乌肃此时在他身后环抱着他。

　　沈琰此时信了。
　　一切终有缘法。
　　他和乌肃缘起于大槐树，缘起于一个神棍的一句坑蒙拐骗的谎话，缘起于锣鼓齐鸣时沈琰手抖的失误。
　　但是，此生他与乌肃再也不会缘落。

　　朝摇给他的，是一份可以供人类修士修行的功法。
　　他要陪乌肃一生的誓言，再也不会是一句空话。
　　待他慢慢修行，随着他灵力的增长，自然能陪乌肃更多的时间。

　　沈琰抬头看见了山神庙里庄严的山神像。
　　慈眉善目地望着他。
　　真正的山神在他背后抱着他。
　　沈琰对着山神像，忽然笑了起来。
　　沈琰拍拍乌肃的手，“走吧，回家。”

　　朝摇带着见水消失在了院子里。
　　此时山神庙只剩下他和乌肃两人。
　　沈琰低头准备打开门锁时，乌肃忽然轻声唤他名字。

　　沈琰只好先停下自己手上的动作，抬头去看乌肃。
　　乌肃便低下头，吻上了沈琰的唇瓣。
　　“阿琰，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沈琰抬手抱住乌肃。
　　“我会一直陪着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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