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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心疾首
秦婉再一次感觉活着没意思,没再多说什么,端起酒杯,以袖掩面,一饮而尽。
蔺珩对她如此爽快的饮酒姿态有些意外,“好喝吗?”他问。
“好喝。”她唇齿间全是甜香,这苌楚酿几乎没有酒味,跟上次在皇宫里喝的酒全然不同。
或许是老天给她的恩赐吧,别人要饮毒酒才能死,她喝点甜甜的酒就可以通往极乐世界了。
“这次慢点儿喝。”他又给她斟了一杯。
先开始是蔺珩给她斟酒,慢慢就变成了秦婉握着酒壶不松手,自己给自己斟,左手斟满,右手端杯就饮。
一壶喝完了,她又伸手去拿桌上的另一壶。蔺珩却将那壶酒移开,轻声制止她:“可以了,不能喝太多。”
他看着她脸上浮起的晚霞一般的红晕,扬唇笑道:“我们聊聊天吧。”
他说话的声音温柔悦耳,秦婉的心里像高悬着一座吊桥,在他起伏的语调中动荡,摇晃……
两人的手不小心触碰到一起,她细嫩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他却很自然地将手心覆在她的手背。
他手心的温热像流经暗夜的河流一样流经她的心房。
她心里的吊桥也摇晃得愈发猛烈,一下下撞击着心壁,直至神思恍忽。
她双颊泛着酡红,早就听不见他说什么了,只是本能地将目光黏在他的脸上。
蔺珩一点也没醉,却也经不住她这样直白而又深情的注视,面色微红,问道:“回家吗?”
她乖顺地点头。
他给她戴好帷帽,搂着她的腰,将她带上马车。
日暮时分,长街上却早已点起了灯火。车轮滚动,马车车厢里比外面的暮色更浓一些,酒楼茶肆间的灯火不时透过马车侧帘的缝隙晃进来。她软绵绵地靠在蔺珩怀里,她身上迷离的香味一寸一寸侵蚀着他理智的防线。
她是真的醉了,伸出双臂环着他的腰,仰起头看着他的脸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蔺珩嘴角勾起笑,克制地吻她的额头,“夫君。”
她笑得娇憨,痴痴地望着他的脸,“哪有人叫夫君的,你,你骗我。”
蔺珩盯着她唇瓣,喉结上下动了动,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搂住她的手也有些不受控制地收紧,抬起她下巴,浅浅吻了一下她的唇瓣,柔声道:“我没有骗你。”
她低呼一声,用手捂住自己嘴巴,“你不可以亲我。”
“哦,那我不亲了。”他从善如流。
见他这么听话,秦婉很大度地不和他计较,又问:“你家在哪里呀?”
蔺珩忍住亲她的冲动,只是用拇指指腹摩挲她的下巴,“你家在哪儿,我家就在哪里。”
“这么巧?”她有些半信半疑地垂下眼睛。
“是的呀。”他回应她。
秦婉安静了片刻,又扬起脸,蹙眉对他说:“我难受。”
“哪里难受?”
她捂着自己左胸口,“这里难受。”她的心脏跳得很快,却是一下轻一下重,很不舒服。
可蔺珩却以为她是想说她“难过”,他也不想趁人之危,在她醉酒后触摸她胸口,便只是抱着她温言安抚。
“我觉得我要死掉了。”秦婉蹙着眉头,闭眼流泪,似乎很是不舒服。
“是不是胃里难受?我们回家就请大夫。”
她摇着头,只是哭。
蔺珩已经有些后悔了,马车停下后,直接抱着她回东院。
芸妈妈见到这一幕,讶异问发生什么了,听到喝了酒,大惊失色,立即让冬禧去请常给秦婉看病的柳大夫。
焦急等待了一炷香的时间,柳大夫终于急匆匆地来了。芸妈妈给霜儿使了眼色,霜儿会意,带柳大夫进去给秦婉诊断,芸妈妈接着便把蔺珩请了出来。
芸妈妈开口便问:“栀栀没跟姑爷说什么吗?”她故意将话问得含混。
蔺珩靠在柱子上,一贯波澜不惊的脸上也少有地显露出紧张和不安,他低眉看着地板,答道:“喝酒之前栀栀说她不能喝,是我劝酒她才喝的,喝完没多久她便说胸口不舒服。”
听完他的话,芸妈妈心下了然,知道秦婉没有跟他说心疾的事,便又道:“姑爷先去歇着吧,这里有我们在就行了。”
他摇摇头,道:“今日本就是我的过失,还是等等大夫怎么说吧。”
房内,柳大夫为秦婉诊断完,霜儿叮嘱道:“柳大夫,今日我们姑爷在外面,还请大夫不要提小姐心疾之事。”
柳大夫看了看霜儿,又看了看秦婉,什么也没多问,只是点头答应。
“大夫,我夫人有没有事?”
柳大夫背着药箱一出来,蔺珩便迎上去问。
“这次运气好,无大碍,下次可千万不能让你夫人喝酒了。”
“是。”蔺珩垂首,像一个听训的学生,他本想亲自送柳大夫出门,但芸妈妈让他去看秦婉,她们送就行。
送走柳大夫,芸妈妈这才真的松了口气。
芸娘是李姝的贴身侍女,两人极要好,情同姐妹。秦婉婴儿期哭闹不止,秦廷茂不体谅李姝不易,也不关心孩子为什么哭,只责怪她们母女二人打扰他休息,秦婉是她和李姝两人轮番哄着抱着带大的。
虽然蔺珩作为栀栀的丈夫,按理说不该瞒着他,可栀栀有心疾这件事,她不确定让蔺珩知道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若他以后待栀栀更好也就罢了,就怕他会有其他对栀栀不利的想法。
秦婉注定早逝,不能和蔺珩相守到老,等到了那一日,他要续娶也好,要纳多少小妾也罢,芸娘绝对不会过问,她只是想在栀栀活着的这段时间里,蔺珩能让栀栀过得快乐幸福些。
擦干眼泪后,芸妈妈进到房间。暖黄的烛光下,秦婉躺在床上,蔺珩坐在她床边,两人正笑着说话。看到这样温馨甜蜜的画面,她本想出去不打搅他们,秦婉却不停招手让她过去。
“芸妈妈,他说明天带我出去玩,我可以去吗?”秦婉坐起身,眼巴巴地问。
芸妈妈笑着摸她的头:“可以。”
得到许可后,秦婉又一把拉住蔺珩的手,“那你今天就别走了,你就在我家住下,明天我们就能一起玩。”
像是想到了什么,芸妈妈“扑哧”一声笑了,跟蔺珩讲起秦婉小时候的趣事。那会儿她天天都想出门玩,出门了就不想回家,只要一出门,看到自己喜欢的人,一般是比她稍大的哥哥姐姐,她都要热情邀请他们去自己家里玩,玩到晚上,她还哭着不让人走。
蔺珩先是笑,后低头看了一眼她紧紧攥住他的袖子的手,默默将自己的掌心覆了上去。她在秦家过得不开心,所以才会遇到喜欢的人就往家里带,不想让他们离开。
夜深了,他留下来照顾她。
“栀栀想和我一起睡觉吗?”蔺珩酝酿半晌终于开口,见她面色犹豫,继续展开攻势:“只有今天晚上可以。”
这句话效果很好,秦婉往里面挪了挪,“那你睡……这里。”
吹灭灯火,蔺珩上床躺到她身边。她旋即贴上去抱住他的腰,将一侧脸颊埋进他肩窝。他笑着把她往上抱些,睡到枕头上。
“不要动!我要睡觉!”秦婉竟一巴掌打到他手上。
“……遵命,大小姐。”
等她睡着了,他才敢轻轻摸了摸她的耳朵,“凶得很。”
秦婉醒来时,阳光正好,床上只有她一人。
宿醉后,她记不太清发生了什么,但丫鬟们自然会帮她回忆。
听到她们说自己哭着不让蔺珩走,要让他给自己洗脸,喝水的时候要他先喝一口她才愿意喝,夸他长得跟神仙一样好看,向他许诺只要每天陪她玩,她就把所有银子都给他……
“好了……别说了。”秦婉痛心疾首。
众人立刻闭嘴,却仍是忍不住地偷笑。秦婉恼怒道:“还笑?你们喝酒也说胡话,都出去!”
丫鬟们含笑答应,相继退出。而让她出丑的罪魁祸首此时却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浅淡的霜蓝色衣袍,衣襟和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束于腰间的玉带勾勒出他的宽肩细腰,还挂着白玉玲珑玉佩,整个人端雅矜贵至极。
如此光彩夺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又要陪佳人打马球。
秦婉冷哼一声,倒头就把自己蒙进被子里。
“怎么啦?”蔺珩提衣坐到她床边,语气柔和至极,“一见我就又生气。”
见她一动不动地,并无应答之意,他便轻轻伸手想要去揭开遮住她脸的被子。
这样凑近时,秦婉才发现他衣服上还熏了香,一种在冰天雪地里绽放的蜡梅香味丝丝缕缕地飘进她鼻子里。
“你还想玩弄我的感情!”她坐起身,紧盯着他。
蔺珩笑,脸上露出好看的梨涡,“没有。”
“你少跟我来这套!”
蔺珩垂目看着她的唇,一时难以自持,凑上去亲了一下,“真的没有。”
秦婉不防他亲自己,一掌推开他,睫毛颤动,“你……干什么?”
“栀栀亲我的时候我可没有动怒。”他正色看她,眼底却还留有细碎的笑意。
“我…我什么时候亲你了?”
“去年中秋宫宴,栀栀喝醉酒后在马车里抱着我亲,推都推不开,嘴唇都给我咬破。”
“你胡说!”
“栀栀还记得当时你颈后的淤青吗?那是我无奈之下出手将你打晕后造成的。”怕她不信,蔺珩又补充道:“栀栀也可以问一下霜儿,当时我衣服上全是你唇上的胭脂印,她上马车时兴许看见了。”
秦婉怎么可能去问霜儿,她沉着脸道:“你发誓没有骗人?”
“我发誓没有骗人。”
看蔺珩的神色不像撒谎,秦婉低头默然不语,紧接着忽而又转向他,“所以你明知道我酒后会如此失态,你还带我去喝酒,你什么居心?”
蔺珩眸光闪了闪,下意识张口想要替自己辩解,最终却还是选择了沉默。
他并不知道秦婉酒后会失态,上一次中秋宫宴在马车里发生的一切,他只当是因为盛意柔给她下的药所致。旁人对她的恶毒,蔺珩并不愿她知道。
“我以后绝对不带栀栀喝酒了,柳大夫说了,这次是运气好才没事,都是我的错。”蔺珩一方面诚恳地向她告罪,一方面引开话题。
秦婉听到柳大夫来过,立即看向他,她不知道蔺珩如今是否得知了她心疾的事。
“怎么了?”蔺珩看她若有所思,问道。
“没什么,”她说着,伸手探向他心口,片刻后又抬眸看他,“那你可知我为何不能喝酒?”
蔺珩轻轻握住她的手,“芸妈妈说是因为栀栀身体太弱了。”
她收回手,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她掀开被子下床,肚子早就饿了。
“吃完饭,我带栀栀出去玩可好?”
秦婉坐下,边往杯子里倒水边说:“好啊,叫上你未婚妻一起,我们去打马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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