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劲草

　　Miracle刚刚走回基地，发现座位里多了一个十分投入的“新人”。
　　只是那位“新人”的操作非常老练，战绩遥遥领先。
　　Miracle扯掉他的耳机：“Are you crazy，JIN？”
　　“听不懂。”晋军抢回耳机，敷衍他，“Speak Chinese or get out！Now！”
　　“谁把他带来的！”Miracle怒气冲冲地找人算账。
　　“头儿。”战友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他离开那边的战队来我们这儿弃暗投明来了，适应得蛮快的，马上就将了对面一军。”
　　“你这叫背叛！”Miracle敲着桌子跟他讲。
　　“安静！”晋军说。
　　“Shit!”Miracle匪夷所思地望着他，“My God!”
　　“钞能力。”战友捻了捻手指，“东西方神秘力量。”
　　晋军是他一直努力想打败的目标。Miracle多少次看晋军骄傲地炫耀战绩恨得牙痒痒。可这个念头支撑Miracle走过了每个难熬的日日夜夜。
　　如今因为钱，晋军立马就坐在了他左手边。
　　战友拍拍Miracle的肩膀把他带出去。
　　“JIN混不了多久，头儿不会重用一个背叛过跟自己患难与共的战友的人。”
　　“不是你们请他来的吗？”Miracle用夹生的汉语说。
　　“是这个赛季的战术。头儿给了他钱，要买断他的前途，单单是退赛可不够。这招还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够狠。”
　　“多少钱？”Miracle站在走廊，透过玻璃窗看着晋军。
　　实在太让人震惊了，对面战队差点倒闭的时候是晋军拿着机器边打边收服，收来了一帮实力强劲的队友，披荆斩棘崛起的。
　　晋军要自己一手毁掉他们。
　　他们的骄傲，努力，血汗，忠诚。
　　“1.5个亿。”
　　“What the fuck！”Miracle疾步走进去抓住晋军的手，“Stop it！”
　　“Miracle！你在干什么！”
　　Miracle被队长拉开了，并被勒令今晚不准踏入这间房间。
　　“这是卑鄙！”Miracle握紧拳头，眼里喷射着怒火，“JIN，你没有原则了吗！你的原则呢！战斗的原则，做人的原则！”
　　“你问他愿不愿意！来，你问问他自己。”
　　Miracle去望着晋军的眼睛，试图找到一些优良的品质。
　　可那双黑色的眼睛里除了黑色，什么都没有，连白色的灯光都照不透这双黑漆漆的眼睛。
　　晋军略微抬头，又一点头。
　　这一点头有雷霆万钧的力量，刹那间击碎了很多美好且无价的东西。
　　“就恨我吧。”晋军平静地说。
　　Miracle的头皮顿时发麻，后脊骨好像蹿上一条冰冷冷的滑溜溜的蛇。
　　“没人挡得住另一个人决意要堕落。”队长说。
　　Miracle被赶了出来，他坐在楼梯上，望着走廊里的灯光。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他看到很多碎片从白灯光下流走，一去不复返。
　　晚风也带上了血腥的味道，好似是从屠宰场那里吹来一样令人作呕。
　　晋军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
　　Miracle挡住了他的去路。
　　“You stand on a cliff！You will get into real trouble and be blown to pieces！”
　　“Sometimes you need to jump，and then hope you're not standing on cliff！（有时候我们要先跳，然后再希望自己不是站在悬崖上。）”他看了Miracle一眼，绕开他自顾自地往楼梯下走,“我们还要共事一段时间，起码在这个赛季的赛事之前。Could you speak Chinese？My English is very,very terrible. I swear to God I'm telling the truth.”
　　Miracle笑了起来，并朝他吹了个口哨：“You are so funny！May I kiss you?”
　　“If you kiss me，I will kill you！”晋军说了句粤语，“躝！躝屍趌路。”
　　这下Miracle是彻底听不懂了。
　　“我叫你滚。你还要听第二次?哈哈哈哈。”晋军起初并不在意，后来才觉得不太合适。
　　kiss?
　　什么？
　　这么热情的吗？
　　恰好碰到过去的队友LIZZY给他打电话。
　　“你落了点东西，什么时候来拿？”电话里是一个久违的声音。
　　晋军顿了顿，仔细辨认了一会儿。
　　“我恐怕没时间送出去给你。你自己来拿。”那人道。
　　那边传来水龙头的哗啦声。那人也在懒懒地打哈欠，显然是刚刚睡醒。
　　“什么东西能让你这么早起床啊？”晋军说。
　　“楼下见。”LIZZY说。
　　MKG是摩克学院的电竞站队，坐落校园幽静清新的西南方大别墅里。
　　比它幽静的地方没它空气清新，比它空气清新的地方没它安静，是学院的学生投票赞同捐出去专门维护那群闭门不出的选手的健康。
　　除了在有限的自由时间内尽可能地使选手处于健康的环境，并且在高强度训练期间能呼吸新鲜的空气，学生能帮的也就这么多了。
　　选手们的黄金期往往出于17~23岁，过了那个岁数反应能力会渐渐下降，不太适合高强度的电竞比赛。25岁，再诧叱风云的选手都难逃退居二线的命运。在长身体的关键时刻，他们每天会在电脑面前消耗16小时以上。
　　他们的青春、健康甚至一辈子的前途，都搭在他们爱入骨髓的事情上了。
　　谁也没办法对他们的后半生负责，除了他们能自谋生路。
　　晋军现如今不过19岁。
　　“你们觉得目前已经是JIN的巅峰，其实不然，属于JIN的时代应该更长。”教练无奈道。“Miracle也一样。我们对他们的选择保持尊重的同时，也要铭记一个道理——如果他们放弃电竞，电竞也会放弃他们，即使是JIN。如果JIN六个月不碰键盘，不说三年，哪怕是五年刻苦训练的成果都会付诸东流。放弃的效果比努力来得要立竿见影得多。”
　　“他没有放弃，他只是去了对面。”LIZZY语气冷淡地说。
　　“那也差不多了。”
　　LIZZY冷着脸下楼去见晋军。
　　晋军倒不介怀，伸手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一切还好吗？”
　　LIZZY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太健康，常年不见日光使他脸色苍白，苍白地能显示静脉的青色。他的青春已经被太多的比赛填满，虽然很热血但对身体来说是极大的负荷。
　　“你在搞什么?”李志洋有几分怒气地问他。
　　“LIZZY，个人选择而已。”晋军说。
　　“你把我们拉到这里怎么不说只是个人选择，现在说个人选择！”
　　“我会让你们知道的。”晋军说，“我留了什么东西?”
　　李志洋递了一个塑料袋给他，里面装着晋军从前收集的去往各个地方赛场的车票。
　　“好。”晋军拍拍他的肩膀，“一起吃个饭啊。”
　　李志洋神色清冷，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也看不出难过不难过，跟晋军走了：“Miracle的表情是不是很精彩？”
　　“哈哈哈哈，感觉他受到的冲击比我还大。”晋军说，“聊到最后他好像缓过来了，他说kiss。我不明白，kiss?”
　　“西洋做派，搂搂抱抱。你就是答应他，他也只是亲一下你的脸表示欢迎。他来这里久了，发现大家都不喜欢这样的礼仪，所以他会问那么一句May I kiss you?”
　　“这下好了，除了唐突，还有点骚扰的意思了。我说kill you.”晋军哭笑不得。
　　好比人家说welcome，自己就说了句kill you.
　　“你会放弃吗？”李志洋问。
　　这个问题问得很突然，晋军大脑一下子空白。
　　李志洋清咳一声：“这是你的自由。我想说，趁你的文化课还可以，参加高考。”
　　他看起来依旧是那副生人莫近的脸色。
　　次日团聚烧烤时，队伍里的气氛很轻松。在暖和的火炭旁，Miracle再次问晋军:“May I kiss you?”
　　“Oh，yes.”晋军在诧异一秒后说。
　　Miracle亲了一下他的脸颊:“Welcome.”
　　“Thanks.”
　　“Why don't you kill me?”Miracle坏笑着说，“or 'lan'?”
　　躝。
　　“Because I……”晋军无奈地笑了。
　　有人说：“Miracle刚来的时候都是亲嘴的，队长建议他询问一下我们的意见。”
　　队长杜安铖还原当时的场景:“May I kiss you?——yes。Miracle以他那近乎法式拥吻的热情就亲了过来，我的妈呀，Miracle很帅气但我还是自闭了好久，我说'kiss on my cheek'，然后他扭头往我的脸上亲了一下。'I mean you can just kiss on my cheek'。他坏笑着往我另一边脸颊又亲了一下。我真的，当场去世。He was very handsome,but I ……well,I stood there just like a stupid goose。”
　　(他很帅气，但……我站在那里像个呆头鹅)
　　“You are more introverted.”Miracle对晋军说。
　　(你更加内敛)
　　“no，no，no。”晋军说，“ Please take more time to know more about me…”
　　“As well as stubborn，braver…”Miracle撬开香槟欢呼起来，“I love here！”
　　香槟四处喷撒，他们笑着闹着站起来干杯，划拳，玩游戏……
　　一直到散场，Miracle才发现晋军虽然健谈，幽默，笑容满面，但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手舞足蹈，高声呐喊。
　　他坐在那里照顾着大家的饮食和桌上的材料，没有的时候就及时起身去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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