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自己是女孩

　　“原来埃喀尔早就找到了塔兰蒂尔，将她嫁给了一个国王，但他不肯告诉我是哪个城邦的国王，所以我只能一个一个城邦地去找。”亚利克斯说。
　　“等等，”阿莫打断他，“你不觉得埃喀尔是在骗你吗？”
　　“如果他在骗我，那是最好的，起码塔兰蒂尔还没有完全丧失自由。可我问了那些士兵，他们说她确实没有回来。”亚利克斯苦恼地说。
　　阿莫不想再纠这个问题的漏洞，只问他：“那么，你去到那些城邦后，又是怎么找的？”
　　“我直接找到那个国王，问他有没有娶贝安公主。”
　　“可是，国王娶妻是很隆重的事情，你只需要在城里打探一下就知道了，还用得着问国王吗？”
　　“有些城邦的国王会纳姬妾，通常不会举行隆重的仪式。”
　　“你觉得埃喀尔会让自己的妹妹嫁给别人做姬妾吗？”
　　“如果塔兰蒂尔做王后，为什么没有人知道她嫁到哪个城邦？”
　　阿莫在心里大喊，那是因为埃喀尔那家伙根本就是在骗你啊！
　　但他决定先不拆穿这个谎言。
　　“你是怎么问国王的，该不会是用剑抵着他的喉咙问的吧？”
　　“没有，我只要了他登记在册的妻妾名单，再让他的妻妾全部走出来报上名字。”
　　听亚利克斯这么说，仿佛这件事就跟在果林里伸手摘果子一样简单。
　　阿莫完全不知道该表现出什么样的反应比较好。
　　他跟黛弥丝对望了一下，又问亚利克斯：“那些国王那么听话吗，你到底问了多少个国王？”
　　“也没多少，才十来个，”亚利克斯很是发愁，“不过后来事情变顺利了，有两个国王不用我开口，就唤出他的妻妾让我核对名单了。”
　　阿莫怔怔地看了他许久，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那个埃喀尔真是栽在你手里了，他还想将妹妹嫁给国王？我看古尤加大陆上已经没有国王敢娶她了！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着笑着，忽被黛弥丝踢了一脚，立马收敛笑声。
　　“咳咳，那个，你还打算继续用这种方法找她？”
　　“不然呢？”
　　“可是，如果塔兰蒂尔还没嫁出去，你这样一搞，以后谁还敢娶她呀？”阿莫揉了揉眉心。
　　亚利克斯下巴轻抬：“那是他们不配。”
　　阿莫失笑，刚想问他是不是他就配了，突然又想起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假如你真的找到了塔兰蒂尔，而她已经成了某个国王的王后，那你又打算怎么办？”
　　“我要问清楚她的意愿，”亚利克斯说，“如果她愿意嫁给那个人，我离开就是了，可如果她是被迫的，我会带她离开。”
　　阿莫惊掉了手中的榛子。
　　“亚利克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吸了一口凉气，“你知道抢走王后意味着什么吗？那可能是战争！”
　　“不是抢。”亚利克斯说。
　　“你要将她从国王的王宫里带走，还说不是抢？你真真就是个强盗！”阿莫气极。
　　“不是抢，”亚利克斯严肃地重申，“塔兰蒂尔不是财物。”
　　饶是身为男人的阿莫，听了这话也不由得感动了。
　　他正是发怔，袖子忽然被身边的人扯了两下，马上醒悟过来。
　　“行吧，亚利克斯，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和公主去找个东西，等会儿你就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回来了。”他说着，跟黛弥丝走出房间，还不忘回头对亚利克斯再次强调，“你可别乱跑了，耐心等我消息！”
　　亚利克斯只得听话地留在那里。
　　阿莫叫他坐，可他坐不住，一直在厅里来回踱步，似乎这样子就能让时间过得快一些，好让阿莫迅速回来放他走。
　　古尤加大陆上有几十个城邦，他才找了十几个，而海上以岛为邦的王国，更是数之不尽，如果找遍大陆都找不到她，他就要想办法乘船去往海上了。
　　一想到海上，他就想到了盖兰海，想到了瑟恩岛。
　　寻找塔兰蒂尔和返回故土，这两件事就像两匹发力的马往两头拉扯着他，让他的决心撕开两半。
　　一边是没有结果的执着，一边是没有归途的断头路。
　　他踱至墙角，对着同样是断头路的墙角轻叹一声，转身又迈出步子，没想到撞进眼中的正是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刹那间，遥不可及变成了近在咫尺。
　　“塔兰蒂尔？”
　　他不敢置信地小心靠近，生怕自己走快了，带起了风便吹散了这个幻觉。
　　但塔兰蒂尔不是幻象，她正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她的脸依然很冷，眼眸里混杂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亚利克斯想牵她的手，忽又想起她说过不要碰她，便立即垂下手，不敢继续靠近。
　　“塔兰蒂尔，是阿莫找到你的？”他的眼里话里都藏不住喜悦之情。
　　不管她对他多冷，只要看到她平安无事，他那颗被攥着的心就安然了。
　　塔兰蒂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他：“如果我被迫嫁出去，你带我离开了，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亚利克斯不假思索：“你想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以什么身份？”
　　这个问题让他愣住了。
　　该以什么身份呢？
　　好像不管以什么身份，都说不过去。
　　塔兰蒂尔见他答不出，又问：“如果我想躲进山洞里，一辈子不出来呢？”
　　亚利克斯说：“我会保护你，不会让强盗进来的。”
　　塔兰蒂尔瞪着他：“怎么保护我，难道你也要住进山洞里？”
　　亚利克斯见她好像很生气，连忙说：“我就守在洞口。”
　　不知怎地，听到他这样回答，塔兰蒂尔竟然有些失望。
　　她咬了咬嘴唇：“如果我想嫁人呢？”
　　亚利克斯一愣。
　　“你不是不想嫁人吗？”
　　“那是以前，我现在长大了，想嫁人了。”
　　亚利克斯只觉心头被人割了一刀，皮肉开裂，鲜血淋漓。
　　但他说不出他的痛苦，只能发出一个声音。
　　“哦。”
　　这个不咸不淡的应答让塔兰蒂尔大为冒火。
　　“哦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我会帮你的。”
　　塔兰蒂尔气得一句话也说不了，一把推开他就往外跑。
　　亚利克斯连忙追上去，可当他追到一个小庭院前，门口的士兵就用长矛拦住他了。
　　若要用武力，他是可以冲进去的，可这里毕竟是佩提维的王宫，塔兰蒂尔只是生他的气，又不是遭遇危险，他实在没必要硬冲进去，引来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
　　末了，他只好垂头丧气地去找阿莫，却在半路上遇到几个侍从，说国王得知他回来，有要事想跟他商量，请他前往国王书房一趟。
　　亚利克斯觉得奇怪，不明白佩提维国王跟自己有什么事情可商量的，但他没有拒绝，跟着他们去见了珀雷斯。
　　珀雷斯正坐在镶着象牙的松木桌后，单手托腮，看着桌上的一张牛皮在沉思。
　　他没有戴王冠，身上只穿着细麻布做的便服，上面绣着精致的缠枝卷叶忍冬花，看上去依然庄重典雅。
　　一看到亚利克斯，他便微笑着站起来，抬手示意他坐在对面。
　　“国王找我有什么事吗？”亚利克斯坐下来问。
　　珀雷斯知道他的性格，没有说客套话，而是开门见山：“有一场伟大的冒险，需要你的加入。”
　　虽然还没有涉及细节，但这句话已经足够引起亚利克斯的注意。
　　而珀雷斯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的心猛然一跳。
　　“不知道你可听说过迷海？”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亚利克斯，他双手握住椅子的扶手，将所有的紧张和不安都施向它们。
　　“听说过。”
　　“自海上迷宫从海底升起，那片海域一直是个禁域。”珀雷斯说，“上百年来，驶进的商船如同蒸发一般，无一返回，损失的生命和财富更是不可估量。
　　“然而，那里位于古尤加和厄律底最繁荣的几个城邦的中心，商船若要避开那里绕道行驶，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也增加了航行的风险。一直以来，我非常希望找到方法，使那片禁域变成可以随意航行的捷径。
　　“恰好一个月前，贝安国王送来了指向不损的引航针，我想这是神祇赐予的机会，可以藉此解开迷海的谜团。就在昨天，我终于从图尔城求得了一道神谕。”
　　珀雷斯的双手轻抚着那张牛皮，亚利克斯的视线也跟着他指尖的移动，细看上面那些难以看懂的图纹。
　　“我询问，若我组织一支伟大的英雄队伍进入迷海，能否破解其中的秘密，解除海上的凶险，使得各个城邦的商船从此安全通行。令人振奋的是，神给予了我肯定的答复。
　　“根据图尔城祭司的解释，两个月后将有四十八名勇士响应我的号召，向海上出发。为此，我会派出佩提维最坚固的快船，安上贝安的引航针，送上最诚挚的祝福以及相当于佩提维一年税收的财富。
　　“归来的英雄不仅能获得巨大的财富，还有无上的光荣，古尤加人和厄律底人将永远传颂他们的功绩。
　　“那么，英勇的亚利克斯，你愿意成为第一个响应我号召的英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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