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下的緣分

　　酒精的催化之下，一些暗流湧動的情愫悄然破土而出，也讓那些平時難以啟齒的話語，多了一點說出口的勇氣。
　　夜深了，包廂內看不見外頭的變化，只有手機螢幕上緩慢跳動的數字提醒著時間的流逝。
　　一首抒情歌緩緩流淌，程夏的聲音依舊動人，溫柔得像是能劃過人心的波紋。

　　Mark看著桌上的蛋糕和果盤，低頭再看向地上東倒西歪的酒瓶，還有沙發上幾個挨在一起正隨著旋律輕輕搖晃的身影。昏暗的燈光下，他們臉上泛著淡淡紅暈，有些人靠在彼此肩上，有些人已經微閉雙眼。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氣氛使然，他突然有些感動。
　　曾經的他，身邊除了將自己視若己出的養父母，以及名義上的妹妹蘇芷萱之外，幾乎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親密關係。那時的他，拼命想保護好這個妹妹，卻也把自己關在一個人的世界裡。如今，他轉頭看著沙發那頭的蘇芷萱，她正輕輕靠在孟澤肩上，嘴角微彎，彷彿睡夢中也仍能安心。
　　這群人雖然平日各自忙碌，Mark也不過偶爾才與他們碰面，但每次的相處、每次的相聚，加上蘇芷萱口中對他們的信賴與依賴，讓他感覺得到，這是可以放心託付的圈子。
　　他也有點慶幸，這樣一個被父母拋棄的他，居然也能遇到這麼好的一群人。
　　這樣也好，至少，他可以放手一點，至少，他可以放心把她留在這裡。

　　音樂漸止，Mark撐著有些搖晃的身體站起來，拿起麥克鳳，沙啞卻還算清醒地開口，“大家，還醒著嗎?”
　　沙發上有些人笑了，有人虛弱地揮手，還有人直接倒頭繼續睡。
　　程夏捂嘴笑出聲，“你這個語氣，好像酒保要清場了。”
　　“我如果是酒保，才不賣你們這麼多酒。”Mark也笑了，晃了晃手裡的麥克風，靠著音響邊緣慢慢坐下，眼神一一掃過每一張熟睡或微醺的臉。
　　“我...有點話想跟大家說，這首歌，先謝謝大家的陪伴。”
　　接著，他選了一首平常絕不會在公開場合唱的老歌，沙啞的嗓音中，藏著一些未曾說出口的故事，歌聲很明顯不是專業練過的，透出來的真誠原本昏沉的氣氛逐漸清醒起來。
　　唱到一半，Alva睜開眼，看向馬紹齊，“原來他這麼溫柔啊。”
　　馬紹齊輕輕點了下頭。
　　一旁的蘇芷萱卻皺起了眉頭，Mark這個樣子不常見，每次這個狀態，都意味著心裡藏了什麼說不出口的事。

　　一曲完畢，Mark轉身看向大家，有些支支吾吾，“我...”
　　“兄弟你搞得我好緊張，快說!”馬斯齊喝多了，說話有些大聲。
　　“我要走了。”說完又像怕被誤會似的補了一句，“那種...要很久才會回來的走。”
　　“蛤?”蘇芷萱瞬間酒意全消，猛地站起來看著他，“什麼意思?”
　　“國外的設計邀約，他們希望我過去負責一個長期計畫，是很好的機會，但......一簽就是八年。”
　　“你簽了?”她的聲音幾乎顫抖。
　　“嗯。”他點頭，盡量保持聲音平靜。
　　包廂內陷入死寂，只剩音響裡空轉的樂曲。
　　“你怎麼不先跟我說?”蘇芷萱的聲音幾乎要哭出來。
　　“我...”Mark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孟澤扶住蘇芷萱的手臂，試圖讓她冷靜一點。
　　她就這麼愣愣地站在那，眼眶紅得像快滴血。

　　“八年啊...”馬斯齊喃喃，“八年，好久。”
　　“我偶爾還是會回來，只是...”
　　“你上次明明全部結束才回來。”蘇芷萱打斷他，語氣平靜得詭異，卻壓抑不住滾燙的眼淚落下。
　　“現在網路很方便，我們可以視訊...”
　　“那能一樣嗎?”她這句話更輕，也更扎心。
　　孟澤起身把蘇芷萱摟入懷裡，“這是很好的機會。”他轉頭看向其他人，“我們不是有準備生日禮物嗎，拿出來吧。”

　　眾人陸續從角落翻出禮物，有人打開袋子，有人翻出小盒子，也有人直接把手中握著的紙條交給Mark。
　　“我們原本打算等你喝醉了才給你驚喜，結果被你搶先了。”程夏小聲笑著說。
　　Mark收下每一樣禮物，笑容還是很燦爛，如果撇除掉眼角的淚光的話。
　　他低頭看著蘇芷萱送的小本子，那是她平常偷偷記錄的「我們這群人」的日常點滴，夾著幾張拍立得，還有幾行明顯是剛剛才寫上的字。
　　「我永遠支持你，即使我會不捨，反正你要飛得高，我就得學著往上看。」
　　他闔上本子，抬起頭，一瞬間組織不出句子。

　　馬斯齊走上前搭著他的肩膀，“什麼時候走，我們送你。”
　　“六月，這幾個月還要跑幾個會議。”Mark的聲音帶點哽咽。
　　“好，到時候記得通知我們，我們準時到。”他看向大家，“少一個是小狗。”
　　“謝了，兄弟。”
　　兩人擊了個拳，馬斯齊轉身時偷偷擦了下眼角，“唱歌啊，包廂錢別浪費，唱好唱滿，還喝嗎?再點兩手。”
　　Mark破涕為笑，“好。”

　　接下來的幾首歌，大家都唱得漫不經心，有些人乾脆只是坐著聽，眼神時不時飄向Mark那邊，包廂裡的氣氛從歡鬧漸漸沉澱，像一場無聲的告別儀式。
　　蘇芷萱靠回孟澤懷裡，眼神始終沒有從Mark身上移開。
　　她想開口問點什麼，卻發現現在問什麼都太遲了，他早就決定好了，只是選擇在今晚說出來，是怕她難過?還是不想讓別人干涉?
　　如果沒有今天，他會什麼時後告訴自己?
　　“哥，我可以幫你分擔，你不用什麼都自己扛的。”她終於開口。
　　Mark手裡握著一瓶還沒開的酒，低頭笑了一下，“我們小包，真的長大了。”
　　空氣裡的酒氣，漸漸被一種淡淡的感傷取代。

　　Alva靠在沙發另一端，眼神在眾人之間來回掃視，好像彼此其實沒有認識很久，卻在不知不覺間，從我，變成了我們。
　　她轉頭看了馬紹齊一眼，對方正在點歌，指尖在螢幕上來回滑動，卻遲遲沒按下確定。
　　“你要點多久?”Alva開口。
　　“我在找適合的歌，”他頭也不回地說，“Mark今晚唱了一首那麼真誠的，我不可能接個搖滾上去吧。”
　　“你不是最討厭氣氛沉重嗎?”
　　“對啊，可是有些氣氛，不適合逃避。”
　　這句話讓Alva愣了一下，她本想反駁，卻發現說不出什麼，兩人短暫地對視了一眼，都沒再接話。

　　另一邊，程欣彤湊到蘇芷萱身邊，遞上一張紙，“沒事，還有我們，他會記得你的。”
　　蘇芷萱擦了擦眼淚，“幹嘛說得像永別一樣。”
　　“八年真的好久，不煽情都難。”
　　氣氛從沉重轉向平靜，有人提議拍合照，大家東倒西歪地聚到一起。
　　拍照時，Mark站在中間，蘇芷萱站在他右邊，孟澤自然地攬著她，其他人也跟著擠了上來，連平常不愛合照的馬紹齊都被拽進了鏡頭。
　　快門聲響起的一瞬間，十個人帶著眼淚與笑容的臉龐被永遠記錄下來。
　　這一晚，沒有人說得出什麼深刻的話，大家都怕矯情，怕再次驚動淚腺。
　　他們默默約定，送機的那天，每個人都要拿出自己最好看的樣子，化了妝，就不再流淚了。

　　馬斯齊拿出手機，把群組名字改成「十全十美」。
　　溫廷瀚在旁邊吐槽，“也太土了吧。”
　　大家都笑了，但沒有人再按下編輯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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