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岁月

　　日子飞快地来到了八月中旬。申南一中的新高三们开学了。
　　校园依旧，生活如常，只是家里人又开始为陆南佳张罗起相亲的事情，导致她的压力丝毫不比在郢州时少。
　　刚开学，高三琐碎的事很多，陆南佳忙前忙后，纵然烦心，也无心去思索其他事。待忙了两个礼拜，高一高二也回学校了，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九月来了。

　　校园里一下子热闹起来，陆南佳下课后回到办公室，短暂地闲下来。
　　这时，课代表敲门入内，将一叠试卷放在她面前，“陆老师，作业放这儿了。”
　　“好，辛苦了。”对待学生，陆南佳总是客气又冷淡。
　　放下作业的课代表却没马上离开，多看了她几眼，说：“陆老师，你这手链真好看。”
　　经他提醒，陆南佳看向手腕，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谢谢。”
　　课代表是个正值青春的男生，见了陆南佳这少见的笑容，难免有些悸动。
　　想着自己也当了两年课代表，和其他学生相比，与她总应该亲近些，鼓起勇气问：“是男朋友送的吗？”
　　陆南佳下意识回答：“不是。”
　　男生听到了想要的回答，脸上不自觉笑了。
　　见他不走，陆南佳问：“还有事吗？”
　　“啊，没事了，陆老师再见。”

　　陆南佳刚清净下来准备批作业，一个阴影投了下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陆老师。”
　　陆南佳一惊，抬起便看见了何攸的笑脸，惊喜地问：“你怎么来了？”
　　办公室还有其他老师，何攸克制着见到心上人的喜悦，温声回答：“开学前再来看看你。”
　　趁尚未引起别人的注意，陆南佳起身牵着何攸出了办公室。

　　远远地传来了上课铃声，校园里静了下来。两人来到了曾经经常驻足的小花园。
　　陆南佳问：“什么时候回南城？”
　　“明天早上。”
　　陆南佳沉吟不语。何攸接着问：“刚刚那个男生是你的课代表吗？”
　　“嗯。”
　　“他好像很喜欢你哦。”何攸尽量用平静的语气，但不可避免地被听出些醋味。
　　陆南佳笑出声：“你吃醋了？”
　　“我才不吃醋，喜欢陆老师的学生多了去了，我要是个个都要吃醋，那可酸死了。”何攸撇嘴，拒绝承认之前在窗外，看见陆南佳和那个男生说话时笑得很好看，实在是让她有点嫉妒。

　　何攸这个回答基本上就等于告诉陆南佳她吃醋了。陆南佳含笑望着她，心中的郁结渐渐散去。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回南城。”
　　陆南佳的声音轻轻柔柔，透出一丝丝埋怨。
　　何攸一时语塞，无法为自己辩解分毫，吞吐道：“这不是来见你了吗？”
　　不忍真心责备她，但也不想就此稀里糊涂地糊弄过去，陆南佳淡淡地说：“我跟我妈说，我和我的‘男友’已经分手了。”
　　何攸震惊地望向她，不知此话何意。
　　“让我带男朋友见他们，确实比让我去相亲更麻烦些。”
　　陆南佳始终浅浅地微笑着，何攸却觉得她并没真的放松下来。
　　“嗯……你中午有事吗？”索性换了话题，见陆南佳摇头，又笑着问，“我们待会出去吃午饭好不好？”
　　陆南佳看了她几眼，答应了。

　　其实何攸没打算直接回南城，但见过陆南佳的父母之后，心里总有些抗拒，深怕下一秒就被他们知道真相。
　　对妹妹和朋友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全盘托出，但果然对长辈还是……
　　假期里何攸频繁地做着噩梦，要么是陆南佳的父母愤怒地当面拽面陆南佳，要么是自己的父母撞破恋情后气到昏厥，偶尔还会梦到陆南佳选择和相亲对象结婚。
　　很难说，哪个梦是最可怕的。

　　就这样拖着，拖到了回南城的前一天。本来沉浸在可以去燕大交流的快乐之中的何欢，猛然发觉何攸的恋情危机。
　　“你怎么还不去找陆老师？吵架了？”
　　何攸指指桌上的书本：“我这不忙吗？”
　　何欢嫌弃地看着自家老姐：“你都看一暑假了，差这一会儿吗？陆老师这么好看，到时候被别人追走了哦。”
　　“……”何攸瞪走了妹妹，也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妥。

　　于是她去了申南一中，何欢就像个预言家似的，何攸一眼就看出那个男生一定很喜欢陆南佳。毕竟，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

　　由于是工作日，作为班主任，陆南佳还需要维持班级的午间秩序，两人在校外简单吃了些，便往回走。路上随意地聊着天。
　　“我妈妈好像猜到我以后想学文科了。”
　　“她怎么说？”
　　“她什么也没说。”
　　陆南佳听了点点头，说：“那她应该不会太反对。你爸爸呢？”
　　何攸笑着回答：“他肯定不知道，不然家里就闹翻天了。”
　　陆南佳轻声说：“可你总得要告诉他。”
　　“嗯，不过得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最起码不是现在。”何攸慢悠悠地说着。

　　两人停下脚步，四目相对。
　　陆南佳凝视着何攸的眼睛，良久，笑了起来：“现在说确实不合适，那你打算怎么应付呢？”
　　“就……拖呗。”何攸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能拖多久呢？”陆南佳嘴角含着笑意，眼底却是静如止水。
　　何攸看着她，一时间说不出话。直到陆南佳有些失望地移开视线，才赶忙握住她的手。
　　“等他们不能够影响我们的时候。”

　　陆南佳回过身看她，确认她眼里流露的情感不是临时的敷衍，心中的汹涌波涛迅速平息了下来。柔声解释：“我没有要你现在就告诉他们的意思……”
　　“只是……怕你只一味地逃避。”说完她又轻笑一声，“看来是我想多了。”
　　何攸心头一紧，毕竟她的确有过退意，但好在爱意还是战胜了那些许退意，让她又握住了陆南佳的手。

　　到了校门口，将话隐晦地说开了之后，二人望向彼此的眼神纯粹了不少。
　　何攸懊悔起自己之前七想八想，现在又不舍起来，像个闹别扭的小孩，便故作潇洒：“我回去了。”
　　陆南佳拉住她：“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在办公室等我。”
　　老实说，何攸对这个提议还是很心动的，但今天她来，原本也只计划了吃午饭，所以没有带书来，总不能在人家的办公室玩一下午手机，影响多不好。
　　“下次吧，下次我带书来你这儿自习。”何攸狠狠心拒绝。
　　陆南佳稍有些惊讶，也不觉意外：“好，那你回去路上小心，明天到了学校跟我说一声。”
　　“嗯。”
　　何攸很想亲一下陆南佳，吻在脸颊也好，但在学校外面不能放肆。她克制着心底的冲动，笑着和陆南佳道别后离开了。

　　午休时间，高三十班的教室里，学生安安静静，有人在趴着补觉，有人在埋头刷题。
　　陆南佳坐在讲台前，手指摩挲着手腕上那串手链的玉珠，发着呆。
　　讲台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她拿起来，见是何攸，发来一句长长的话。
　　“我以前一直觉得，像我这样还没经济独立，依靠着家人的人，在你眼里确实就是个小孩子，我没有资格许诺你什么。但是，如果你愿意相信我，那我一定不会让你白等我长大的。”

　　总以为像何攸这个年纪，会比起遮遮掩掩，更喜欢大白于天下的恋情。不对，她可能确实更喜欢那样那样，但仍希望想将撕破伪装后的鲜血淋漓，缩小为最小的伤害。
　　陆南佳来来回回地删改着回复，最终回了句：“我相信你。”
　　放下手机后，得了承诺的她，抑制不住嘴角上扬，微笑着望向窗外。

　　底下一个男生悄悄地跟他同桌说：“你不是说陆老师没男朋友吗？我觉得不像啊。”
　　他同桌哑然，半天才丧气地说：“难道是已经结婚了？”
　　“有可能哦，你没戏了。”男生惋惜地拍了拍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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