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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衙门的人在桃酥店埋伏了三天也并未见江古润现身。
王大人:“给我全城一寸一寸的搜索,我就不信,他能凭空消失!”
衙役:“大人,城门已经关闭三日了,还要继续关下去吗?百姓已经怨声载道了。”
知县想了想道:“城门每日开半日,凡是出城的人,都给我查仔细了,宁可错抓,不可放过。”
“是!”衙役继续请示道:“那,那个蓝小娟要作何处理?”
知县:“给我盯紧了,要说她一点不知江古润在哪里我是不信的。”
衙役:“是!”
蓝小娟依旧每日早起做桃酥,趁着清晨第一批客人敲门前将一切准备就绪,有条不紊。
只是相比从前,多了些发呆的时辰:不知江大哥现在去了哪里?日子过得可还好?不管如何,不被官府抓着就是最好的。
小娟桃酥的门前总是有来来回回的衙役,眼尖的小娟早已发现他们的行迹,也早已猜到了他们的目的,只想着这段日子快些过去,好让自己再去清崖底看看,江大哥会留下些什么也说不定的。
师爷:“大人,已经一个月了,还是没有任何线索。”
知县气急败坏道:“难不成他还能插着翅膀飞了?!”
师爷:“再这么下去,城中的百姓怕是要闹事了,到时候估计会很难办。”
知县当然也预料到了,为难道:“可是,这和段老爷可如何交代。”
师爷:“大人已经尽心尽力了,这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可这庆城毕竟不是段家一家的庆城。”
知县:“这话你去给段家老爷和那两位少爷说去,看他们是理解你还是同情你!”
师爷:“也不是说就不查了,只是换个方式查。毕竟抓不到江古润,全城便一直禁卫森严,也不是长久的办法。”
知县想了想,道:“不知师爷可有何妙招?”
师爷:“咱们就和段老爷说为了方便抓捕逃犯,咱们已经要求咱们的人全都换上了便服,全城守卫看似恢复了原样,其实更加森严,以此来更好的隐蔽自己,使犯人放松警惕。”
知府犹豫道:“虽说这是个办法,但若是被段家发现,岂不是,,,”
师爷:“若是被发现,那便再想那时的对策。只是当下,这段家我们得罪不起,全城的百姓我们也是得罪不起的。”
知县叹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师爷:“还请大人亲自去段家跑一趟,通通气才好呀。”
知县:“等我换身衣服,即刻就去。”
很快,蓝小娟便注意到了城中守卫的变化,一切似乎又恢复了正常,自己店前那来来回回的巡逻也很少出现了,生活似乎又回到了遇见江古润之前,只是这一次没了段仔羽,要来的平静的多。
当天打烊后,蓝小娟便迫不及待的来到了清崖崖底,抱着一丝希望,想要寻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清崖很深,很孤寂,崖底细窄不平的道路上只有月光作陪。蓝小娟将衣服紧了紧,心道:不知这每晚崖底清冷的时光,江大哥是如何熬过的。
走进山洞,那低垂的眼眉被熟悉的背影焕发了一丝生机,小心而又激动的低声道:“江大哥?”
一声低语,一瞬转身,漆黑却稍显暗淡的眼眸,清晰却有些瘦弱的轮廓,还有那不多见的上扬的嘴角,轻声道:“你来啦!”
“江大哥!真的是你!”蓝小娟大步朝江古润跑去,克制住不自觉微抬的双臂。
看着眼前的江古润,一动不动。突然又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紧张道:“江大哥,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庆城不安全,你应该离开的。”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江古润笑着安慰道:“而且我说过,除非你要再寻其他的伙计!”
蓝小娟展眉笑道:“这一次,你没提‘交换条件’。真好!”
江古润:“也是条件。”
蓝小娟:“不一样,这一次你先说的‘伙计’。”
江古润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便道:“你呢?为什么来这里。”
蓝小娟看着江古润,道:“我说过的,师父在哪,徒儿在哪。”
若以后的每次分离换来的都是这令人惊喜的重逢,那这便是此生最大的恩赐了吧。
江古润:“既然你已经来到了这里,怕是城中的守卫已经没有那么森严了吧?”
蓝小娟喝了口热茶,道:“是啊。说来也奇怪,今日一大早我就发现原来一直在店门口巡逻的衙役不在了,城门也不再是开半日,似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江古润:“毕竟长久下去不是办法。怕是衙门那边想了什么别的招,给段家了个说法吧。”
蓝小娟:“不管如何,只要他们不知道你在这里就好。”
江古润:“嗯。现在看来,这里还是比较安全的。可是,,,”
蓝小娟见江古润吞吞吐吐的,问道:“可是什么?”
江古润:“若不是我还有需要做的事情,我本该去认罪的。毕竟,人是我杀的。”
蓝小娟:“江大哥,你不是故意要杀他的,他的死一定另有原因。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问。”
江古润看着眼前的女子,道:“我们相识的时间虽不算短,可你对我的过去一无所知。为何就如此相信我?”
蓝小娟:“有时候与人相处,不需要知道的一清二楚,也能感受到八九分。”
江古润:“若就是那一两分出了错,该如何?”
蓝小娟:“那便是出了错。不怨天,不尤人,心甘情愿。”
江古润:“谢谢。”
蓝小娟:“江大哥,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江古润环顾着眼前的山洞,道:“就在这里吧,算是为自己赎罪了。”
蓝小娟看着江古润,坚定道:“你若就此划地为牢,我陪你。”
从那日起,蓝小娟白日里继续经营着桃酥店,打烊后便来到清崖崖底与江古润作伴。习武,谈天,日子奔波,小心翼翼,竟也觉得惬意。
唯一令人担忧的便是江大哥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尤其到了冬日,更是难捱。吃了许多药也不管用。无奈之下,我只好强行要求江大哥与我一起去隔壁的镇找大夫瞧瞧。
江大哥拗不过我,还是应了。我们走的山路,这样就可以躲过官府。大夫说,江大哥病结在心。
我知道,他心里过不去的是段仔羽还有那些我不知道的过往,更准确的说,应该是那导致他来到这庆城的源头吧。
这样的日子过的总是很快,经历了不知几个春夏秋冬,只觉得那是一眨眼的事情。人活着,大多时候是平淡的,可有时就是那么一次的打扰,就会从一种平淡走向另一种平淡。
上次刺杀过后,江大哥的大哥便没有再派人来。虽然我们也是不明白其中原因,但不找来总归是好的。可就在那一晚,一切都变了。
那晚练功过后,我们便准备各自睡去。崖底太安静了,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显得格外刺耳。
只见两个蒙面人直冲冲的闯进了山洞,晃眼的白光冲着江大哥便刺去,动作行云流水,毫无迟疑。
那时的江古润体力早就不如从前,怎么可能招架得住那两位蒙面人。我只恨当时的自己还不够强大,只能勉强抵挡。剑光刀影间,江大哥终是被伤了要害。
蓝小娟以为练了武就可以帮助江古润,她曾无数次的期待与江大哥的并肩作战,却从未想过,自己会眼睁睁的看着江古润一点点的消失在自己眼前。
蓝小娟抱着血流不止的江古润无助极了,蓝小娟当时就在想,如果我还是从前那个只会做桃酥的蓝小娟,如果我从未练过武,那我的难过会不会就会少一些。
蓝小娟抱着江古润的尸体,从温热到冰冷,从冰冷到僵硬。他的脸上永远都是那么波澜不惊,就好像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激起涟漪,可他的心明明是热的,和当年初遇他时一样的温热,从未变过。”
四人惊住了,不禁问道:“江前辈死了?!”
“是啊,死了。”
王婉清:“那你是谁!”
“我?”黑袍人只笑不答,继续说着那久远又温馨的故事。
“小娟,你这个桃酥今天都不温热了呢。”段仔羽边说着边擦着蓝小娟的纤细嫩滑的手背划过。
蓝小娟快速抽回递过桃酥的手,道:“今日的桃酥要比往常早一些出炉,所以不温热了。但是味道不会有问题的,还请段公子放心。”
“可是我就是想吃热乎乎的桃酥啊,不然,本公子起那么一大早跑这么远来买桃酥图个什么,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众人起哄道。
其他顾客看到这一幕早早就跑了个精光,没有人想要招惹这位段家公子。
“这位公子,还请放开这位姑娘。”
一个沉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众人齐齐看去,只见一位手拿折扇的男子立于身后,不用走近便可以闻到身上的尘土味道,身形消瘦,一看便知应该是赶了很长的路才到此处落脚。可即便如此,也挡不住那骨子里透出的翩翩公子风,只是脸上,毫无表情。
只那一眼,便入了蓝小娟的心底。
段仔羽:“你是个什么东西,老子的事也敢管,给我滚!”
说罢,段仔羽身边的手下便要上前动手。
只见那瘦弱的江古润稳稳抓住小厮的手,将那人扭了个一百八十度翻转,死死的押在地上,冷声道:“不管你是谁,当众调戏姑娘家,为不耻!”
段仔羽愤怒道:“你敢骂老子,我看你是活腻了。说我不耻,你今日见义勇为,难道不是看上这细皮嫩肉了?!若今日是一位人见人嫌的丑八怪,你还会挺身而出?”
江古润冷笑道:“小人之心。”
段仔羽:“都愣着干嘛?给我上啊!给我往死里打!教教他,来到这庆城应该如何做人!”
众人:“是!”
这些乌合之众哪里是江古润的对手,只是简单的三下两下,全场站着的便只剩他和段仔羽了。
看着眼前的景象,段仔羽确实也被吓着了,这庆城没人敢如此跟他说话,更没人敢真的与他动手,看着一步步走近的江古润,双腿也实实在在的打起了颤。
段仔羽:“你给我等着,日后有叫你好看的!”
江古润:“好。”
蓝小娟:“多谢英雄救命之恩。”
江古润:“没什么,举手之劳。任谁都不会做坐视不理的。”
蓝小娟看看这满屋的狼藉,再看看门外空无一人的街道,苦笑道:“那可不一定。”
江古润顺着蓝小娟的视线也扫视了一圈,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言语有些冒犯,立刻不好意思道:“抱歉。”
蓝小娟看着这幅略微的囧样,觉得有些可爱,忍俊不禁道:“该抱歉的是他们。”
江古润没再多说什么,道:“姑娘这里既然已经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
“这么快就走了?”蓝小娟下意识的不舍的问道。
“姑娘可还有什么事?若在下可以帮的,一定竭尽全力。”
“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
“这种事情我也是第一次遇到。”
“你知道刚刚那位是谁吗?”
“是谁都不应该。”
“你不怕他们找你麻烦吗?”
“我更担心他们会再来找你麻烦。”
“你是,,路过庆城?”
“不是,打算长居此处的。”
“可有地方?”
“有。”
“以什么谋生?”
“暂时还没有生计。”
“可有什么要求?”
“粗茶淡饭。”
“你看我这里,可好?”
“啊?”
“第一,今日你救了我,又因为我得罪了段家公子,我本就该还这份情;第二,正如英雄刚才所说,你今日走了他们再难寻你,可我和店铺就一直在这里,寻我很容易。所以,英雄若是不嫌弃,您留在我这里谋生计,我把您留在这里图安心,不知英雄可愿意?”
“我留在这里,对姑娘您可会有什么不便之处?”
“怎么会,店里只有我一个,我本就想找一个伙计,更何况还是一个不畏强权的伙计,您不嫌我利用你,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江古润浅浅的笑笑,道:“江古润。”
“蓝小娟!”
“蓝姑娘,那今日就先到这里,等我安顿好后,明日一早便来店里。”
“你刚来庆城,如何寻到的住处?”
江古润顿了顿,道:“一位相识的人给我的地址。”
“方便告诉我在哪里吗?”
“清崖。”
“那里离这儿不算太远。”说着,蓝小娟便出门向前指道:“江大哥,出城以后,一直往西走,便是清崖了。”
“多谢蓝姑娘,明日一早,我一定到。”
“我等你。”
“告辞。”
看着江大哥渐行渐远的背影,从此后,期待便有了起点。
只是如今,这冰冷的身体似乎也在冰冻蓝小娟的期待,任凭多少柴火也再钻不出一丝星火。
“他死了!”
一声冷漠的声音响起,蓝小娟绝望的向上看去,道:“你是谁?”
“知道他故事的人。”
“什么故事?”
“这因果的故事。”
蓝小娟紧紧抱着怀里的人,望着眼前的老人,迟迟不说话。
老者:“你可有兴趣听一听?”
蓝小娟:“还劳烦老人家说的仔细点。” ”
钟离谣:“所以江前辈的过往是这位老者讲给你的?”
黑袍人不说话,继续道:“故事很长,老人说的很慢很仔细,蓝小娟听的很认真。
老者:“故事讲完了。”
蓝小娟:“原来这就是江大哥一直说的‘条件’。”
老者:“若当时他不出手,他大哥也不会发现他还活着的事实。”
蓝小娟看着怀里的人,道:“若他当时不出手,他就不是他了。有些东西是被刻进骨子里的,就像善良,不是吗?”
老者:“是啊。若不是无法释怀,又怎么心病缠身。”
蓝小娟:“是啊,若不是无法释怀,怎么到死也没能讲出这个故事。您刚说,那一刀一剑会再来找江大哥。”
老者:“一定会的。”
蓝小娟:“江大哥未完成的事情,我帮他完成。”
老者:“你可想好?”
蓝小娟:“我想老人家您今日出现在这里,也并不是只是为了给我讲一个故事吧?”
老者:“可你又如何保证你能一直等下去?”
蓝小娟:“对他的爱,和对他们的恨。这个理由够吗?”
老者看着眼前女子坚定的眼神,是不舍,是心疼,是仇,是怨,道:“这是一些适合你的武功招式和心法,以后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多谢!”
“需要我帮你寻一把适合的剑吗?”
蓝小娟拿过江古润的折扇,紧紧握在手中,道:“不必了,这便是这世上最锋利的武器!”
“既然如此,老夫就先告辞了。”
蓝小娟曾不明白,这与世隔绝清冷孤寂的清崖,江大哥一个人是如何度过漫漫长夜而从无怨言。
后来蓝小娟和江大哥一起住在这崖底,清崖虽然依旧阴冷,可有了伴,日子总是甜多余苦。
直到最后成了蓝小娟一个人,正如那些年的江大哥一样,这才突然发现,这孤寂的清崖底一点也不孤寂,反而是这孤寂让蓝小娟可以认真的想念江大哥,偶尔去到市集,却只剩吵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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