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嫡女

　　“你到底还是不听朕的话。”皇帝突然出现在亦初面前，吓得她连忙搁笔起身向他行礼：“民女霍亦初参见陛下，民女不知陛下前来，有失远迎。”

　　皇帝还未讲话，但威严的脸上已经出现几分薄怒来了：“免礼。”

　　霍亦初低头垂首，一举一动都颇为端庄大气。皇帝瞧着她一会便也上了座，冷哼而道：“如今你们刚有些盼头，是该好好活下去，莫要让霍卿和他夫人死后难安。到底霍家只剩下那伶仃几人了，是不该再牵扯进其他的事的。”

　　“是，我们能有这番苟且偷安也是多谢陛下垂爱。”霍亦初一直垂着首，但言辞却又是极其有分寸。

　　“孤这番前来，是想给你和阿泽一次机会，只要你愿意劝动他迎娶许褚之女为正妃，孤可以让你得偿所愿。”

　　皇帝语气轻缓带着几分傲气，一双黑眸子静静盯着她：“你可愿意成全你自己？何况阿泽需要的是血脉纯正的名门贵女和密不可分的势力，以供他能走得更远更顺畅一些。”

　　霍亦初先是向他行上一礼，随而同他道：“陛下太过抬举我了，民女只是一介女流。此事关乎殿下终生大事，岂是我一言二语便可扭转的，想必殿下自有决断的。”

　　“好一个不可扭转啊。”皇帝看着她心中也有些不悦，冷笑了一会，便传来几声咳嗽，“我原先瞧着你也算是个温婉的世家女子，没想到这仅是表象而已。你这番，倒是辱没了宁安侯生前的名声啊。”

　　“民女不敢。”霍亦初听到他谈论起宁安侯时，眼神一暗，连忙行礼，“陛下讲得对，父亲生前一心在为陛下为百姓分忧，最后才会考虑自己。我虽非霍府亲女，但也时常随在父亲身边，对自己没学到他的半点精髓，实在是万分羞愧。父亲在时，为此事还常劝勉我，说谨慎些也无妨，也让我诸事莫要强求，随缘便好。”

　　皇帝听着她的话，倒是让他眯起双眼来，半噙着笑：“朕还是希望你能自己想清楚是最好，其实朕也不忍宁安侯的后人这般落魄的，毕竟宁安侯可是朕最为宠信的臣子。燕王是否还有别的图谋，朕也瞧着也不会太顺利的。他帮你，你定然也会帮回他的对吧？”

　　霍亦初自然知晓皇帝讲的是什么事情，细眉蹙起，垂下眸子。她带着几分谨慎，瞧了瞧皇帝的茶盏，又带着几分试探：“快，青玉姑姑快给陛下添上些热茶。”

　　书院忽然喧嚣了一些，皇帝果真皱了皱眉头，静静盯着亦初：“孰重孰轻，朕想你该是清楚的。”

　　严内侍从青玉姑姑手中接过了茶壶，试了一下并无毒之后，便亲自给皇帝添茶：“陛下请用茶。”

　　“陛下，您可要去瞧瞧这书院里头的小孩儿？”霍亦初目光看向外头，点了点头，眼里带着几分笑意，朱唇微微勾起，“都是陛下恩泽所以才能有如此才高八斗的夫子教导他们，他们很是十分感激陛下您呢。”

　　“也罢，走走便是了。”皇帝似是被她讲动了，目光也望着外头的长廊里，心中也有些好奇这书院到底成不成？

　　穿过长廊，瞧见还到膝盖的小孩儿就端端正正坐在书案上，听着白发苍苍的老夫子侃侃而谈。老夫子神色带着几分悠闲自得，忽然瞧见皇帝也是一惊：“老臣徐清仁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数位小书童便也学着老夫子的模样，向陛下行礼，个个童心未泯。皇帝一一扫视，却发现，在这群孩子里头有不少女童，不由得一愣：“为何也有那么多女童在此？”

　　“有教无类，一视同仁。”霍亦初就引着皇帝往着门外走去，“不光如此，我还得想着要寻些教骑射的师傅回来，凑齐这射御数的夫子，能让他们能完善自身。”

　　“哪处在作甚？”皇帝听着又瞧了霍亦初几眼，目光却不如前头那般尖锐了，“当初啊，阿泽也是这般小的。”

　　霍亦初凝眸而看，唇角带笑，语气温和：“回陛下，他们在捣鼓这书院的牌匾呢。”

　　“哦？那我倒要去瞧瞧了。”皇帝就举步而去，还咳嗽了几声。霍亦初也跟了上去，朱唇轻笑同身边的亦颜道：“准备好了？”

　　“大姐姐讲的，我都准备好了。”霍亦颜看着也点点头，也知晓了一些东西。

　　皇帝走到他们后头，看着歪歪曲曲不成样子的笔迹，眉毛紧皱，“免礼。哎，还是朕来写吧！”

　　“民女替悦盛书院上下谢过陛下，”霍亦初浅浅而言，一双眸子却特别清朗透彻。

　　而雪琳他们也纷纷恭维起皇帝来了：“这悦盛书院能得陛下亲自提字，定然会愈发蓬勃生辉。”

　　就在皇帝兴高采烈写完牌匾的时候，忽然抬头瞧霍亦初一眼，眸中寒意四起：“这牌匾，你是故意的？”

　　霍亦初算计皇帝，终究不是一件好事，正想推脱一二，却被霍泽拉了起来：“陛下，您身子不适就不要乱跑了，免得又出什么岔子了。”

　　“阿泽，你怎么在这儿？”皇帝瞧着他们，神色也不同刚刚的那般慈祥了反倒带着几分不悦来了。

　　而霍泽目光静静注视着皇帝，倒是清冷孤傲，也不像是父子相见：“陛下能来，我自然也是能来的。我不是讲了，若你有何事想说的想问的便来寻我，也不必为难她。”

　　“我为难她？她还将计就计哄着朕，让朕替她书院题字。”皇帝轻哼，一双眸子尖锐似刀子。

　　“谢过陛下。”霍亦初又向他行礼后，里头走来一群小孩儿也跟着学了起来，倒是让皇帝又恢复了爱民如子的模样。

　　皇帝看霍泽一副死死护着霍亦初的模样，知道这回是不能硬碰硬了，眸子微深：“朕还是希望你们能好好想清楚，勿要到最后才追悔莫及。”

　　“严内侍，我们走。”皇帝便挥了挥袖子，就离开了悦盛书院了。

　　而霍亦初看着他，也握着霍泽的手，眉眼带笑：“如今不管是看在你还是霍府，甚至是他的颜面，都不会轻易对我下手了。”

　　“可是，万一有个好歹，我可如何办？”霍泽同她缓缓走进里头，目光温柔。

　　“你也清楚，这是最好的办法了。”霍亦初握紧他的手，抬头瞧着他，浅笑着，“我躲不了一辈子，总是会有危险的。你放心，我有分寸的，不要太过担忧了。”

　　“好。”霍泽虽然这样应着，心里头想着回去以后，还是得好好敲打他们。

　　霍亦初愣愣看着他一会，默默而笑同他对面而坐，便着手去煮茶：“好了，别再想了。”

　　“我来，小心烫。”霍泽接过她手中的小壶，凤眸中专注温润，声线低沉悦耳，“太子那边动手了。”

　　霍亦初等他们用过晚膳后，就坐在洛府主院里头，垂眸而笑：“我都知道了。”

　　她这话一出，众人都面面相觑，而洛夫人也抓紧扶手，微微侧头，似乎在酝酿着什么。而洛大人先是眉心一皱，然后看着洛夫人，眼里带着担心。

　　最先按捺不住的是二哥洛沉，他几乎是猛然起身，眼里的情绪复杂：“亦初，你知晓了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对啊，小妹，你知道了什么？”开口的是大哥洛绚，眼中却浅浅而笑看着洛沉，就像是常日那般坦荡。

　　霍亦初正想开口，却被洛夫人所打断了，语速极快又带着尖锐：“你非我亲女，是我们隐瞒你了。”

　　洛大人也起身走到亦初面前，扶着自己夫人坐下，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怅然：“亦初，你是昨夜知晓的吧！亦初啊，虽然这段亲情是源自于利益，但随着大家的接触相处，我们也是真心将你视为洛家中的一员的。”

　　霍亦初眼里浅浅而笑，拉起洛夫人的手，看着在场的洛家人道：“当初认亲之时，我便十分谨慎，也是期望不伤你我。但渐渐的我也想明白了，能够相识本身就是一场缘分，能得到对方的真心更是万中之幸，便也没有那样执着于这件事情的真假了。”

　　显然洛绚也似有所思，而洛沉眸子里的慌乱渐渐归于死寂，稍稍叹气，竟然自顾自笑起来了：“是啊，真的假的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我不希望你们忘记真正洛家的小妹，我得到的已经够多了，不能再去抢夺属于她的记挂，属于她的情感。”霍亦初走到洛母身边，握紧她的手，“无论是我也好，还是洛家小妹也罢，都是独一无二的。”

　　洛夫人挣脱开洛大人的手，将亦初搂入怀中，眼泪也随之而落：“我知道……亦初你是个好孩子。”

　　洛大人他外在依旧那样儒雅只是多了惆怅，渐渐他想起小宁走时的情形。其实他很少会想起这个女儿来，因着想起她来，总会心中总会处处钝痛，自责无力的情绪便也朝他压了上来。

　　如今，倒是让他觉得心中一松，想起的并不只是那些悲伤之事了。也让他更加想起那段岁月痛苦所压的温馨回忆，想起了她在襁褓之时，小宁狂乱不羁的头发，想起了小宁笑着的面庞，还有不断张扬的小手。

　　洛大人侧着头不去瞧着她们，看着她们两个竟然也是有些不忍心。而洛沉眼眸清澈，轻轻一叹，也希望他们好：“即使如此，不如将亦初妹妹认作洛家义女。”

　　“二弟讲得对，认作义女是万全之策。”洛绚看着洛沉一愣，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二弟，你……”

　　“你们好，她好，才是我真正愿意看见的。”洛沉看着亦初和母亲，眉眼带笑，心头也释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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