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讯
“你倒是挺会藏。”
江雪蹲下来,从腰际拔出手电筒向下一照。地窖的角落里放着一个黑色的包袱,然而却空无一人。
“里面是什么东西?下去,拿上来。”
赵延哆哆嗦嗦的爬下楼梯,小心翼翼的将那个黑色包袱的搬上来,解了结,打开黑布,里面赫然是一包红褐色的粉末。
“哪儿来的?”
“这是……”
赵延突然灵光一现,
“这是驱鼠的药粉!”
“药粉?”
江雪眯起眼睛,
“看起来很像火药啊。”
“科长您说笑了。”
赵延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这确实是火药,但真的是用来驱鼠的。咱们哈尔滨的老鼠又大又凶,普通药根本不管用,这是乡下老方子,用火药吓唬它们。”
“赵老板,你觉得我会相信?”
“千真万确!”
赵延有些急切地上前一步,
“您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其他酒楼或者杂货铺,他们那儿也这么用。还有,您看。”
他迅速的走出门去,很快便抱来了一个酒坛子。
“你看那些老鼠咬过的酒坛子,我损失惨重啊。”
江雪瞥了一眼酒坛子上的牙印。
“即便如此,私藏火药也是重罪。”
江雪的语气略微松了松,
“赵老板你得知道,就这么一包小小的火药,足以炸毁一节哈尔滨城外的铁路了。”
“江科长明鉴。”
赵延连连弯腰,
“这实在是无奈之举。您也知道,现在正规的驱鼠药根本买不到,我这酒楼要是被老鼠毁了,不仅我损失惨重,皇军也少了一个喝酒消遣的地方不是?”
“其实,赵老板说的也有道理,最近确实有不少商铺反映鼠患严重。”
韩志远适时的插进嘴,向江雪说道。
江雪沉默了片刻,突然问:
“赵老板,我听说你经常接待一些特殊的客人?”
“开门做生意,来的都是客,不知道科长指的是……”
赵延陪笑。
“比如,那些行踪诡秘的商人……又或者,喜欢在角落里低声交谈的……”
“哎呀!”
赵延一拍大腿,
“江科长您是说那些倒卖私货的吧?不瞒您说,这种人哪里都有,别说我这酒楼里了,换成那些小铺子里更多。既然江科长您这么叮嘱我,我以后但凡见到可疑的人,都第一时间向警察厅报告。”
江雪不作声,盯着他看了许久,嘴角微微上扬:“赵老板,你很会做人。”
她将那包火药在手里掂了掂,重新用黑色的油纸包好扎上,丢回赵延手上。
“这次就算了,但记住,现在哈尔滨还是谁说了算,要是你们哈尔滨大酒楼出什么幺蛾子……连上今天的事一起算账。”
“是是是,科长教训的是。”
赵延连连点头。
几人出了杂物间,江雪环抱双臂走在最前面,步伐迈的不急不缓,却猛然在一扇房间门口停住了。
韩志远心停跳一拍,咽了口唾沫。
这个房间,挪开柜子,底下就是他们躲藏的地方。
江雪猛地转过头来,将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
“江科长,怎么了?”
赵延率先开口。
“这扇门里面是什么?锁着的?”
她伸出手去,就要将门推开,一推,发现推不动。
“江科长,您要进去啊,我现在就去找钥匙……”
“是去找钥匙……还是找人去,通知转移人呢?”
韩志远蓦然愣住,手心渗出一层冷汗。
赵延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东边传来一阵骚动,不一会儿,两个警员押着一个人上来了。
“江科长,有情况,这个人鬼鬼祟祟想翻窗逃跑。”
赵延回头一看,发现这正自己店里往常向地窖里送饭菜的小伙计。
糟了,本来想让他去送饭的,钥匙还在他的身上。
赵延的脑海中猛地炸出一声惊雷,身子不由的一晃,看向小耿的时候,却对上了他投过来的一个放心的眼神。
“你是谁?”
小耿垂着脑袋,战战兢兢的回答:
“我是伙计……店里的。”
“伙计?那你跑什么呢?看到我们来了,通风报信?”
小耿抬起眼瞄了一眼赵弦,突然扑通一声跪下了,连连磕头:
“赵老板,赵老板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江雪回转过头看向赵延,双目沉沉的打量一会儿:“赵延,有什么秘密?是你自己说还是我带你到警察厅你再开口?”
赵延的面色恢复如常,露出一抹苦笑:“江科长,小耿这家伙肯定是又偷酒了,要被发现了才跑的……”
话还没完,江雪猛的伸出手去搜了小耿的身,口袋被一个一个翻开,能得到的只是几个硬币和一把小刀。
江雪拿起那把刀,手指滑过刀面,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一股浓重的酒气传来。
“偷的是白酒。”
她面色沉静,挑起眉,“赵延,这么说来,你是该好好管管这群伙计了,省得以后偷鸡摸狗吃喝嫖赌,变得跟我警察厅一个样。”
她这话一出口,就轮到身后的两个警员打哆嗦了。
“是,是。”
赵延弯着腰,连声应着,
“我肯定好好管教他们……”
江雪没有应答,目光在韩志远身上停留一瞬,悠悠然开口:
“韩大哥,你刚刚慌什么?”
“没,没什么。”
他垂了头,手捏了捏自己的耳根,
“只是突然想到一个之前在这里遇到的姑娘。”
“姑娘?姓柳,叫柳若思吧。”
她没有等着韩志远回答,自顾自的说下去,加重了语气,
“柳姑娘我到也见过,好是好,只是命太薄了些,早早的死在了日本人手里。不过那个江户川倒也是罪有应得,还是死在女人手上。”
她嘴角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不知是在感慨还是在询问,
“江户川是被一个请到家里给他献舞倒酒的舞妓用簪子刺死的,赵老板,你说柳姑娘是从哈尔滨大酒楼出来的,那个舞妓和柳姑娘是什么关系,背后会不会还有什么人……”
赵延面色一僵:“我不过做做生意的,怎么敢妄自议论这些事……”
“也是,有些东西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不是吗?”
她轻轻的踢了一脚那扇锁上的门,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如果找不到钥匙就别开了。”
江雪望向赵延的眼睛里神色意味不明,
“赵老板,你们这些做生意的人应该更清楚,如果这扇门开不了,那干脆让它以后都别开。”
她冲着两个警员摆摆手,径直向外走去。
韩志远和赵延相视一眼,吸了口气,定定心神跟上去。
“赵老板的房间里有秘密。”
江雪支走司机,自己开车。开到一半,忽然对坐在副驾的韩志远说道,
“这个秘密不是我不能查,只是我不想查。有些东西心里有个数就行了,没必要刨根究底。”
韩志远扭过头去,恰巧看到江雪的侧脸,在这淡淡的光线中只有一个轮廓。
他有了一瞬间的出神。
他们是在警察厅的停车场遇到裴政的。
“裴副厅长,有结果吗?”
“结果,说的轻巧。”
“那就是一无所获了。”
江雪的声音里染上戏谑,
“你就在老道外一家一家查下去吧,我今天去城里面走了几家酒楼和杂货铺,都是老实人。”
裴政哼了一声,说话带上了重重的鼻音:“你倒是会讨巧。”
“不是讨巧,是要有脑子。”
“你去哪查了?”
“哈尔滨大酒楼,远东杂货铺……”
话还没完,裴政哈哈大笑起来:“有脑子?江雪,你莫不是脑子坏了吧,那哈尔滨大酒楼里成天来来往往的都是咱们的人,赵老板客气成那样,见到咱们恨不得趴在地上,还藏人?还有,远东杂货铺的杨老板不是专门给咱警察厅供酒的吗?他都送了钱把他儿子送进来了,难不成还会跟那些人勾勾搭搭?”
江雪挑眉,懒得跟他辩驳,转身就往自己办公室走。
裴政见她和韩志远走远,冲着他们的方向吐了口唾沫,掸掸衣角:
“装什么聪明清高?也就那样。”
此时的日头逐渐偏西,落霞满天,给警察厅镀上一层橙红色的余晖。
江雪在办公楼前站了一会儿,看着脚下自己长长的影子,眸中的墨色越染越深。
六月份的天气还算是干燥的,太阳悬着,又不至于灼烧的太厉害,但到了七月份雨便开始多了,粘稠而绵密,不知什么时候便会落下来。
空气是湿润的,积雨云压的很低。
然而到了七月末,雨便吝啬起来,江上涨上去的水又在慢慢回退,露出了岸边被泡的发黑的木桩。
地窖口处潮湿的厉害,任何一个意想不到的角落里,都有可能爬上霉斑。
韩志鸿终归是憋不住,忍了一个月,好说歹说,终于让陆贵平同意他重新有了自己小手枪的使用权。
每隔两三天,晚上的定期出行成了他的常态,就好像不隔几天出去一趟,心里就闷得慌。
六月份的全城大搜查最后不了了之,日本人莫名的又在城边哨卡加了人,像是严阵以待。
底下的风声越传越响,说是苏联人要出兵了。
韩志鸿披了外套,戴上一顶打了补丁的鸭舌帽,将手枪揣到裤兜里,移开了地窖的盖子。
刚准备出房间,他一低头看到从门缝里塞进来的一张小小纸条。
韩志鸿将纸条捡起来,打量了一会儿上面的点和横线,折身回了地窖。
“咋又回来了?”
陆贵平刚准备熄灭油灯,发现韩志鸿从上面下来,有一些反常的惊讶。
“情报,从外头门缝里塞进来的。”
韩志鸿把东西放在炕桌上,
“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摩斯密码?反正老子我是看不懂。”
“叫你好好学学你又不高兴学,看不懂也是活该。”
“老子我一个打游击的要看这些干嘛?这活不都是你们干的吗?”
陆贵平没有反驳,仔细的看着那张纸条。
“8月……苏军出兵……”
他缓缓念出,目光落到纸条的背面,眉头一皱,
“不对,这不是韩志远的字!”
纸条背面用着蓝色墨水的钢笔写着:“哈尔滨大酒楼,黄花鱼一份,不加辣。”
陆贵平拿着字条的手止不住的颤抖,抬起头,急声问韩志鸿:“这东西哪儿得了?谁送来的?”
“门口剪的,应该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
陆贵平的脸色白了:
“不是志远……是谁?”
“咱们……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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