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儿

　　男人锋利的刀刃压在秀红嫂子的脖颈处，她只觉得脖子一痛，好像有血流了下来，强撑着发软的身子没有倒下去。

　　饶是有了舍命之心的秀红嫂子也被男人那阴狠的眼神压得，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余光扫向男人身后那双不动声色的黑眸时，那沉稳的神色一时间给了她莫大的勇气。

　　秀红嫂子眼睛猛地睁大几分，喊道：“不是我，我没闯三虎寨！”

　　她确实没去三虎寨，所以说这话时很是坦然。

　　男人本想诈一下这妇人，没想到是这个结果：“那你刚才心虚什么？”

　　还没等秀红嫂子想出借口，掌儿走到男人近前，微红的眼眸染上一抹怒色。

　　“心虚，就对了！昨天晚上她把我唯一的黑窝头抢了，我俩起了争执，叫喊着今天让方婆子来定夺。”

　　说到这里，掌儿用恳求目光看了方婆子一眼，意思是希望方婆子替她主持公道。

　　“没想到大爷您今天来了，正好给小女子主持公道。”

　　秀红嫂子也不是个蠢的。

　　“那怪你自己，大家都恨不得一口吞下去，非你在那里细嚼慢咽的磨蹭，不抢你的，抢谁！”

　　男人一听是这些鸡毛蒜皮的事，脸色不耐把刀一撤。

　　还想着再盘问下其他人，这时从外面跑来一个手下，在男人耳边低声禀报。

　　“头，在刑堂那边传来消息，这次闯寨得贼人是个男的。”

　　男人听了这话，怒骂一声：“他奶奶的，怎么不早说，耽误大爷的时间，走！”

　　男人一挥手带着人出了石牢，不过疾走几步又停了下来，指着一个手下说道：“你去那石牢窗口外面看看情况。”

　　那手下不一会就跑了回来：“头，那窗口外面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根本不可能有人能从那里逃出来。”

　　男人听了这话安下心来，带着人去了另一处山峰。

　　等那群带刀的打手走后，女人们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方婆子悬着的心也落回了肚里，要是这贼人是从她这里逃出去的，那她这条老命也离死不远了。

　　“你，今天的两个黑窝头没了！”

　　方婆指着秀红嫂子喝斥一声，眼神扫向众人，“一天天闲得要命，还磨蹭什么赶快去做工！”

　　被怒火波及到的女人们一个个缩得脖子向外走，方婆子看着人群中，哭丧着脸的秀红嫂子和一脸不忿的掌儿，脸色阴沉得要命。

　　出了石牢后，掌儿、甜翠、秀红嫂子，三人不着痕迹对视了一眼，此刻她们都有种劫后重生的庆幸。

　　可是到了布坊后，大家刚缓和过来情绪又低落到谷底。

　　因为往常“叮叮当当”打铁声不见了，显然那群人去了打铁的山坳处。

　　布坊里女人个个惴惴不安，他们的男人，兄弟，儿子可都在那呢！

　　而时断时续地哀嚎声更是一次又一次冲击着女人们的心里防线。

　　又一声惨叫声若隐若无的传来。

　　正抱着布匹卸货的中年妇人，身子猛地一震，手里的布匹掉在地上，惊叫着向门口跑去：“是东子！我的儿子！”

　　东子娘刚冲到门口就被刘皮子的鞭子抽了回来。

　　“滚回去！”

　　这一鞭子下去，东子娘的右肩上便是一道血痕，东子娘顾不得疼痛对着刘皮子哭求。

　　“求求刘大爷，让我出去看看儿子吧！”

　　“谁也不能出去！”刘皮子也听到惨叫声，上头下令要抓闯寨的小贼，他可不想在这时出乱子。

　　又一声惨叫传来。

　　东子娘双膝跪地，不停地对着刘皮子磕头。

　　“我给您磕头了，大爷让我去看看儿子？”

　　不一会儿，东子娘的额头就血染了一大片，女人们不知不觉的围了过来。

　　刘皮子一看这些人要闹事，当即鞭子挥舞得更狠了，招呼门外一众打手，上来就对着女人们一顿武力镇压。

　　“反了天，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还敢惦记着旁人。”

　　“那不是旁人，那是我的儿啊！”满脸是血的东子娘，眼里皆是绝望。

　　刘皮子一看有人顶嘴，又一鞭子抽了过去。

　　站在旁边的掌儿眼看鞭子又要落到东子娘身上，立马向后拉了她一把，堪堪躲过鞭子，又佯装惧怕没站稳的样子。

　　这鞭子抽了空，刘皮子狠瞪了一眼两人。

　　要不是山下催货催的急，他哪还用费嘴皮子。

　　刘皮子扫视一圈众人，恶狠狠道：“今天谁要是没把活儿干完，爷就让她躺着出这个门！”

　　看到刘皮子染血的长鞭，还有十几个打手雪亮的长刀。

　　女人们绝望的又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一个个像是木头人一般机械地做工。

　　东子娘面如死灰，就像是个失了魂的傀儡般，僵硬的开始扯着棉布。

　　一切又归于平静，掌儿看着周围那一双双死寂的眼睛，心里很是不好受。

　　和掌儿同样不好受的大熊，此刻趴在稻草上，后背已经皮开肉绽了：“东子怎么样了？”

　　这一包伤药还是大虎偷偷藏在衣襟里才没被搜出来，如今已给东子用了一大半，还剩下不多的一点。

　　“刚醒了，上药后又疼晕了过去。”大虎有些心疼看着弟弟，“弟，我也给你上药。”

　　“不用了，这一次是我连累了兄弟们！”

　　大熊自责不已，那天夜里和巡逻兵交手时，他用脚踹倒一人，没想到三虎帮的人拿着那人衣服上的鞋印来比对。

　　大熊的脚长是八寸一，和他一样脚长的有十几人，而东子就是其中一人，东子昨夜上茅房没人给他作证，三虎帮的人把矛头都指向他。

　　兄弟俩正说着，香木和罗树果钻进了棚子里：“那伙人走了。”

　　两兄弟刚松了一口气，香木又闷声说道：“他们把东子也带走了。”

　　“什么！”趴着大熊猛得坐了起来，“不行，我要把人换回来。”

　　大虎赶忙拦着人：“你怎么换，说那天夜里是你闯得三虎寨，到时候不光你我，还有掩护的罗树果，香木等人都要丧命。”

　　罗树果对于东子也是歉疚的很，但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了，也不能意气用事。

　　“我罗树果这条命不值钱，可沈家两位少爷呢，山上这两百多号人呢？”

　　大虎按着大熊的手：“弟，你不要冲动，你忘了二少爷可还等着我们去救。”

　　“大熊哥，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你要养好身体，才能想办法带领大家伙逃出去。”香木也跟着劝。

　　三人看大熊神情不再那么激动了，赶忙把又冒出血的伤口处理一番。

　　这会儿大虎也没等弟弟同意，把伤药全撒上了，又撕了一块里衣布包扎好。

　　“大熊哥，我们的行动加快一些说不定还能救下东子。”

　　罗树果扫视了一下四周，低声说道：“这山里的情况我们的人已经全摸清。”

　　几人一听这话瞬间提起了精神。

　　“这天虎山有五峰，三虎帮占了四峰，咱们现在的位置是靠前面那座小山峰上。

　　后面的南峰他们建成了三虎寨，三虎帮的人在东西两座山上挖了不少陷阱，还派人在山脚山腰处设了十几处关卡。”

　　几人一听这情况很不乐观，他们这次想带着大家伙一起逃，人数众多，武力值又低，还有伤患，这可怎么是好？

　　“那北边什么情况？”香木问道。

　　“北峰那边三虎帮的人并没有派人看守，因为那里号称北狼峰。”

　　罗果树说道这，面色凝重起来。

　　“据打听来的消息，北狼峰上狼群有一千匹之多。”

　　一千匹狼！

　　这么庞大的狼群，那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几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这可真是前有虎后有狼，进退两难。

　　大虎从小到大没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好，但是到了三虎帮内确实恨透了这个虎字。

　　大熊思索了一瞬猛地抬头正和罗树果视线碰在一起。

　　“我们向北狼峰走。”

　　两人都觉得有时候人比动物更可怕，北狼峰是危机也是机遇。

　　……

　　三虎寨中，金玉虎瞥了一眼晕死过去的东子：“这就是你们查出过的闯寨的小贼。”

　　“只有此人有重大嫌疑，而且他的脚印和昨天贼人留下的脚印吻合。”手下回道。

　　“把人扔进蛇窟。”金玉虎拂了拂衣袖。

　　这时一脸喜气的金石虎走了进来，下人们极有眼色退了出去。

　　“二弟，那小东西已经从了。”金石虎看到二弟那波澜不惊的神色，有些挫败，“对于这个结果，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什么时候驯服一个小东西，都值得大哥喜形于色了？”

　　“也是，这不是平常用武力惯了，冷不丁动了一下脑子，没想到成了！”金石虎摸着后脑勺，嘿嘿直笑。

　　金玉虎丢给犯蠢大哥一个白眼，直接吩咐：“你把人扔给沈云风，让小东西尽快把沈氏家主印信搞到手。”

　　“那么麻烦作甚，我们直接抢不行吗？”

　　“你以为沈云风能当上沈家家主是个傻的不成，刚来的时候早就搜过身，印信根本没在他身上。”

　　“哎呀！麻烦，我不想见那张鬼脸。”

　　金石虎一想等会又可能碰到邓义虎，还要对着作呕的鬼面演戏，整个人都不好了。

　　拿起一块如意糕正准备品尝一下的金玉虎，一听大哥这话，脑中浮现那张焦黑看不清五官的脸心里也开始恶心，手里糕点也不吃了。

　　“行了，等忙完这阵子，我想个法子让他在床上歇个半年一年，省的恶心人！”

　　金石虎听了这话，这才开始晃着身子，向虎威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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