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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海
又是一个元气满满的周一。
唐柠来到教室，刚坐下打开书包，就见谢青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姿挺拔的少年缓步向座位走来。
在桌子前站定，谢青川没有急着坐下，反而在原地站住，目光聚焦在唐柠身上。
似乎她不回头就不会有下一步动作。
唐柠还真因为许久没听到身边人的动静，下意识想看看这谢青川究竟又在搞哪一出。
两人目光对视上的瞬间，谢青川满意地弯起唇，在唐柠的注视下，他施施然落座，凑近女孩耳边，低声轻语。
“唐姐姐。”
没有经过电流修饰的声音，更加悦耳抓人。
唐柠的心跳都慢了半拍，而后剧烈跳动起来，她心虚般环顾四周。
在教室里的同学都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或者跟周围的朋友小声说话，或者在低头看着书。
没有人在关注这里。
唐柠感到安心。
谢青川似乎看出来她的紧张，低低地笑起来。
他安慰道：“放心。”
“唐姐姐。”
唐柠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反驳他：“不要再这样叫我了！”
“哪样？”谢青川似乎真的不懂。
“你知道的！”
还在装傻。
唐柠气呼呼地伸手，在他的手臂上轻锤一下。
软绵绵的力道，不痛不痒。
但是，谢青川有自我约束能力。
更确切地说，他十分了解唐柠。
明白什么时候可以更进一步，而什么时候必须得后退。
一整个松弛有度。
他主动讨饶：“嗯，我知道了。”
“唐班长。”
谢青川慢悠悠地说完，含笑看着唐柠，期待她的夸奖。
同样的声音，同样的谢青川在叫着同样的唐柠。
唐柠却有不同的感觉，非常细微，但久久盘旋在她心间。
就好像，从非常亲昵的状态突然转变成，亲近又疏离。
唐柠伸手挥散这些纷繁的思绪。
“好的，该学习了。”
谢弟弟。
不过，这个称呼她只在心里想想，并没有说出来。
下课后，老徐来找唐柠。
“柠柠啊，距离你拿到竞赛申请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和家里人商量的怎么样？最终结果有确定下来吗？”
唐柠乖巧地站在办公桌旁，盯着老徐的桌面沉默半晌，她缓缓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老徐似乎从她的神色中读出了点什么。
“是担心学费或者其他费用的问题吗？这个你不用担心，也可以让你的父母不用担心。”
“首先在学校里的竞赛辅导课，是不需要额外花钱的，由学校出钱支付。”
“如果你能代表学校参加竞赛，那么出校门的住宿费以及交通费学校都会承担，最多需要自己支付一下生活费用。”
“另外，假如拿了奖项，还会有奖金。”
老徐说话非常诚恳，他也是真的希望自己的得意门生能够有发挥才能的地方。
道理唐柠都明白，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有道理就能够去做的。
见她面露犹豫，老徐又说：“哦，对了，学校请的专家已经到了，今天傍晚会有一节试听课，你可以去听一听，感受一下竞赛学习的氛围。”
“等你上完课之后，再仔细思考一下你的决定。怎么样？”
唐柠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谢谢你，徐老师。”
“试听课就在下午最后一节，地点是大报告厅。”
“好，我会去的。”
教室里，谢青川又在和沈晨聊游戏的事。
“谢哥，我之前说的清枫你还有印象吗？”
“啊，玩发育路的那个。”谢青川再次听到自己的游戏ID，稍微习惯了一些，至少能面不改色地接话
“不是‘玩发育路的那个’，是我男神！”沈晨为自己正名。
“男神……”谢青川用一种神奇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沈晨摸不着头脑，又接着憧憬地说：“马上就是全国大赛了，有小道消息称他这次也会参加。”
“你也想参加？”
“我这水平，哪能参加啊？”沈晨难得承认自己的实力。
“不是号称‘宇宙第一打野’吗？”谢青川好笑地接了一嘴。
“虽然你是我谢哥，但你也不能造谣啊，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我最多只会说，我是‘天下第一野王’！”
沈晨义愤填膺地挥挥手。
“有区别吗？”段菲菲经过，凉凉地补了一句。
“当然，没几个字是一样的，相当有区别！”
恰好唐柠回来。
段菲菲扑着跑上去，一把抱住唐柠：“柠柠，生日快乐！”
她又递过去一本封面好看的笔记本：“这是送你的生日礼物。”
在唐柠生日的那一天，段菲菲已经通过微信向她表达了生日祝福。
今日是把礼物补上。
“谢谢你，菲菲，我很喜欢！”
唐柠欣喜地接过新的笔记本，用力拥抱回去。
“什么什么，竟然是班长生日！我错过了吗！”
沈晨大惊失色，连声说：“班长，生日快乐！”
唐柠环视一圈，看着他们的脸，由衷地表示感谢。
“谢谢你们。”
有朋友如此，生活永远变不了糟。
她很庆幸，在她高中的最后一年，在她十八岁左右的年纪，遇到了这样一群欢乐的、活泼的、吵吵闹闹的好朋友。
唐柠被他们围在中间，笑得灿烂、开朗。
“柠柠终于决定参加数学竞赛了？”段菲菲看着她从书桌里摸出来竞赛书，问道。
趁着这个间隙，唐柠把她傍晚要去试听课的事情说了出来。
“没有了，还得等我爸妈同意，今天就只是去试听一下。”唐柠摆摆手。
“好吧。”段菲菲撤回一条疑问。
“不管柠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对吧？”
沈晨挥了挥拳头：“当然。”
谢青川也不置可否。
看见他们这样，唐柠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几人又是相视笑。
傍晚，唐柠拿着笔和本子，来到了报告厅。
槐山一中的大报告厅面积宽广，能容纳几百人同时落座。但报名参加数学竞赛的人并不多，全都挤在前排。
唐柠在门口还偶遇了匆匆赶来的杨明辰。
见到她的第一句，杨明辰先送上祝福：“生日快乐，唐柠！”
“来得比较匆忙，没有准备礼物。我下次补上。”
他的面上有些歉意。
唐柠连连拒绝：“不，不用麻烦的，杨会长！”
一着急，又喊成了杨会长。
杨明辰还想纠正她，但从报告厅里走出来几个老师，催促他们赶紧进去。
两人连忙飞奔进报告厅，在第一排的左侧找到两个位置，相继坐下。
很快，台上的老师就开始试听课内容。
“我姓李。”他介绍道。
这是一位看起来儒雅矍铄的老教师，高高瘦瘦的身材，两鬓已然斑白，但神采奕奕。
李老师大半辈子的时间都沉浸在数学中，深奥浩大的数字海洋，似乎已经成为他的另一处精神港湾。
当他聊起各色数学竞赛题目，与各类公式结论时，明显能感觉到他的轻松与惬意。
李老师侃侃而谈，用生动的语言铺开数学蓝图，底下听课的同学老师也津津有味，一时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好，这个问题，有同学愿意上来分享一下吗？”
李老师指着屏幕上一道题，笑着问底下坐着的众人。
来参加此次试听的，都是年级中数学数一数二的学生，他们也是代表槐山一中参加竞赛的有力后备役。
此刻，一众优秀学生望着简单的白色背景ppt上黑色的标准宋体字，陷入思考。
题目算中等难度，就在几分钟前，李老师刚讲过数学原理与例题，只要认真听讲，再稍加理解，必然能有解题思路。
其中一个同学率先举起手，将先前提到的结论公式代入，作为解答。
李老师的笑容带着难以言说的狡黠，他先让那个同学坐下：“感谢这位同学的发言。”
“很精彩，也代表你有在思考。”
“但很可惜，答案不全对。还有同学有别的想法吗？”
李老师开始环视四周。
在座的大部分有思路的同学，几乎都是这条逻辑链，如今被指出存在错误，他们面面相觑，短时间也想不出另一个可能了。
“没有吗？”
李老师的目光落到端正坐在前排的唐柠身上。
一个白净乖巧的女生，不管何时何地见到，都会让人心中一软。
她的目光干净澄澈，自然地迎上李老师的视线。
“这位坐在第一排的女生，你有想法吗？”李老师下意识开口，询问唐柠。
唐柠落落大方地站起身，面对着题，先简短地复述一遍上一个同学讲的公式，再附上限制条件及如此判定的理由。
两相结合，才是这道题真正的答案。
李老师满意地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唐柠，青柠的柠。”
“唐柠同学，我很期待在正式课上看见你。”
李老师不再过多花费时间，转身开始讲下一道题。
短短几十分钟内，唐柠收获颇深，这是她自学几个小时，不，或者说几天，都达不到的效率。
她也真正感受到了，野路子与专业之间的差距。
一条崭新的道路，通向更加盛大的新数学世界，她只需要向前一步，便能踏上。
她想吗？
她想。
数学是她所爱。
“你果然对数字很敏锐。”杨明辰站在桌子旁等她，他的眼中闪着欣赏与赞叹。
“哪里，比你还差得远呢！”唐柠收到夸奖，并且反弹。
但杨明辰是认真的：“如果说，现在我比你领先，只是因为我提前系统性学习过。”
“要是你参加了正式课程，未来一定会比我走得远。”
骄傲的杨明辰也会心服口服。
“谢谢你啊……”唐柠含含糊糊地应了几声，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
她永远都应付不来社交上的客套与称赞。
回到教室，唐柠先从抽屉深处翻出参加竞赛的报名表。
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上面的每一处文字，唐柠的脸上流露着向往。
她举起笔，认认真真地写上个人信息
「姓名：唐柠」
「班级：三年级1班」
……
她似乎找到了她的路。
而且她能够百分百确定，她不会后悔。
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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