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丰年

作者:风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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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


      晌午的烈日泛着金灿灿的光圈打在背部相抵的两个少年身上,祁子横仰头猛灌了一口水,冰凉的爽感勉强压下了他心中的烦躁,他望着澄清的晴空,将手里边的水袋递了出去。

      身后的另一少年右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左手接过水袋,毫不犹豫地喝了好几口,心里盘算着最后的收尾工作。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回汴黎啊,我总觉得这几天下来,我都累瘦了。”祁子横无精打采地半瘫着,全靠陆汀白的支持,他才不至于滑到地上。

      “顺利的话,这几天就可以收尾了。”陆汀白双眼虚睁,俨然一副疲惫慵懒的模样。他这几日一到晚上便会蹲守在安置堂的檐上,以防有人浑水摸鱼,有人要从疫病上搞乱咸安,他无法不事事小心。

      回想起昨夜那个试图搅乱安置堂安全秩序的病人,陆汀白下意识握了握与对方交过手的右手,虎口处还隐隐发麻,他已经猜到对方的下一次行动方向。

      “那我们就再休息一下吧,左右也不差这一会的。”祁子横压根不需要陆汀白的答案,咕囔着回汴黎后的计划,从吃什么,穿什么,再到去哪里玩乐。陆汀白被迫听完了他接下来一个月的行程。

      怎么他的天真在来到咸安之后,依然不被磨损?

      陆汀白想到这,忍不住“啧”了一声,由着他叨叨个不停,稍稍把头偏向避光的一侧,浅浅地睡了会。

      权竹笙近日深耕于衙门,为了查明咸安的水患问题。他看着对面坐着的荣泽忱和另一名监察御史,沉默萦绕着三人,最先开口的是监察御史王大人,“我以为,此事须尽快上禀皇上,至于岑刺史,也理应关押收监,查到这个节骨眼上,所有证据都指向他,没有再放任不管的道理。”

      荣泽忱没抬头,眼睛盯着桌上成册的咸安账册和陆汀白联合工部撰写的灾情细报,眉眼间尽显严肃。再抬头时,他粗略扫了一眼衙门,简单到过于朴素以及老旧的布置,除了宽敞明亮些,根本看不出这是一州刺史常年办公的地方,看着相当没有排面。他打量时依然面色严肃,随后面点了点头,说:“王大人所言极是。”

      “既然照章办事,今天就开始办。”权竹笙早就设想过谁会是盛家的替罪人,于是当种种证据都明确指向岑乔见时,他一点也不意外,甚至认为很合理,但依然觉得可惜。

      权竹笙说:“之后的审判还要两位大人殚精竭虑,权某不便参与,还望两位届时将结果告知一二。”他虽为三人中官阶最高的一个,却深谙各司其职的道理,将话说的婉转且深入人心。

      监察御史王大人回道:“那是自然,此乃下官职责所在,大人无须这般客气,只管吩咐便是。”

      荣泽忱面色不改,起身作揖退了出去,带着人往安置堂的方向去了。

      井然有序的安置堂一下子涌入了一群风尘仆仆的士兵,气势汹汹地站开立成左右两排,中间走出刑部的比部司主事。

      除了两侧的士兵,堂内掀起一阵骚乱。

      身处其中的岑乔见在看到为首的荣泽忱时,仍旧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主堂内的杂务,似是对此早有预料。

      荣泽忱无视对方的漠视,说:“下官乃刑部比部司荣泽忱,奉命办事,还望岑大人随下官走一趟衙门。”

      闻言,岑乔见稍微给出了点态度,“……走一趟可以,等本官吩咐完接下来的事再跟你走。”

      荣泽忱神情严肃至极,又在看到岑乔见几近凌乱的着装,想着他大概是前线这里来回两边跑,该是有许多善后的工作要交代,于是便耐下了性子,说:“最多半个时辰。”

      岑乔见没有再多说什么,转头又忙了起来。荣泽忱则带人退回到门口的一角,避免造成他人困扰。

      于是,在端兆年回到安置堂时,一眼就瞧见一群缩在墙角眼观天的闲散武将,诡异的格格不入。

      “什么事?”端兆年经过时瞥着荣泽忱,直言问道。

      荣泽忱颔首,回道:“奉旨办案,与岑大人有关。”

      端兆年短暂诧异,呆愣地看着主堂中的岑乔见微驼着背,身上带着点病态。他被围在人群里,是那么的普通,若是不努力辨认,也许连她也找不到他。

      原来是他。

      端兆年想,那么一个孤傲的人,最终也脱离不了官场的肮脏。

      岑乔见依然在忙碌,端兆年每一次见到他,他都在忙碌,好似喝口水于他而言都是在浪费时间,是以他总辗转在各个地方。

      端兆年走近他,问:“岑大人,你有什么要说的?”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岑乔见顿了会,才哑声说:“没有。”他不会辩解任何。

      端兆年看着他,“……知道了。”

      “……”岑乔见也看着端兆年,他以为她会问点什么。毕竟她说过,他是个孤傲清正的好官,虽然他当时只是回了个苦笑,“你可以问点什么,还有时间。”

      他可以不解释,但却愿意留出时间满足她的困惑,因为她是他难得认可的人,终究还是不想辜负她。

      “……不需要了。”端兆年见岑乔见没着官袍,知道是他特意换下的。有时候,她是真希望自己一点也不聪明,不用一针见血地明白太多。她疲惫地眨了眼睛,还是在与岑乔见擦肩而过之际,微不可闻地说:“你没后悔不是吗?”

      “是啊。”岑乔见回答的声音很低。从他选择走这条路后,他其实后悔过许多次,在午夜梦回时,在志得意满时,在安富恤贫时,他后悔放弃初心,依附于盛家权力之下的自己。可到头来,他的选择又坚定到没有一丝动摇。

      如果没有这些后悔,他根本无法做到这些。他啊,只是个努力到极致的恶人。

      岑乔见跟着荣泽忱走了,走时他还是忍不住想,不知道那个被自己认可的人是否听清了他的回答。

      端兆年在安置堂熬了一宿,她喝了点酒,等待天光大亮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布上了血丝。朝天找到她时,她还坐在后堂大树的粗枝桠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朝天仰头便喊:“将军,二营乱啦!他们自个打起来了,阙哥在那边拉偏架呢!”

      “终于。”端兆年从树上一跃而下,身手依旧敏捷得不拖泥带水,“马备好了吗?”

      朝天堪堪接过自家将军扔过来的空酒壶,对着一处不见人影的地方大喊道:“啊,备好了!门外候着呢!”

      淳定县挤着一群热血上涌的二营将士,端兆年策马到时,地上已是躺了一片人,个个歪鼻肿脸的,脸上身体挂着刀痕,嘴角溢着血,姜非阙被搅在一股股冲劲里头,鬓发湿乱,双颊残留些被扇打的痕迹,他单臂擒住一人,另一只手执刀摁上另一人的脖颈,沉声厉道:“找死吗?!都给我住手!”

      二营将士还没被震住,淳定县的百姓先被喝停了,他们在惧怕里抱团自卫。

      倏尔一厉箭穿风而过,朝着姜非阙的身后袭去,姜非阙手里有人,来不及闪躲。他听得箭矢落地的声音,抬头时一锐箭擦过他的发顶,钉死在偷袭他的人的心口上。

      端兆年又连着射了两箭,其中一支偏了一点位置,没能做到一箭毙命,“嗯?看来手法有点生疏了。”她右手扶住腰间的剑柄,踏着马背一跃而起,蹬上姜非阙手上一人的脑袋,带着嗜血的眼神几下跃到作乱者面前,在对方反应不及时,她左手搭上了对方的肩,果断地抽剑捅了过去。

      又死了一个。

      扔掉手上的尸体,她转身走到了被箭射中躺在地上的人身前,滴血的剑身映照着后者因恐惧而扭曲的脸,端兆年视若无睹,将他捅了个穿心透。

      “将军!”姜非阙沙哑地说。

      端兆年骤然侧过眼眸,目光凛凛,将整件事的始作俑者牢牢锁在视线里,却对另一边的姜非阙说道:“有些事,总得做狠了,才能奏效。”

      太过重情是姜非阙的缺点,他懂得玩弄人心,却狠不下心玩彻底,所以他理所应当地居于人下。姜非阙再一次受教,他学着将自己打碎了又重塑,为了不止步于此,他欣然应道:“是!”

      姜非阙这一声犹如惊雷,将因惊颤而喘息的始作俑者唤回了理智,男人边跑边藏,看着是个擅长在逃跑突袭的人。他两箭齐发,脱弓的飞箭“簌簌”间精准地袭向端兆年。

      “啧。”端兆年打下两支箭,转瞬追了上去,一番缠斗之后,男人最终被制服。端兆年打断了他的双腿,长剑避开要害处稳稳当当地插在他身上,低头凝眸注视着他,“汪茤的手下竟有你这种高手。”

      好残暴!

      在场的众人纷纷汗颜。

      躺地上的男人嘴巴轻微鼓动着,却没答话。端兆年瞧出端倪,眼疾手快地卸了他的下巴,掰过他的下巴掏出了口里的毒药,“啊啊,差点给忘了,汪茤身后另有其主来着。怎么,你们的主子这就坐不住了?”

      被卸了下巴的男人张着嘴巴,半天挤不出一个字,看着好生痛苦。

      “咸安城可乱不得,我并不打算因此吃罪。不过,我倒是很好奇,自己怎么就养了一群吃里扒外的人?”端兆年扫了一圈所有人,嘴角溢着笑,淡淡地说:“既然不为我所用,还是死掉好了。”

      她讲的如此轻松,将士们却听得心惊肉跳。

      姜非阙反应快,在别人还畏惧时,他已经吩咐好下面的人把男人拖下去逼问,不择一切手段让男人供出二营里藏着的细作名单。

      端兆年怔愣地瞧着剑身上的缺口,擦拭的动作停也停了下来。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一直沉默下去时,她开口了,“凡在名单内的人,明晚之前给我你们的态度,是掉脑袋还是追随我,由你们自己选。当然,这也是你们唯一的一次机会。其余人,”

      众人:盯——

      端兆年莫名感受到一众忐忑的视线,在看回他们时,唇线微微上挑,说:“回去之后,自有重赏。”

      话音刚落,欢呼声此起彼伏,“有钱发!!!”

      有赏必有罚嘛,再是正常不过。端兆年不再说话,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姜非阙匆匆交代好淳定县的百姓安抚工作,快速追上了端兆年。

      余光瞥见身后欲言又止的家伙,端兆年随手把入鞘的剑向后扔去,“有话便说。”

      姜非阙抱着剑鞘,走近了两步,试探性地说:“咱们没钱。”

      “嗯?”她倒是忘了这茬了。端兆年顿了顿,又问:“一点都没有?”

      姜非阙绕到她身前,站定后郑重地点了头,“这些年来,户部发给二营的俸禄,经过上头的辗转,到每个人手里时,已经是减半的数了,大伙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哪里还有什么多余的闲钱。”

      端兆年算是听明白了,钱都进汪淼的钱库了。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默默盘算着怎么坑汪淼,她说:“快有了。”

      ???姜非阙脑子拐了一圈,最后弱弱地说:“啊——”

      他可以非常肯定,有某个霉鬼要遭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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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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