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她不想回府

　　青凤抬起头看向谢华庭，他一脸正直坚定，好像不是准备吃烧鸡，而是要干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

　　“那也好，我平日出不得门，也没怎么吃过外面的东西。”青凤想了想，还是应了下来，“那就有劳谢郎君了。”

　　谢华庭几乎是松了一口气，他刚才甚至有点担忧青凤会拒绝，毕竟两个人一起出来，青凤只花她自己的钱，回去底下人跟文平伯夫妇一禀报，难免会给自己落下一个小气抠门的坏印象。

　　现在青凤答应，他心情愉快了不少，把一块银子放在老板面前：“来一只烧鸡，再来一碟炒鸡杂，打一壶烧酒，我记得隔壁有卖甜酒酿的，也买一碗来。对了，按这个菜色，我们几桌都来一份，除了我这里，其他的都不要甜酒酿。”

　　青凤已经找了一个靠里面的桌子坐下了，朱桃在她的旁边，小厮们在附近随意找了两处地方。老板明显和谢华庭很熟，听了他的话连连点头，扯着嗓子把一个正在不远处擦桌子的小孩叫了过来：“拿着这吊钱，快去把客人说的烧酒和甜酒酿买回来。”

　　谢华庭把事情吩咐妥了，几个大步朝青凤这边过来，青凤看着他坐下，因为穿着厚毛毡披风，倒把桌子一整面都占满了。

　　“谢郎君和摊主很熟吗？”她手里拿着两根竹筷子，正在认真研究有没有毛刺，“看你刚才点菜的样子，像是来吃过很多回。”

　　“我出宫住之后，经常在外面买些吃食，所以认识不少店家，”谢华庭拿起一个碗，用桌子上的茶壶倒水涮了涮，“他家烧鸡我吃过不少次，鸡杂炒的也入味，只是不知道合不合晏姑娘胃口。”

　　青凤什么食物都很合胃口，她家过去打猎得到的野鸡野兔，大部分卖给了县城里的饭馆，偶尔留下一两只给家里人打牙祭，基本上从头到尾都会被吃的干干净净。

　　“我没有不吃的，”青凤笑着说道，“鸡屁股我都吃。”

　　谢华庭愣了一下，很不巧，他不吃鸡屁股，鸭屁股也不吃，食谱上唯一和尾有关系的东西只有鱼尾巴，因为那里肉最滑嫩，还有宫女会帮他把刺挑好。

　　他尴尬地笑了笑，想夸一句“姑娘好胃口”，又觉得怪怪的，只好把头扭向后面：“老板，你这鸡还没好吗？”

　　也许是这声催促起了作用，很快一个大托盘就过来了，上面有一只被撕的面目全非的烧鸡，一盘自家腌的酸菜炒过的鸡杂，还有一碟子花生，凑近了能闻到一股子酸味，一包黄纸包的白色糕点，一个大酒壶和一碗甜酒酿，它们十分拥挤地靠在一起，好像时刻都有撒出来的风险。

　　老板端的比看上去要稳，他把东西完好无缺地放下，对着谢华庭和青凤直点头：“这花生醋酿的，好吃的很，请郎君和娘子尝尝，还有这点心是新蒸的糯米糕，都是自家做的，用的全是干净东西，还望各位不要嫌弃。”

　　谢华庭对老板的态度很和气，他说了两句话，叫老板不用找钱。等老板喜笑颜开地走了，他便转过头对着青凤招呼：“晏姑娘，你夹个鸡腿。”

　　吃个鸡腿算是最朴实无华的待客手段了，青凤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谢华庭，觉得他和之前的样子不太一样，她本以为谢华庭是个很冷淡很有距离的人，但他现在纠结于用不用自己筷子给青凤加菜的样子十分好笑。

　　“既然谢郎君这样说了，我就却之不恭了，”青凤把谢华庭从犹豫中解救出来，伸手把鸡腿夹进自己碗里，“谢郎君也吃一个才是，总不能我一个人把好东西都吃了。”

　　其实谢华庭不太爱吃鸡腿，他更爱吃焦酥味重的鸡皮，但对面都这么说了，他还是捞出个腿吃掉了。他有一搭没一搭夹花生米就酒吃，看着青凤每个盘子都尝了尝。

　　青凤一开始吃的还很克制，等她发现谢华庭几乎是浅尝辄止后，她就扬起笑容，甜蜜蜜地问了起来。

　　“谢郎君怎么吃的这么少？”青凤的眼睛又大又圆，谢华庭甚至都能从这两颗圆珠子里看见自己的影子，“可是今天这菜不合胃口？”

　　他停了停筷子，之前已经在晏家吃了饭，现在当然不太饿。烧鸡老板对他的态度一向很好，他总不能因为自己的胃口把人家的名声给坏了：“晏姑娘觉得好吃吗？我觉得还不错，只是之前在贵府已经吃过了，现在一时竟有些吃不下去。”

　　青凤笑容里带着一丝了然，她今天本来就打算在外面吃吃喝喝，徐氏不许她晚饭吃的那么撑，因为吃的太饱人就容易疲乏，应付起外人来脑子转的不那么灵光。所以她来之前就吃一碗粥，现在闻到鸡的香味，简直是食欲大开。

　　“谢郎君不吃，我可要把它吃没了，”青凤开玩笑似的说道，“我今天没吃饱，就等着晚上这一顿呢。”

　　谢华庭十分大方地把鸡全给了青凤，他虽然和别人家的贵女相处不多，也知道她们吃不了多少东西，一般宴会上吃两块点心，夹一筷子菜色尝尝，就拿手帕抹嘴喝茶了。青凤说她要吃完，谢华庭也没有当真，他计划着等青凤吃到不想吃的时候，就去前面门牌茶馆的二楼看烟火，反正小娘子们吃东西，大概率也不会耽误多长时间。

　　但出乎他的意料，青凤简直就是一只饕餮，还带了自己丫鬟这只小饕餮，她俩风起云卷，把桌子上除花生米和鸡杂之外的东西统统吃掉一大半——这两道菜谢华庭爱吃，青凤便没有去动。

　　谢华庭呆滞地看着面前两张油嘴，还没有说话，几个盘子就已经空空荡荡。青凤吃完最后一根鸡骨头，立刻偃旗息鼓，从朱桃手里接过帕子，把自己擦的干干净净。她的口脂掉了，露出粉红色菱角形状的嘴唇。

　　“晏姑娘真是……好胃口，”谢华庭半响才说道，“我见过的贵女一般都吃的很少。”

　　青凤莞尔一笑，贵女们吃的并不少，至少她认识的几个都是正常食量，晏玉娥遇到喜欢吃的菜还会多吃半碗饭，只是出去赴宴当然要矜持一些，尤其在宫里，大家是去给贵人凑趣的，只记得吃东西像什么样子。

　　“我本来也不是贵女，”青凤煞有其事地说道，“我是乡下长大的，之前不告诉过谢郎君了吗？”

　　谢华庭把这事消化了，他看着青凤收拾妥当，又变成了温文尔雅的晏姑娘，他想了想，对着青凤比了一个请的手势：“我在前面的苍云茶楼包了座位，咱们去那里坐吧，一会儿放烟花，二楼看的比较清楚。”

　　青凤笑了一下，她站起来，和谢华庭并肩朝前面走去。但她没注意到身后有一道目光一直跟着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才收了回来。

　　“你这个未婚妻看上去很豪爽啊，”一个长着丹凤眼，脸白森森的男人说道，“你怎么不过去和她说两句话，魏先生？”

　　魏先生，魏铭自嘲地笑了一声，他神色里带了几分眷恋，又带着几分恨意说道：“三殿下取笑我，她现在不是我的未婚妻，而是文平伯府的大小姐，我竟然都没认出来，这样的美人，早就和过去那个又灰又土的小丫头完全不一样了。”

　　三殿下咂咂杯中的酒，对魏铭的说法十分认同，他揶揄地笑了，然后往对面的心窝子猛猛捅刀：“我确实糊涂了，晏大姑娘现在的未婚夫婿是我亲爱的谢六弟，说起来我们小时候还在一起上过课呢，将来他们成婚，我得称呼那姑娘一声弟妹才是。”

　　魏铭的手攥紧了，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变，但谁都看得出来他现在的心情极差。

　　“殿下答应过我……”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过去在她那里受的辱，是发誓一定要还回去的。”

　　三殿下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像看猴戏一样打量着魏铭，语气里透露出一股子好奇：“魏先生，你是想报复她，还是想……娶了她？”

　　魏铭猛地抬起头，对面嘲弄地看着他，他僵了一会儿，缓缓地说道：“我娶了她，她不就任我摆布了吗？”

　　三殿下的眼睛笑成一道弯牙，魏铭心眼很小又自视甚高，虽然确实有几分聪明，但如果不是他喝多了之后朝着旁边大喊大叫，说未婚妻是文平伯的女儿，那自己关注到他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你还是想娶她，”三皇子叹了一声，“罢了，谢六弟毕竟不是我的亲弟弟，而且我听说他俩关系平平，也没有多喜欢彼此，想来到时候安抚他几句就可以，他总不至于和我闹脾气。”

　　魏铭脸色十分难看地笑了笑，他明显看见谢华庭和青凤靠的很紧，他心里一阵一阵犯酸，等自己功成名就的时候，文平伯府还会因为他的身份对他弃之如履吗？

　　“有殿下给我做主，自然一切顺利。”

　　三皇子睨了他一眼，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散去，变成了一副阴沉沉的样子：“女人已经看完了，魏先生，别忘了我把你带在身边是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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