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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局
楼心月只是淡然地一笑置之,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她的沉默到了元夕眼中便成了默认。
元夕了悟般笑了笑,一边挥拳,一边压低声音,对她说道:“那两个人类到死都还不知道,她们所说的话是对她们救命恩人的背叛。”
“你杀了她们?”楼心月终于无法镇定,瞳孔骤然缩小,瞪着她。
“区区两个人类,没有了利用价值,杀了又何妨?”熊妖似乎毫不在意那对姐妹的死活,轻飘飘地承认了这件事。
比起她们,显然眼前的楼心月的生死更值得引起她的关注,于是她紧接着又说:“百年前本王没能亲手杀了你,真是遗憾。”
她这句话,无疑是说,一百多年前杀死自己的妖不是她。对此,楼心月其实早有觉察,只是无从确认。
不是元夕,那么,还能是谁……
她将心中的疑问暂且搁置,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解决了元夕,不能再让她像乱鸦屿那次一样逃走了。
她的心上萦绕了太多复杂的情愫,无论是对楼以芊她们的死讯的悲痛,又或是对真凶的在意,还是对于眼前这场决战的紧张,都让她心情燥乱。
楼心月沉下心,深吸了一口气,闭起眼。
结界的时间仿若停滞,元夕竟然不能动弹。
她体内的妖力随着她的意念蓄积起来,断虹刀在她的右手中剧烈颤动着,像是一种兴奋的低鸣。
楼心月的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雾心也好、她此前无数次的战斗也罢,那些她无数次挥刀的画面渐渐重合,变成了此刻正在发生的画面。
她和元夕不同,元夕生来就认为自己的身份与血脉高于其余生命,人族自不消说,即使是与她同样作为妖的草妖等等,它们的生命从来入不了她的眼。
所以她杀了谁都不会自责,在她眼里没有任何事比她自己更重要。
楼心月不同,她的一切行为动机都是为了和她一样本身处于劣势的生灵,为了它们能够自由畅快的呼吸。
所以她的刀意饱含的是对生灵的热爱和尊重。
断虹与她共鸣的一刻,天地皆为之震颤,那隔绝了外部的结界几乎就在下一秒钟就破碎得无影无踪。
即便如此,在终局的擂台之外的其余妖族依旧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出,只能死死地盯着她们决定未来的去向。
她在挥下充斥她全部力量的一刀之前,她一句话都没有再多说,事已至此,说什么都失去意义了。
楼心月用她的断虹为这一切划下句点。
元夕的作战风格决定了她几乎不会闪躲,而是以绝对的力量接下全部的杀招,唯独这一刀,她的心底没来由升上了无数的恐慌,躯体比思想更想逃窜。
她第一次有了恐惧的本能。
但她很快发现自己不能动弹,眼睁睁看着那一刀直直地砍向自己。
随后她看见身体自上而下完全裂开,变成两份,中间是模糊不清的血肉和经脉。
再之后,她的天也就慢慢黑了。
终局已定,任谁都无法改变。
她没有刻意去着手处理元夕的尸体,她知道自己虽胜了,但以元夕在兽族内的影响力,还不至于会凄惨到曝尸荒野。
她的同族兴致冲冲地要替她好好庆祝迟来的王位更替,但她却觉得很累很累。
好像终于完成某种使命后,精疲力尽的感觉,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的。
于是这位新王躲到森林之外,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只想好好自己独处一阵子,追忆往昔的同时,也该规划之后的行动。
不过,她的寂静很快被多夜打破,这位友人向来最了解她。
多夜的身影施施然出现在她面前,露出一副“你果然在这里”的笑意,无奈又大方地说道:“很累了吗?”
“嗯。”楼心月坦然承认。
“他在西延山外等你,我想,你会想见他。”
她没有说“他”是谁,但楼心月了然一笑,微微颔首,“你太了解我,有时候真让我怀疑,世上有什么看透妖心的术法。”
打赢元夕之后,她下意识在群众中寻找越向烛的身影,却未有收获,想着他如今毕竟是烬阳山庄的庄主,不同以往,不可能一直绕着自己转了。
除开一些潜意识里的失落以外,更多的还是替他高兴。
某种意义上,他和自己真的很像,同样蛰伏多年,为的也是同样的结果。
也许自己会信赖他便有这个缘由。
穿过西延山的结界,又走了一些路,凭借着两者间相互的关联,她找到了正在等待她出现的越向烛。
“怎么走了?”
“我想着,那么高兴的事,你的同族一定想和你一起庆祝,我的身份也不合适在妖族出现。”
他解释着。
此刻的西延山确实混乱,在妖人和睦之前,越家人一定是会被妖族当作众矢之的的。
“其实你昨夜若是不来,我也不能赢。”
“怎么会?阿楼的实力毋庸置疑,我至多不过是辅佐。”他伸手要牵她的手,她也没再躲。
“你家那边的事,不需要回去处理吗?”
“要的,我一会就得走了。”他点头,虽然不舍离别,但如今他和她都有着各自的使命,有些分离是必要的。
分离也是为了之后更好相聚。
楼心月主动拥抱了他,平静的语气中隐忍着不舍,“去吧,我准备先去归还山海镜,之后若是有闲便去见你。”
两人依偎着说了些许体己话,好半晌,楼心月看了看天色不早,知道他必须走了,便推开他,道别。
“一路珍重。”她注视着他清澈的眼睛,最后嘱咐道。
“你也是。成亲一事,我会再努力让长姐支持,你不用忧心。”
“我知道,我信你。”
越向烛还是不舍,一步几回头,每一次回望都情意深切,像是要把她的身影烙在眼底,永不遗忘。
楼心月淡淡地笑了笑,暗自道:真笨,闹得像是永别似的。
直到越向烛的身形完全消失在前方,多夜才慢慢走出,拍拍她的肩膀,将阿楼的思绪唤回:“这么舍得他走啊,还推开人家。”
“又不是孩童了,他有他的事,之后还会再见的。”话虽如此说,她的目光却依旧追着他离去的方向。
分明不舍。
“阿楼,我得跟你说件事。”多夜的语气骤然变得郑重严肃,“那个中毒的小草妖,我尽力维持了它的生机,然而如今它还是命在垂危。”
楼心月对此已有预料,她只不过为了不为此事而扰了自己迎战的心志,才刻意回避这件事。
“它还能活多久?”她眉间郁结,沉静发问。
“至多……两日。”多夜犹豫了一会儿,谨慎地说出那个可怜小妖怪的死期。
楼心月二话不说,眨眼间消失在她面前,只抛下一句,“冤有头债有主。”
她瞬间现身在幻族的根据地内,大声喝着:“谁是族首?”
云白已死,幻族自然有别的族首,它们为了云白给小草妖下毒,想必会有解药。
她威严的声音回荡在幻族中间,所有妖齐齐跪下,五体投地,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妖从它们中间挤着爬出来,将头埋得极低,脆弱的声音明显在颤抖:
“妖王大人……”
“我想你明白我来此的目的。”
“是……”老妖惴惴不安,它自然清楚这位新上任的妖王是为了哪件事来兴师问罪。
她是妖王,要杀谁,谁都不敢有丝毫疑问。
它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却听见那位王说道:“解药。”
解药……?
她竟不是为了报仇,而是为了替那个小妖怪解毒来索取解药的吗?
老妖显然愣神,但万分可惜的是,此毒连它也没有解药。
“禀妖王大人,此毒……没有解药。”它的心一横,干脆说出了实情。
如此仁善的新王,想必也不会忍心杀了它吧。它如此侥幸地想着。
可侧颈忽然一阵冰凉,随后是刺痛,温热的血液顺着断虹刀刃滴在土地上。
老妖睁大双眼,瞳孔骤然缩小,它不敢动,它有预感,只要自己略微闪躲一下,自己的头和身躯一定会被这柄锋利的刀完全分开。
“妖王大人……!”它失声惊叫,“请听老奴一言,幻族无能,虽然未有此毒的解药,但世上还有一妖,它那里定有解药。”
关于解毒的妖……楼心月的心里渐渐浮现出一个妖,但还是耐心听它说完。
果不其然,正是那位借她山海镜的树妖。
这下看来,归还山海镜和解毒一事可以一起处理了。
但放过这个暗算自己的幻妖,楼心月倒还没有这样慈悲大度,虽然她已杀了云白,仇也算报了。
不过……
她撤回刀刃,冷冷地下达了作为妖王的第一个命令,“关起来,之后再处置。”
即便在场皆是幻族,就是有异议,也不敢说。
只听妖群中传来一声齐整但有些闷的“是”,她终于满意地点头。她才懒得计较这些妖是不是真心服从,再不愿意,明面上也不会有谁敢怎样。
她拂去刀刃上的血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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