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叠轨迹

　　“看样子秦越是情根深种哪，”沈望听完，身子向后倒，双手撑在沙发靠背上，“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不过，他本来也不是啥好东西，活该呗。”

　　程诺猜测道：“所以秦越知道王云飞手上拿着这些东西，所以才会趁他跑到国外的时候下手？”

　　沈望：“大概率是因为这个。”

　　在弄死人之后还特意带走手和眼球的只可能是秦越，但他拿着那些东西实际上是多此一举。

　　每个人的指纹跟虹膜应该早就被录入过大数据当中，秦越要是想找，不过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如果他是为了销毁一切不利证据的话，在杀害王云飞的途中破坏掉就可以了，没必要再带走。

　　这么说，那些东西会被用去哪？

　　嗡嗡嗡——

　　手机忽然响起振动，程诺掏出一看，见是一串没有备注的陌生来电，熄灭屏幕又放回口袋里。

　　“不接吗？”许挽呈理了理程诺有些凌乱的头发，看了眼他的口袋。

　　“啊？”程诺愣了一秒，摇摇头，解释道：“不用，是骚扰电话。”

　　沈望突然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语气轻快。

　　“正愁不知道怎么对付那个瘸腿的，现在就好办了。”

　　许挽呈双手抱胸，一脸淡然，心里清楚沈望是什么尿性。

　　程诺抬头看他，问：“你打算要怎么做？”

　　闻言，沈望打了个响指，眨眨眼笑道：“当然是从那个女人下手啦，这事我熟，保证万无一失。”

　　从许挽呈家里离开后，程诺再一次接到了那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被擦得铮亮的电梯内壁映射着少年清秀的脸庞，仅一个人的封闭空间里手机的振动嗡嗡作响。

　　他垂眸盯了会儿，直至电话挂断，他才像是做出某种抉择般重新拨了过去。

　　未等程诺开口，沈桂芝的责怪倒率先传来。

　　“小程，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在你家敲门也不应声，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没想到才过了几天她就忍不住了，竟然还跑到他家里去。

　　“我现在在外面。”

　　“外面？你早说啊，还费我白跑这一趟……”程诺听见沈桂芝在电话那头低声抱怨。

　　“不过上次我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现在能找到这么好的工作真的不容易，我也是看你一个人挺可怜的，所以才介绍你过去。实在不行你也可以先去干几天，说不定会喜欢呢……”

　　沈桂芝的嘴叭叭个不停，程诺也知道她这么想让他去，肯定是许巍岷的人给了她什么好处。

　　不过他决定答应沈桂芝，总是处于被动当中不如先顺着走，看看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可以去。”

　　沈桂芝还在嚷嚷，听见程诺突然同意立刻噤声，不确定地又问一遍。

　　“你说真的？”

　　“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知道程诺愿意去，沈桂芝就已经乐得合不拢嘴了，当下不管程诺提什么要求都没问题。

　　“我要先去看看工作的地方，如果我看了之后觉得合适，随时可以入职。不过在那之前，必须要有人带我，那个人只能是许伟，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我一律不接受。”

　　程诺此时冷静得可怕，他清楚给沈桂芝下命令的人就是许伟，这点要求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而他的目的也不只是“视察工作环境”而已，既然能进去光明联会，他想了解和触碰到的绝不仅仅只有表面，也许“许伟”会是一个关键的突破口。

　　-

　　沈桂芝的动作很快，程诺没等两天，许伟就主动联系了他。

　　被专车接送进光明联会时，程诺再一次见到了在地铁车厢PIS屏幕里看到的黑色铁网，覆盖在外围墙壁上，密不透风。

　　跟许伟碰面后，他仿佛是在例行流程一样，带着他在办公区、接待区、仓储区、服务区都逛了一圈，但这些都不是他想看的东西。

　　程诺走在许巍后头，盯着他脖子后面狰狞的疤痕，思考着要怎么开口。

　　现在他们正在疗养区的走廊，一路上不少穿着病号服的人向他们投来打量的目光。

　　在他们经过其中一间房时，里面突然冲出来一个身影，扑向前面的许伟。

　　那人举起手中的刀往下刺，周围顿时响起几声喊叫，可预想的画面没有发生。

　　许伟紧紧扣住那人的手腕，掌心短小的尖刀因为吃痛在下秒掉落到地面，发出“咣当”的脆响。

　　这时，程诺才看清冲出来的人的模样。

　　身形瘦弱的少年只到许伟的肩头，空荡荡的病号服下露出来的那截手腕，骨头突出得明显。

　　现下他双目赤红地瞪着许伟，仿佛面对仇人一样，只不过他的左眼很浑浊，没有瞳孔，应该是安上去的义眼。

　　“你们把我妈带去哪了？！”

　　“说好给她做完手术就送她回来的，为什么都过去三个月了还不见人？！”

　　“我现在就要见她，我要带她出去！”

　　少年情绪激动地怒吼，引得周围不少人出来围观。

　　很可惜的是，他的问题将不会有任何人来回答他。

　　许伟反扣住他的手腕，压着他的肩膀，将他死死抵在墙面上，无论手底下的人怎样挣扎，他也只是一脸淡漠地看着，闭口不言。

　　没过多久，就来了两个穿白大褂的人，掏出针剂给他来了一管。

　　不出十秒，许伟摁着的人就彻底昏了过去。

　　程诺站在一旁将全程尽收眼底，可这里是许巍岷的地盘，他不敢贸然出手去救人。

　　而且那名少年口中的人很有可能已经死了。

　　等昏迷的人被扛走，围观的也都被疏散之后，许伟回头看了他一眼，就面不改色地继续带他往前走。

　　直至走到无人的地方，程诺才叫停他。

　　“你们费尽心思带我来这，应该不只是想让我看这些而已吧。”

　　闻言，一声不吭闷头走在前面的人终于停下，说了他们见面之后的第一句话。

　　“这取决于你想要看到什么？”

　　程诺也不打算跟他多费口舌，开门见山道：“实验。我要去你们做实验的地方。”

　　许伟回身，目光沉沉正对着他，半分钟后才有所动作。

　　“等着。”

　　见他掏出手机朝不远处走去，程诺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今晚九点我没回家，会立刻有人报警。”

　　许伟偏头冷冷扫了他一眼，没有多言，便径直朝另一边走去了。

　　程诺看他离开，收回视线，在身侧的长椅坐下。

　　虽然目前他还不清楚许巍岷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他想要从他身上拿到的东西绝对不简单。

　　明知这是一场陷阱，可他还是决定往下跳，因为他跟许巍岷一样，也有想要从对方那里得到的“秘密”。

　　况且，他刚刚说会有人报警是诓他们的，以防万一他们真的撕破脸不放他出去。

　　即便许巍岷的权力再大，有人去警局报案失踪，警方还是要依法办事，最后查到他们这，不仅仅是简单的面子搜查，真正对他们有影响的，是时时刻刻盯着他们的媒体报导。

　　“行了，跟我走。”

　　程诺被猛然拉回神，见许伟回来，抬了抬下颚，示意他跟上。

　　跟着许伟从缝隙溢出出冷气的垂直电梯向地面下行，程诺才明白原来许巍岷的实验基地是建在地底的，怪不得刚刚许伟带他几乎逛完了整个上层，他也想不清这基地还会建在哪里。

　　等终于触底，许伟用出入卡贴上手侧的感应屏幕，顶上响起“滴——”的长音，双层防护的电梯门也随之开启。

　　单条通道四周反射着冷冽的光，出口有很多方向。

　　许伟没有过多犹豫，直接带他走向路径最大的那一条。

　　跟着一路走过去，几乎看见的都是穿着白大褂的人，除了空旷地方会摆放很多大型仪器以外，剩下的都是紧闭的隔间，需要出入卡才能进出，他没有那个权限，而许伟看着也没有要带他参观的打算。

　　而且，才走了这么一会儿，程诺最大的感受就是——空气里飘散的铁锈味有点过于浓重了。

　　捂了捂鼻头，程诺抬眼看向前面的人，突然说出一串数字。

　　“【1739】。”

　　许伟脚步明显一顿，但他没有停下，依旧朝前走去。

　　“曾经出现在地铁上的【1739】，我要去看他最后被实验的地方。”

　　许伟没有摇头或是点头，他只知道方才电话那头的人说，“满足他一切要求”。

　　程诺如愿进到实验室内，偌大的空间中央赫然竖起一个八面体的透明罩子，外围放了近十台精密机器。

　　他远远看见观察台上似乎放了东西，走近一看，是份没有署名的资料报告。

　　伸手拿起准备翻阅时，余光瞥见许伟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

　　看来这份报告是他们特意放在这的。

　　纸张似乎被切割得很锋利，刚翻开第一面，程诺的手就不小心被划伤了。

　　流出的血晕染在报告上，等看清里面的内容时，他瞬间愣在了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般，冷意自下而上贯穿侵蚀。

　　一寸照片上的那张脸，虽然稚嫩程诺却能一眼就认出。

　　这份报告的实验人怎么会是——

　　许挽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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