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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连雪
祁连山的朔风卷着冰碴子刮过矿洞,张启的羊皮裘结满白霜。他蹲在洞口捻起一捧雪,雪沫里掺着的蓝晶石碎屑,在晨光下泛着蛇眼似的幽光。
"这矿道是前隋的规制。"程处默的横刀敲击洞壁,空响处震落几片炭灰,"宇文恺当年修运河时,在七处龙脉埋过镇物..."刀尖忽地挑起块朽木,木纹间赫然刻着"大业十三年腊月"。
七娘的火把照亮矿车铁轨,车辙里积着未化的冰晶。青禾用银簪刮取冰碴,簪头遇毒泛黑:"是混了砒霜的石脂!他们用冰封住毒气..."话音未落,深处传来铁链断裂声,惊得寒鸦扑棱棱掠出洞口。
张启的改良炭粉撒向暗处,青烟凝成九宫阵图。程处默劈开某处松动的岩壁,二十具冻尸怀抱炭炉赫然在目——炉中蓝焰未熄,映得尸身胸前的"宥"字烙痕宛如活物。
孙思邈的药杵敲碎冰尸下颌,掉出枚带血槽的铜符。符面阴刻的河图纹路,竟与张启怀中的龟甲裂痕吻合。七娘突然扯开尸身右衽,肋下溃烂的疤痕里嵌着半片玉珏——与平阳公主旧邸密室发现的残片如出一辙。
"贞观四年冬,先锋营在此失踪。"程处默的指节捏得发白,"兵部记载是雪崩,原来..."横刀劈落的冰凌里,露出半卷染血的《骁骑营名册》,"宥"字营的名录被朱砂勾满。
暮色染红雪峰时,众人借宿山腰佛寺。老住持的念珠突然崩线,骨碌碌滚向经幢基座:"施主小心,月前有胡商捐资修葺,在幢下埋过..."
程处默的刀鞘撬开青砖,鎏金铜匣内的《凉州志》残页飘落。泛黄纸背透出炭灰勾的星图,与矿洞九宫阵完全重合。张启的炭粉撒向星图,青烟凝成箭头直指正殿佛像。
子夜诵经声里,七娘的软索缠住佛像手臂。机括轻响,丈余高的铜佛缓缓转身,腹中暗格堆满靛蓝丝帛。青禾展开最上层帛书,突厥文间绘着长安水脉图,朱砂标注处正是当年宇文弘假死的冰窖!
"快看佛眼!"程处默的火把照亮佛像瞳孔,琉璃制成的眼珠里,冻着只未孵化的蛊虫。孙思邈的药杵敲碎琉璃,虫尸遇风即化,腾起的蓝雾中竟显出宇文弘年轻时的面容。
五更梆子响过,张启独坐禅房拼合线索。炭灰在《凉州志》上勾连成网,每个节点都缀着"宥"字。七娘提着热腾腾的酥油茶推门,见窗纸映出个佝偻剪影——那挂锡杖的姿势,与骊山冰窖的乐师分毫不差!
晨钟撞碎残夜时,程处默拎着个冻僵的胡商进来。那人怀中的摩尼教经卷浸水显形,绘着的矿脉图延伸向吐蕃边境。青禾的玉锁突然发烫,裂缝中渗出的血珠在经卷上汇成箭头,直指西南方的日月山。
山风卷着雪沫扑打窗棂,张启摩挲着铜符陷入沉思。三十年前埋下的炭灰局,正顺着祁连山脉悄然复活。远处矿洞飘起的青烟凝成狼首,在破晓的天光里对着长安方向无声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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