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虚此行

　　景幽佳说道：“我们师……我们也是在古籍中窥得一二的。封灵山本身，原就是一道巨大的封印，只是具体缘由，书中并未详述。”

　　周无亦叹了一口气，把余下的符纸仔细收进袖中，才道：“如今被镇压的妖物接连逃出，逃得越多，那顶级封印越是不稳。我此来，正是因为收到了这则消息。”

　　“可那些僵尸又是从何而来？”单清也的疑问，也正是岚依心中所想，她连忙点头附和：“是啊，这些僵尸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无立在一旁，声音轻淡，却字字清晰：“如果真要追究根源，不如先想一想封灵山的封印是因何而松动，又是谁在背后推动。”

　　凡事有因。封印沉寂百年，为何偏偏在此时松动？小无的话如石子入水，激起涟漪。景幽佳目光一移，望向远处沉沉的夜色。

　　“黑熊族……”于云间的呢喃落入未尚兰耳中，她蹙眉追问：“黑熊族？”

　　独朽顿时尾巴一炸，撸起袖子怒道：“我就说那些熊崽子近来怎么这么安分，原来是在背地里搞这种勾当啊！”

　　在单清也困惑的注视下，于云间将黑熊族近日所为细细道来，尤其是他们如何在暗处为祸人间。自然，他略去了关于魔王的事情。此事关系重大，若非必要，不宜尽数托出。

　　“唰——”

　　“小心。”

　　月色凄清，树影摇曳，异响自四面八方传来，顷刻间笼罩整个庄园。于云间与独朽已经凝神戒备。蛇王心念一动，蛇骨剑悄然出现在景幽佳手中。

　　“本王嗅到了魔族的气息。”

　　蛇王低沉的声音让景幽佳心头一沉，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嗬……嗬……嗬……”诡异的笑声从半空落下，缥缈不定。未尚兰一步踏前，将几人护在身后：“是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周无亦将背筐放到地上，从中取出一柄古朴的铜钱剑。却火雀扑棱着翅膀，焦急地在他头顶盘旋，声音尖细：“是魔！是魔来了！大家千万小心！”

　　墨月西原本正听着众人谈论封灵山，未曾留意这只小雀，现在见它灵巧，一时新奇，趁其不备伸手将它捉住了。

　　“啊啊啊——放开我！”

　　周无亦闻声回头，正对上墨月西满是探究的眼神，只得无奈看了眼她手中拼命挣扎的鸟儿。她翻来覆去看了片刻，觉得无趣便松开，转身走到独朽身边，问道：“喂，来了几只魔？”

　　“怎么，你一个灵族，自己感知不到？”独朽全神贯注盯着声音来源，随口应道，语气却让墨月西听出了几分不耐。

　　小无闲闲倚在石柱旁，唇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独朽。墨月西跺了跺脚，忽然抬脚，狠狠踩下——“啊！”一只小巧的绣鞋不偏不倚落在独朽脚上，还故意碾了碾。她是灵族，不似兽族以速度见长，如何能一眼看穿远处魔物的形迹？

　　于云间瞥见独朽龇牙咧嘴的模样，出声解围：“三只，一共三只。”

　　岚依闻言望向夜空，眼中掠过一丝黯然。三只魔，她连真正的妖物都未曾见过几只，第二次实战便遇上传闻中的魔，莫非是天要亡她？

　　单清也的目光穿过于云间，落在一旁的小无身上，心道他为何……毫无惧色？

　　“嗬嗬……大王说得不错，此地确有上等灵力可享，竟然还有个道士……”虚无的空气中，三团黑雾缓缓凝聚成形。

　　岚依失声惊道：“这、这不是白日里那三团雾妖吗？”

　　其中一团魔物冷哼一声，语带不屑：“区区一道分身术罢了，你们这些修道之人愚钝至此，连这也看不穿。”

　　另一团魔物上下起伏，嘶哑的嗓音爆出尖锐笑声：“大王待我等果真不薄！今日便将你们尽数吞噬，助我修为精进！能死在我们手中，也算你们的造化！”那魔物张开生满倒刺的巨口，化作一道凌厉魔气直扑而来，却被一道凛冽的剑气当空击散。

　　“天行城弟子修道，为的便是斩妖除魔。今日你们自投罗网，休怪我剑下无情！”未尚兰双臂一展，长剑悬浮于身前。

　　墨月西惊讶：“这是……？”

　　景幽佳脱口而出：“融剑术？”

　　“融剑？”墨月西怔住。

　　只见未尚兰胸前凡人那柄小剑急速旋转，快得只剩残影。下一刻，她身后骤然展开一道光华流转的法阵。未尚兰声如寒冰，厉喝道：“剑聚！”漫天剑影应声合一，化作一柄巨剑凌空斩落。

　　“！”

　　在未尚兰难以置信下，三只魔物的身形溃散，又再度凝聚成了黑雾。小无说道：“它们被囚在封灵山险些变成血水消散，虽没成功却也只差一线。如今破印，它们是没有实体肉身的，所以寻常的剑击自然无效。”

　　独朽拧紧了眉头：“那我们怎么做才行？”

　　单清也依循心中猜测，说道：“如此说来，它们也同样无法对我们造成实质伤害？”

　　周无亦咬破食指，把鲜血抹在铜钱剑上，踏步上前：“不错。剑器难伤其根本，但我的血可以。”

　　道、魔、妖三界之中，道士之血，于邪魔外道而言，确实是极为特殊的存在。

　　“咳……”未尚兰踉跄落地。施展融剑对她来说无疑是透支身体的，但眼下别无他法了，不是么？她抬手抹去唇角的血迹，单清也扶住她，说道：“师姐，你受伤了，让我们来吧。”

　　三只魔物闻得周无亦此言，立时明了。道士法力虽可吞噬增益修为，但其血液正是克制它们的致命之物。它们也不愚笨，一见周无亦手中那柄沾染血光的铜钱剑，顿时息声隐去形迹。

　　“嗬嗬……我等可不蠢……”嘶哑的混响在庄园回荡着，那些被周无亦用火符击倒的僵尸，竟诡异地弹身而起。

　　景幽佳正要提剑斩尸，双臂却传来钻心刺痛。她下意识松手，蛇骨剑“哐当”落地，声响被僵尸的嘶吼淹没。

　　墨月西身形瞬动，灵力震碎了近处的僵尸，可奈何周遭僵尸越聚越多。独朽挥出赤银，斩断了她身后袭来的僵尸。

　　于云间拾起蛇骨剑，忧声问道：“你怎么样？你的手……”他话音一顿，小无已经挡在他身前，语气平静：“僵尸越来越多了，现在不宜谈论私事。”

　　“你没看见她的手……”于云间胸中憋着气，几乎就要发作了，小无却不让步：“未尚兰强用融剑遭了反噬，单凭单清也一人护不住她，自身都难保了。”

　　于云间听出他言外之意，压低声音：“要去也该是你去，我和他们非亲非故的，凭什么管他们死活？”

　　独朽渐渐被僵尸合围，忍不住大吼：“于云间你大爷！还不过来帮忙！？”

　　景幽佳瞥了一眼勉力支撑的单清也，岚依以土遁术勉力抵挡僵尸的冲撞，但也非长久之计。

　　“我无碍，你先去帮他们脱困。”

　　于云间瞪向独朽，小无趁机夺过蛇骨剑，拉着景幽佳退到石柱旁坐下，他说：“是蛇毒反噬。你手上的……这是怎么了？”

　　景幽佳挽起衣袖，不由愣住。原本只在一臂蔓延的花纹，此刻变成了一条栩栩如生的蛇形，盘踞在双臂上。

　　“呃……”手臂刺痛难忍，她于心中唤起蛇王，却如石沉大海，得不到半分回应。

　　小无凝视她臂上的蛇纹，抿了抿唇，抬手覆了上去。一股温润暖流取代了尖锐痛楚，她左臂上的蛇纹渐渐淡去，直到隐没不见。

　　“多谢。”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我并不认为……”

　　“或许你现在难以相信，但终有一日，你会信我的。”他站起身，向她伸出手。景幽佳借力起身，问道：“他们呢？”

　　“我不想让你现在就知道这些。”

　　景幽佳心中一急：“可眼下情形你也看到了！”

　　“我此来正是为此。你只需要信我，不必……”他忽而想到什么，眼睫低垂，声音渐轻，“你安然度过现在……便好。”

　　“唰——”一道凌厉的魔刃飞来，小无神色不变，淡然地伸出手，一个小小的法阵瞬息凝成，把魔刃尽数挡住。

　　“如今，你……”景幽佳欲言又止。小无看出她的担忧，唇角微扬，露出一颗小小虎牙，笑意中带着几分笃定：“如今，我足以护你周全。”

　　他视线转向正与僵尸缠斗的于云间，问道：“你不去帮他一把？他可不能折在这儿啊。”

　　景幽佳望了一眼那方向，摇头：“他不会死在这里。”

　　“那是自然。”小无耳畔的红羽随着法力的流转摇曳，一柄烈焰缠绕的火剑在他掌中凝聚。他说得话虽然很低，但她却清晰听见那句，他命硬得很。

　　赤红的火焰烈烈燃烧，岚依的土盾在火刃下断成两半，把扑来的僵尸拦腰斩断，焚成了灰烬。

　　不过片刻，在独朽震惊的神色下，满地的灰烬被夜风卷走，消散于无形。

　　“他的实力果然………”于云间看着收剑的小无，陷入了沉思，连独朽走到他身边都没有察觉。等于云间回身，独朽问道：“你有没有觉得他很奇怪？”

　　小无似乎对他们颇为熟悉，尽管他们的相识出于巧合，但他给人的感觉总是透着古怪，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感受。

　　“对，我也是这样认为。”于云间依然看着小无。

　　未尚兰还在昏迷，单清也和岚依都是初入天行城的弟子，学到的法术尚未纯熟，眼下面对完三只魔物早已经很疲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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