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Ⅴ
“这样啊，那伊尔小姐你很厉害呢！”
呼呼坐在女孩的肩头，晃悠着双腿同女孩聊起这些天的奇遇。每说到精彩之处，女孩的眼睛便会微微睁大，嘴唇轻启，发出一声恰到好处的轻呼。
“江妍小姐...”伊尔还是觉得有些别扭，“能看得见呼呼？”
“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女孩的脸颊因为激动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她虚捂着嘴，扬起眉毛，“看到呼呼的那天，也下着太阳雨。说起来，若不是呼呼在花丛里打滚，不小心沾上了花汁与花蜜，我一定不知道世界上有这样可爱的小精灵。”
呼呼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羞赧地将脸埋进掌心，掌间溢出咯吱咯吱的笑声。
伊尔应了声，若有所思起来。
“伊尔小姐和槡小姐，是为什么来到这个小镇呢？这里很少有外来人造访呢？”女孩侧过头，温声道。
她盯着女孩浅灰的眼眸坦然道：“啊，我们是来屠龙的。”
话音未落，女孩便移开了目光：“这样啊...”
“江妍，我们那天见到的那只龙呢？”呼呼疑惑道，“走了吗？”
“是吧。”女孩歪了歪头，“好像朝北边去了，没有逗留呢。”
“那真是奇怪。”呼呼也歪着头，伸长脖颈，嗅了嗅风，“她竟然没有留下一丝可怖的痕迹。”
女孩在花铺前停下了脚步，她拾起一束黄色的，又找店家要了些种子，一并放入了竹篮里。
“格桑花...有红色的吗？”伊尔顿了顿，“我是说那种正红色。”
她原本想说似鲜血的绯红，话却在嘴里拐了个弯。
“没见过呢。若是有的话，一定很漂亮，落日的颜色呢。”
那她应该找个时间再重新去种一遍，她想。
而在她们身后——
“你知道江妍是谁吗？”安琪特意压低了声音，向洛雨凑近道。
洛雨挪动着脚步，和她拉开了些距离。
安琪见状，又凑了上去：“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不止有一个名字，就像我，”她指了指自己，“我叫槡，但我还有一个名字，叫安琪。”
她睁着眼睛看向爱，似乎期待着对方的反应。
“哦...？”
“你这次的症状有些严重啊。”安琪语重心长道。
“...”
“你是龙吧？”
这下洛雨终于有了反应，她危险地眯起了双眼，看向槡，似乎在打量，抑或是审视。
“我就知道！”然而槡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到那隐约的、致命的危险，低声惊呼道。
“怎么？你们是来杀我的吗？”洛雨轻笑一声，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嗯...”安琪用手托住下巴，思量了片刻，“你放心好了，你不会死的。”
“这似乎不是你能绝对的。”洛雨的目光落在了前方走在女孩身旁的人，有些出神道，“你的法师大人，她知道吗？”
话还未完全落下，她便笑着摆了摆头：“她肯定也发现了吧。”
“那——”
“她会杀了我吗？”
-
女孩十分好心地收留了她们，即使伊尔告知她，她们还不确定何时再次启程。
她住在小镇的边界，不远处就是那片花丛，她每日清晨都和洛雨去采花，再拿出去卖，中午就可以回来，一整个下午都在小镇外的空地上。她说她想在山丘上种满花。当然，伊尔早就偷偷将那些花重新种过了，为了掩人耳目，她直接将远处的花照搬了回来。
伊尔发现，女孩对色彩几乎可以说是狂热。她的小木屋里贴着各种彩色的布料，是用花的汁液染成的。她似乎格外喜欢红色系与黄色系，不喜欢绿色。不过她倒是对一切自然的、鲜活的事物给予同样真诚的赞美。
“她的名字是你取的！？”伊尔嘴里含着江妍带回来的面包，一手举着面包，一手帮她提着布料的另一边。她看向屋外捣着花的洛雨，若有所思。
女孩用力点了点头：“好听吗？”
“唔...”
也是，她早该想到的。她叫洛雨，而她喜欢彩虹。
“挺好听的。”
女孩笑了起来。
“所以...”她有些支支吾吾道，“法师大人，你能不能再待一段时间？”
伊尔有些意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她以为女孩应该是希望她们快些启程才对。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洛雨是龙这件事。”女孩顿了顿，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传说中龙暴戾、邪恶，会带来诅咒，但洛雨从始至终都没有那个意思。我只知道她一直在找什么。”
“所以你能不能再观察观察？”女孩小心翼翼道。
伊尔沉默了半响，半垂下眼帘：“...你一直是一个人吗？”
女孩愣了愣：“从有记忆起...我就是一个人。”
“你孤独吗？”伊尔斟酌着，“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
“离开？”女孩似乎不太明白，“没有，在这里很好啊，我可以种一大片红的黄的花。”
伊尔不再说话了，她用双手捂住了脸，用力搓了搓。
她方才...在害怕，对，她是在害怕。
女孩那么的不一样，那么的...完整，她害怕女孩和爱一眼，或是和安琪一样。
这让她感到难堪。
“法师大人？”
“唔...”伊尔在掌下应了声，“还有一个问题。”
她将手向下移，只露出一双眼睛，看向女孩。
“江妍小姐，一直叫江妍吗？”话刚脱口而出，她就后悔了，又吞吐着想要解释什么，“呃...我是说...算了。”
“是哦。我的名字一直都是江妍。”说着她忽然双手交合，又恢复了活力，“我想起来一件有趣的事！”
伊尔还未反应，便被女孩拉着，来到了洛雨面前。
站定后，女孩笑着等到正埋头捣汁的抬起头来，才欢快道：“唉！”
伊尔彻底愣住了，她的胃又开始疼。
洛雨笑了笑，低垂下头。
江妍伸手在她的头上揉了两下，便转身对伊尔道：“这是我偶然发现的一个小咒语。虽然洛雨说这是创世者为了防止龙暴走，刻在她们灵魂里的，就像诅咒一样。但我觉得这太有意思了，一个很可爱的约定。你要试试吗？”
伊尔下意识将手攥了起来，眼神闪躲。
好在一旁打盹的安琪被这边的动静闹醒了，她打着哈欠应声道：“她试过了。”
“啊...对。”伊尔胡乱点了点头，“槡还是龙的时候，有一次...总之，就是发现了。”
“嗷...”江妍看上去有些遗憾。
就这样，她们晃晃悠悠地走过了好些天，悠哉到——
【系统提示：请尽快达成结局，否则将采取强制遣返措施。】
那也挺好的。伊尔暗道。
【...】
伊尔躺在花丛中，没有理会系统抗议的电流声。
她折了一朵淡黄的格桑，举至视野中央。
她下午小憩了一会，醒来的时候，屋里就剩她一个人了。桌上有沏好的茶水，和尚有余温的面包。
“012？”
【我在。】
伊尔两指捏着花的茎秆，把玩了一会。她的手臂起初举得很高，但很快那儿就开始发酸发颤，她便将把手放了下来。
“012。”
【我在的。】
然后又是很长一段寂静。
“012，我是一直都叫江妍吗？”
【...】
电流声在脑海里响了一阵，便熄了下去。
“我以前...叫江妍以前，有过其他名字吗？”
意料之中的，机械音没有再响起。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茎秆上细密的纹路，花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起来。
她声音弱了下来，像是在自言自语：“洛雨...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呢...我在哪听过吗？”
良久——
【你就是你。名字只是一个符号。】
伊尔似乎没有预料到，她将手耷拉了下来，长舒了口气：“谢谢你。”
“你能告诉我，这个世界生成的具体时间吗？”
【很抱歉，没有权限。】机械音恢复了冰凉。
伊尔没有气恼，她干脆闭上双眼，运用法师的能力，将意识融入到风中，感受起周身的一切来。
她很快就找到了呼呼，她躺在一朵花上打盹，身上是抖落的花粉。还有跳跃着的，忽明忽暗的光点——这里似乎滋养着不少精灵。然后是——
不断向她靠近的洛雨。
她并没有可以掩藏自己的踪迹，很快，她就注意到那儿传来的窸窣。
她今天将长发用方巾束了起来，换了身宽松的裤装。
她在她身旁落了座。
没有说话。
半响，伊尔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看向来人的方向。
“江妍让我来找你，她带回了些葡萄酒。”她的双手撑在后背，视线落在那轮月上。
“唔...”伊尔含含糊糊地应了声。
她挣扎了几秒，眼神在对方和地面之间游移，终于还是垂下眼帘，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你先走吧，我一会就回去。”
见洛雨没反应，她正要再说一遍。
“你叫什么名字？”洛雨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伊尔反问道。
“洛雨。”她转过头，看着她说道。
“那我叫伊尔。”
洛雨看上去有些纠结，她侧过身来，用手肘支撑着上半身，凑了过来。她微微蹙着眉，神情严肃：“这是你的名字吗？”
伊尔没答话。她也将头歪了歪，好正对着她。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名字，“江妍”这个名字，说不定是系统随机抽选出来的呢。这样的话哪一个称谓都是可以的。
她直愣愣地看向洛雨的眼睛，想要就此揭过这个话题。
对方却意外地有耐心。
于是，她眼神飘忽了起来，稍一游移，便落在了她薄薄的嘴唇上。
她想起爱同她说过的话。若是贴上去，她会“清醒”一点吗？
正这么想着，她忽然发现她们之间的距离不知什么时候拉近了。
洛雨也垂下了眼帘，若不是她在不断靠近，伊尔会以为她只是在观察自己嘴唇的形状。
而在唇畔相贴的前一瞬——
她侧过头，躲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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