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期再心动

　　“染染你说的那个小区，是季景酒店对面那个吧？”俞和诚把东西在后备箱放好，上车看向副驾驶的俞竟染。

　　俞竟染点点头应了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老爸在故意试探自己……
　　刚才一路上，俞竟染都没敢直视他。支支吾吾地说是最近联系到的高中同学，听说生病了一个人在家，自己拿点粥过去。
　　俞和诚也没怀疑，还笑着打趣她太抠门，“你好歹给人带点水果，只带粥算怎么回事。”
　　俞竟染打马虎眼，笑着说等到了小区门口再买。

　　俞竟染下车，想了想还是提前说，“爸，中午你们别等我吃饭了。我在这跟我同学一起吃点，下午再过去。”

　　为了掩人耳目，俞竟染只能真朝着那小区的门禁走。站岗的保安盯着她，眼看着这姑娘提溜着饭盒走到自己面前憨憨地笑，随后一个转身拐去了马路对面。

　　这次拿了身份证，俞竟染进去都觉得底气足了许多。前台接待的男生把她的证件接过来，照例询问，“访客登记是不能在这过夜的，要帮您做访客登记吗？”
　　一旁的小姑娘闻声也望过来。俞竟染对上她视线的瞬间反倒犹豫了。

　　“那你帮我做住宿登记，和626的客人一起。”

　　前台的小哥还贴心的又给了她一张房卡，俞竟染握着忍不住笑。

　　推开门的时候，迟庭还在睡着。可刚把饭盒放到桌子上，他就醒了。

　　“你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吧，我给你做了个三明治。”

　　迟庭应了一声，迷迷糊糊走到她面前停下，一头埋进俞竟染的颈窝。

　　“怎么去那么久？”

　　俞竟染牵着他的手，任由他抱着。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撒娇男人最好命！
　　此时他半哑着声音，懒洋洋的把头抵在自己肩膀上，俞竟染觉得心都化了。
　　原来和迟庭谈恋爱，是这样的！

　　“刚刚是我爸送我来的。”

　　俞竟染故意这么说，想逗逗他。果然，迟庭听完起身一脸惊讶地瞧着她。

　　“啊？那我……下午过去打个招呼吧，去看看你爸妈。”

　　迟庭因为发烧，眼眶都润润的。此时眼珠子打转，一脸手足无措的模样可爱极了。俞竟染拉着他的手坐下，把三明治和粥递给他。顺便给他讲了一遍自己“无中生友”的机智故事。
　　迟庭咬了一口三明治，忍不住狗腿地感叹。

　　“幸好我有女朋友了。要没有你救救我，我就完了。”

　　俞竟染倒了杯热水捧着暖手，终于调侃问他：“迟庭，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那么会撒娇？我以为你是属于话很少的那种类型。”
　　迟庭睨了她一眼，反问她：“你喜欢话少的？”

　　“我喜欢你。”

　　大概是因为迟庭老说些这样的话，导致俞竟染把这四个字脱口而出时，完全不觉得有什么违和感。
　　两个人对着笑。俞竟染看他三两口就吃完了手里的三明治，忍不住去联想他平时在医院食堂吃饭的样子。

　　陪他呆到五点多，俞竟染又打车回了姥姥家。本来就是用工作的借口，一直不回去也不合适。
　　毕竟这一趟回来，就是为了陪陪姥姥的。

　　吃完饭，俞竟染坐在姥姥床边和大家一起看电视。手里的橘子被她扒的干干净净，一个橘筋都没落下。
　　墙上的表滴滴答答，终于晃荡着指到数字“9”。

　　“染染你还回去干嘛，在这睡呗！”姨妈拉着她的手劝她，没等姨妈再说下去，俞竟染就打断了姨妈，还一脸的真诚。
　　“我也想在这住，这不是回去还有点工作得处理一下嘛。公司事情多，离不开我。”

　　白天已经登记了，还被前台小哥往手里塞了房卡。俞竟染从出租车上下来再朝着那扇门走的时候，觉得腰板儿都直了不少。
　　门外的外卖盒阿姨还没来得及拿走，俞竟染瞄了一眼，是某家粥店的名字。

　　“你好点了吗？现在不烧了吧？”

　　俞竟染伸手摸他的额头，迟庭还贴心地弯下腰，任由她摆弄。这样的动作让俞竟染回忆起几个月前她住院的某天晚上。

　　“我住院那回，你是不是也想摸摸我的头？怎么伸到一半又收回去了？”

　　迟庭直起身子，拉着她的手坐下。俞竟染没有留长指甲的习惯，每个指头上面都只有很窄的一条，被她修剪的干干净净。
　　迟庭捏着看，语气懒懒的：“怕你不喜欢。”

　　俞竟染把另一只手也递给他，被他说的心里麻麻的。不喜欢，倒是不至于。自己应该会被惊到，她忍不住去想，说不定迟庭当时那么做了，还能更快的和他在一起。

　　“你回来，怎么不回家住啊？”

　　她其实早就想问，可也不知道这个问题会不会难为到他。俞竟染虽然知道他和他爸爸关系不是很好，可至于不好到什么程度，他也摸不准。记得上学那会儿，他后来是跟爷爷奶奶一起住的，也不知道这次为什么没去爷爷奶奶那。

　　“我上大学之后就没回来了，爷爷奶奶跟我爸去嘉南了。”

　　迟庭尽量温和地表达。他其实想说，在余梁，他没家可回了。
　　爷爷奶奶那套房子前两年被租出去了，迟志荣留给他的那套倒是一直空着。可那么多年他也没回去看过，不知道脏成什么样子。
　　一晃那么多年都过去了，此时俞竟染坐在他身边，再次想到关于那栋房子的一切，让迟庭晃了一下神。

　　“明天你有事吗？陪我回去一趟看看？”

　　俞竟染忽然想到什么，起身从羽绒服口袋里摸出四个砂糖橘递给他。

　　“我从我姥姥家给你偷的！很甜！”她笑着看向迟庭，“我没事，正好陪你出去走走。你回来也不能一直窝在酒店里，得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眼看着就要十一点了，俞竟染忍不住看向他。

　　“时间挺晚了，我回去吧……”

　　“你认床吗？”迟庭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不认。”

　　“那别走。这个床大，我们睡得下。”

　　俞竟染话堵在嗓子眼，半晌低低应了一声。她心猿意马，从没感觉到面前的电视那么聒噪，吵得她心慌。

　　“我头还晕呢，身上没劲儿。放心吧。”?
　　……

　　俞竟染和他对视，有被看透的窘迫，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他们两个人，真的都挺直来直去的……

　　“你说别人谈恋爱，也进展那么快吗？”

　　迟庭拿着水壶往她杯子里加热水，“完全陌生的两个人，是需要时间熟悉。我们不一样。”

　　他们是不一样。
　　相遇、相识、相爱，每一个步骤之间，都被宽广的时间洪流塞满。从初三那年开始，两个人出现在彼此的人生里。他们带着极有限的回忆，再次被时间推回各自的人生轨道，停停走走，好在再遇见时都已经拥有了相爱的底气。
　　所谓命运馈赠，也不过如此了。

　　迟庭睡的很快。俞竟染静静地在黑暗中拥着身前的人，感受头顶有规律的平稳气息。怕打扰迟庭睡觉，俞竟染过了好久，才敢抬头动一动。
　　一抬头，鼻尖刚好触碰到他下巴的胡茬。她轻轻用鼻尖感受那粗糙的质感，竟觉得好玩的有些上瘾。最后还是怕弄醒他，轻轻吻了一下作罢。

　　迟庭家这片其实没怎么变化，俞竟染记得之前和爸妈一起去明月湖散步时，倒是有路过几次。
　　小区虽然很多年了，可物业把绿化还是弄得很不错，一路两旁的绿植都被修剪的干净有型。
　　站在门前，俞竟染看他熟练地打开一旁的消防栓，从里面摸出一个钥匙。

　　“这么多年你还留在这，真够放心的啊！”

　　迟庭笑着，拧开门进去。之前听迟庭的铺垫，俞竟染以为打开门会看到飞尘满天，因为这个预期，所以不免对眼前的情景感到震惊。

　　“你爷爷奶奶来过吗？这里很干净啊！”

　　迟庭也满脸震惊，转身关门后示意她直接进去，不用换鞋。
　　虽说算不上一尘不染，可的确是干净整洁的。他伸手抹了一把门口的柜子，有浮尘的，可绝不谈不上脏。不像是很多年没人来过的样子。
　　自己没来，爷爷奶奶也一直在嘉南，那能是谁……

　　他适时把脑海中的那个名字掐断，不想再想下去。

　　“哪个是你的房间？能带我看看吗？”

　　迟庭领着她，推开紧邻着客厅的那扇门。熟悉的衣柜和书架再次映入眼帘，也让迟庭愣了一下。俞竟染新奇的很，隔着书柜的磨砂玻璃隐约看到里面的一层层书。
　　她视线向迟庭投过去，迟庭立马理解到了她的意思，笑着先一步帮她打开书柜的门。

　　“你随便看看，我去把窗户都打开。”

　　俞竟染应了一声，顺着架子上的一排排看过去。看到几册熟悉的《实用文摘》杂志，她记得上学那会，迟庭下课偶尔会从桌兜里拿来看。
　　还是零几年的那几期，现在还留着，也算是值得纪念的老古董了。

　　她放回去，忽然在这一排的末尾看到了两份萌芽杯的作文比赛专用纸。她记得很清楚，红色封面的这个，是初三那年的。
　　那次她也是一等奖，所以不会记错。

　　防水册表面已经被磨的有些花，没了那种崭新的光泽感，上头这份边缘还有褐色的水渍。俞竟染瞧着，顺手把作文纸从里面抽出来。
　　一瞬间，她觉得脑子短路了一样发懵。最上面姓名那一栏，竟是自己的笔迹、自己的名字。

　　作文纸看起来被水泡过，许多字迹都已经被冲的看不清了。和封面一样，水迹的边缘泛着褐色。她一行行看下去，压在记忆深处的那段往事被她重新连根拔起。
　　她记得当时好像是班里一个女孩把自己作文弄丢了？还害得自己又抄了一次，差点没交上。
　　真是没想到，这份一等奖作文的第一稿，竟然时隔多年从迟庭家的书柜里找到。

　　迟庭进来时看她站在书柜前，捧着什么东西看。再走进，看到一旁的红色防水封就什么都懂了。

　　俞竟染转身，拿着那张作文纸抬头揽上他的脖子，“当时你就给我出气了吗？”
　　迟庭眼里噙着笑，也直白地回视她，“出气……我上学的时候是好学生，没有违反校纪的不良记录。”

　　看他嘴硬，俞竟染继续拆穿他，“还有份新的，是想给我吗？怎么后来没给呢？”

　　“忘了。”

　　环在他脖颈上的胳膊放下来，俞竟染重新把那份作文纸塞回去，“你这还有没有什么宝贝，速速交出来！”

　　两个人正开着玩笑，忽然听到门外传来钥匙穿过锁眼的咔叭声。俞竟染和他对视一眼，跟着他出去看。
　　她站在迟庭身后，一出房间门就看到了一个穿着板正的中年男人，拿着外卖盒进来。
　　看到迟庭和自己，那男人也意外的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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