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吃人山谷10
半个时辰后,柳拾月三人围坐在冰冷的地上,隔着一面栅栏,肖三托腮沉思:
“照你说的,他们在金陵还有一个分部和数不清的金银,但是被你和裴景明烧光了?”
“……对啊,”柳拾月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肖三:“那你怎么还在这里?如果我是圣使,绝不会让你这么悠哉,什么特殊看管都没有。”
柳拾月一顿,猜测,“说不定……他们不知道我和裴景明的身份?”
一旁的齐伍摇头,“只是这里没变化而已——也许是他们怕了三师兄闹腾的本事。外面各处的守卫都比平日多了一倍,可能是调出了那支军队。”
肖三:“都是同个教的,分部之间互通有无很正常,更何况你们直接端了一个据点,他们肯定知道。”
“既然如此……”柳拾月意识到什么,声音有些抖,“我这边没事,裴景明那边就……”
肖三眉眼略沉,“有办法联系他吗?”
柳拾月摇头,下意识握紧画着符记的手腕,“我只知道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五师兄!”
她“唰”地转向齐伍,“外面,哪里的守卫最多?”
齐伍略微沉吟,很快答道:“西边塔楼。”
西边塔楼。
临近严冬,纵使烈阳当空,深谷的风依旧强势,一下一下劈在人脸上,刀刮似的。
此处的守卫却身姿笔挺,连胸膛呼吸的起伏都近乎一致,一看就受过严苛训练。
“吱呀——”
塔楼一层的木门被从里推开,饭菜的香气随风飘散,钻入附近守卫的鼻孔里,不多时,几道诡异的咕噜声响起,在一片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
提着饭盒走出来的那人显然听到了,脚步一顿,状似无意地对同伴说:“里头那位有些本事。三天了,餐餐大鱼大肉摆在眼前,偏偏能看不能吃,换成一般人早发疯了,他倒好,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可不是,”同伴附和,“要我说还是我们圣使厉害,想出这么个折磨人的法子……骨头再硬又如何,口腹之欲乃天性,他还能与天对抗不成?”
“……”
饭菜香和交谈声逐渐飘远,守卫们却不敢再分心,生怕圣使的手段落在自己身上。
与此同时,一道慢悠悠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守卫循声抬头,看清来人后又垂下头去,恭敬道:“圣使。”
“嗯,”萧帧懒洋洋应了声,“都退远点。”
“是。”
萧帧抬脚踢开木门,拾级而上,一步步踱至塔楼最高处。
此处是整个萧家寨地势最高的地方,正当午时,阳光从大开的天窗里直射进来,每一粒浮尘都清晰可见。
萧帧掩住口鼻,视线落在对面的男人身上——
他的手脚被铁链钉在墙上,膝盖着地呈现跪姿,能御寒的外袍也早没了,只剩一件染血的白色里衣,沾了水后变得潮湿沉重,紧紧贴在身上。
“看来昨夜下雨了呢,”萧帧抬头看了眼天窗,似笑非笑,“瞧我这记性,怎么忘叫他们关窗了。”
跪在地上的男人一动不动,散乱的发丝遮去了他大半面容,叫人看不清他是否清醒。
“……”萧帧盯着他的头顶,半晌后嗤了声,“紫衣司……就这点能耐?”
寒风穿堂而过,男人的肩膀似乎抖了下,缓缓抬起头来。
漆黑的眼底毫无波动,全然没有萧帧想象的狼狈不甘。
“你比金陵那几个…聪明一点。”声音虚弱沙哑,却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居高临下的打量。
这是这些天来,裴景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萧帧眯眼,原先前倾的上半身微微后仰,“毋庸置疑。”
继而话音一转,“你怎么发现的?”
“……直觉,”裴景明咳了两声,在金属与墙壁的碰撞声中开口,“屋子三面都是窗,这种天气用来关押犯人再合适不过,只是太高了些……”
萧帧顺着他的目光向外望去,看见地面上密密麻麻却井然有序的人头,而几百米外的某处幽谷间,隐隐有炊烟的痕迹。
“碧落村的事也是你们的手笔吧,真是好手段,”裴景明回头,对上萧帧的眼,“那些巨人,你们想利用他们做什么呢?”
“……”萧帧蓦地笑了,朝他歪歪头,“你来猜猜看吧,裴指挥。猜对了,我就让人给你送饭。”
“……”
这回轮到裴景明沉默了,他的肩膀似乎撑不住他长时间仰着脑袋,此刻他的头无力垂着,时不时溢出几声低咳。
“猜不出么,”萧帧似乎有些失望,旋即又道,“看在你狠狠挫了檀郎锐气的份上,告诉你也无妨——其实真要说也不过两个字,起义。”
裴景明虚握着铁链的手陡然收紧,带起一阵叮铃咣啷。
萧帧挑眉,正欲开口便听见他说——
“太天真了。”
裴景明抬头,“你藏在山里的人至多六千,而平朝军队有十几个六千,你拿什么造反?”
“错了,不是造反。”
萧帧冷笑一声,微微俯身,“紫衣司大概没叫你们读书吧?前朝晋的国土比平朝还要辽阔数倍,而晋亡时,第一支起义军也不过千人。”
“裴指挥,起义不是杀人,比得不是谁的人更多、谁的武艺更高,比的是这里——”
萧帧指指脑袋,又指指心口,“还有这里。”
裴景明拧眉,“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萧帧仿佛失了兴致,直起身,“我有十成的把握拿下滁州,滁州失守,京城的门户便近在眼前。而你效忠的皇帝,再亲眼见到我的巨人军队后,是会与臣民共进退,还是吓得连夜逃走……”
“裴指挥,你又有几成把握?”
“……”
萧帧看着裴景明说不出话的模样,意外地没有得意,语气反而更冷几分,“我看是一成都没有。当今皇帝就是个昏君,从他把先帝的紫衣司用成这样就可见一斑。”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从起兵到打进京城还有得磨呢,足够昏君好好想想该从哪条路逃。”
而你裴景明是看不到那个时候了。
话落,萧帧拂袖离开。
墙根处,男人依旧垂着头,连身体跪地的角度都不曾改变一分,只是那抓着铁链的手背青筋暴起,泄露了主人不那么平静的情绪……
塔楼外,副手孙群早已等候多时,“圣使。”
萧帧颔首,“等会把饭送进去,别真把人饿死在这。”
“真送啊?”孙群一下没掩住震惊,被萧帧瞪了眼后立马闭嘴,只心里还在揣测——
他很早就跟着萧帧了,知道他曾是官家子弟,被紫衣司灭了全族,幸得圣人相助才保住一条命。在萧帧眼里,紫衣司可恨,皇帝更甚。
萧帧:“圣人交代了,裴景明要留给他亲自处置,到时把他交给钟离县那位就好。”
“好罢,”孙群点头,又问,“那个女的呢?把她跟那两人关在一起,他们会不会联合起来逃跑?”
“……哦,那个据说会算命摆阵的半仙?”萧帧才想起这一号人,笑了声,“她能干什么?我倒是挺期待的。至于另外两个……”
男人颇为嫌弃地皱起鼻子,“一个碎嘴一个怂包,随便好了,等巨人恢复正常了都杀掉……还有那个半仙,到时一起解决掉算了。”
孙群:“是!属下这就派人催那大夫动作快些!”
·
与此同时,萧帧口中的怂包大夫正在山谷另一侧,将铺在石头上的银针一根根擦干净,再一根根小心收起来。
一旁等着的两个守卫实在无聊,跟他搭话:
“小大夫,你这天天来,天天瞧,都绕着寨子走完好几圈了,那些怪物到底什么毛病你瞧出来没有?”
“不,不要着急,”齐伍收好最后一根针,“他们的病不单单,单单是因为……药物。我需,需要检查一下周边……的环境,才好……好做判断。”
“……行,行吧!”守卫都快被他带结巴了,“今日时辰快到了,你检查完没有?”
齐伍淡淡点头,擦了擦额间的汗,背起医箱跟着两人回牢房。
大约走了十来步,他突然大叫一声:“我的银针!!”
守卫们吓了跳,皱眉,“怎么了?”
齐伍指着左边的一条路,“我,我的银针!刚才滚……滚进去了!”
“……滚那么远?”一个守卫抱怨了声,熟练地撸起袖子,“滚哪儿了?我去捡!”
“不不不不行!”齐伍连忙拦住他,急得满头大汗,“你手上都是菌,会弄脏……脏的!我,我自己去!”
“啥玩意?”守卫看着自己的手不知所以,被另一人拉住——
“你跟他费劲讲话干嘛,让他自己去捡算了!”
“……”
于是两人抱臂靠在树下休息,看齐伍蹲在地上摸来摸去又爬来爬去。
“欸,你有没有觉得这大夫的结巴越来越严重了啊,刚来时好像不这样吧?手也不太稳,老是掉这掉那的。”
“谁知道,你管他干嘛,圣使都不管。”
“也是……欸!那大夫!那针有滚那么远吗?前面是死路!”
“……哦!”
齐伍掉头走回来,笑得人畜无害,“找,找到了,辛苦二位等……等我。”
“快走吧快走吧!”
两人一路将齐伍送回牢房,检查完栅栏上的锁才离开。
缩在角落的肖三见人没影了,凑上去,“怎么样师弟,探完了吗?”
齐伍:“嗯,最后一条也走过了,是死路。”
肖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爬到另一个角落,在一堆稻草间翻找。
隔壁的柳拾月正在想事情,被这声音吵到,踹了脚栅栏,没好气道:“干嘛学老鼠!”
“……”肖三瞪她一眼,佯装委屈,“怎么跟师兄说话呢,师兄可是有好东西要给你看!”
话落,他倏地从草堆间举起手来。
柳拾月定睛瞧去,就见他手心里攥着块煤炭。
她简直要无语凝噎:“……这个?”
“你且睁大眼睛瞧好了!”肖三神秘一笑,一掌拍在齐伍肩头,“师弟,把衣服脱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