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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聊吧
寒夜飘雪不止，沈无言连翻几座山头，亥时已过大半，他不仅没找到陈皓的人影，还被裹成了雪人。要不是会御剑飞行，又穿着林子安给的披风御寒，早尸横荒野了。
玛德不会给那坏小子耍了吧？
怎么会有人约别人出来却不告诉他具体在哪儿见面的？！剑山有七座峰，大小山峦更是数不清，陈皓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终于在要放弃、打道回府的时候，沈无言见到了那个让他冻成冰棍的罪魁祸首。
陈皓倚坐在梅园的亭子里，一手抓着酒壶，一手捏着酒杯，正对着一片雪中傲梅饮酒。红梅白雪，绿衣青丝，翩翩少年静似水墨画。
见他来了，陈皓的笑意更深了。
“陈师弟，你可真叫我好找！”沈无言收好剑，在亭中石凳上坐下。
“深夜幽会，不该立马想到来此吗？天剑门的梅园可是出了名的谈情胜地，小情侣都爱上这儿约会。”陈皓笑眯眯地站起身来，到沈无言一侧坐下。
“呵，我和你是情侣吗？谁跟你深夜幽会了，你叫我来此所为何事？”
“沈师兄对我还真是无情，叙叙旧也不成？”陈皓将一只空杯推到沈无言眼前，提着酒壶给他满上一杯，随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沈无言垂眸看着酒杯中的液体，没有任何动作。
陈皓轻笑一声，举起自己的杯子先干了，把空杯拿给他看，“沈师兄不会是怕我在酒里下毒吧？我再喝一杯也无妨。”
沈无言依然没有动作。
陈皓有些失了兴致，只好又给自己倒上一杯，“这酒是我前几日得的，我觉得甚是香醇才拿来与沈师兄分享，就当做是用来换御剑乘风术的报酬。”
沈无言背脊一凉，苦笑道，“不必了，该当做是我给你赔罪的，你尽管拿去好了。”
陈皓忽然间笑了起来，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过了会儿才说：“师兄真的不打算尝尝？没准会尝出熟悉的味道来。”
沈无言愣了愣，似乎听明白了他想表达什么，端起酒杯使劲闻了闻，一股清香窜入鼻腔，馋得咽了口水。他犹豫了一秒，抿了一口，那酸甜的味道的确勾起了他的记忆。
“是龙血饮？！”
还是陈年酿！
沈无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甘甜醇香的口感证实了他的猜想。
龙腾乡盛产龙血饮，而陈年酿唯独陈家才有，显而易见，陈皓给他喝的就是他们带回来的且沉了江的，是佝偻婆亲手酿的酒。
陈皓见他空杯，又笑嘻嘻地给他满上，问道：“如何？是不是回味无穷尽也？”
确实回味无穷，连这明目张胆的挑衅都一直在耳边回响。沈无言拉下脸，只想拍桌子走人，但保留的一丝理智告诉他要沉着冷静。
如果此刻被激怒，主动权就会送到陈皓手中，他不能被牵着鼻子走，又不是牛马。
“陈师弟有心了，知道我心疼酒还下江打捞。不过这酒也饮过了，现在是不是该谈谈正事？”沈无言骤然变脸，阴冷冷地看着陈皓。
“呀，师兄的表情好可怕。”陈皓虽然这么说着，却一点儿也没有害怕和惊讶的样子。
“少废话，上个月你来无极宫的时候，同我说过几句话还记得吗？”
“怎么，师兄忘了？是要我提醒……”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沈无言不想听废话，不由地提高了音量，吼完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抱歉，任谁听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都会激动。”
陈皓却满不在乎，更没有被他的气势吓到，踢了踢脚边的东西，发出几声闷响。
听见声响，沈无言才发现石桌下摆着几个酒坛子，他来的时候光注意看人了，没发觉陈皓搬了那么多酒过来，是准备灌醉他、酒后吐真言吗……
“这里有六坛酒，谁先喝完三坛还能保持清醒，就算赢。”陈皓抱起一坛酒放在桌上，又俯身去搬另一坛，“输的人随赢的人处置，敢比吗？”
沈无言看着被摆上桌的两坛酒，“你是在耍我吗？”
龙血饮充其量也就二十度，要把沈无言喝醉不大现实，难的是这酒坛子都比上泡菜缸了，喝一坛还行，喝两坛就得放水了，三坛膀胱要爆炸。
就陈皓那样瘦不拉几，沈无言不信他能喝完一坛，到底是哪来的底气在这里信口开河！
“不敢？”
“到时候别哭鼻子，说我欺负你。”
……
在无尽黑暗中找回点意识时，沈无言感觉自己的下半身烫得离谱，锥心刺骨地疼，疼到直冒冷汗。他被人蒙上双眼、双手反绑坐在地上，脑子还有些混乱，依稀记得失去意识前在和陈皓拼酒，喝着喝着就断片了。
沈无言彻底清醒了，他居然大意成这样，毫无防备地喝下陈皓给的酒。就因为是佝偻婆酿的酒，又对自己盲目自信，无视了一切潜在危险，他有点后悔没让林子安跟来了。
“嗯？宿主您终于醒了！”1919监测到沈无言醒来差点泪崩，抱着沈无言的脸蛋自责道，“都怪我疏忽了，没给您提前检查一下。陈皓这小王八蛋在酒壶里下了药，而他自己事先服用过解药，所以没睡过去。”
沈无言不敢说话，轻轻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醒了？怎么不说话呀沈师兄？”
“！”
“唉呀，沈师兄不说话的时候真好看，可以用谦和儒雅四个字来诠释。”陈皓的声音越来越近了，近到像是在贴着他的脸说话，“就是这张嘴太坏了，谎话连篇，一开口就叫人生厌。”
“这就是你所谓的比试？知道自己喝不过就耍阴招，你究竟想干什么！”沈无言挣扎了几下，没能挣脱手上的捆绑，也无法使用御剑术。
虽然很想用其他仙法解开束缚，但这么一来又会暴露其他法术，以后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师兄之前想要我的命，现在我拿点赔偿怎么了？”陈皓冰冷的质问让沈无言听出他有些生气。
“御剑乘风术你也拿了，还想要什么赔偿？”
陈皓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雪地里踱步，来回审视着沈无言说：“师兄曾和我说过，自己只采到一朵冥域凤仙，那时我天真的信了。可你知道我看见师父拿出花液、说是从你们房间找到的时候，我有多震惊吗？”
陈皓开始翻旧账了，沈无言简直无言以对，干脆不说话了。
“我不是因为师兄偷偷藏着花液而震惊，我是因为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师兄骗得团团转而震惊。师兄为何要骗我？我苦思冥想不得解，不过最近我想明白了，师兄是何等精明啊，知道要把有价值的东西偷偷留在手里。”
“……”
“所以像师兄这么精明的人，不可能不藏有后手。我请师兄过来，就是为了好好交流一番，并不会对你做些什么不利的事。”
沈无言听出陈皓在笑，可他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看看这像话嘛，投毒绑架样样精通，干着最无良的事，说着最无害的话。
“那还不赶紧替我松绑！我被你绑起来扔在雪地里，裤子都湿透了，若是着凉发热意识模糊，岂不是得不偿失？”沈无言说着又挣扎了两下。
“嗯，你说的对，但是不行。”
沈无言听到前半句还以为有戏了，结果又是一盆凉水浇下来。
“我对师兄已经失去了信任，不会再轻易相信你的鬼话，所以快点告诉我究竟藏了什么宝贝，免得冻坏双腿。”
沈无言牙关紧闭，握紧双拳。
看来只能杀人灭口了……但万一陈皓的同伙在暗处盯梢，他仍然会败露，到时候就只能大开杀戒。如若闹出太大动静，引来众人于他也是不利，更何况司徒麓本人就在剑山，他的弟子门人要是死在这里断不会善罢甘休。
“还是不肯告诉我吗师兄？”陈皓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又说：“单纯的人容易遭人算计，毫不怀疑的信赖却换来无休止的欺骗与背叛。我知道，这叫蠢，是愚钝，没人会同情他，那是他活该！”
沈无言听着竟起了愧疚之心，陈皓的这番话显然是在说他自己，哪怕两眼看不见，也知道他有多愤怒、多懊恼。
在无极宫重逢之前，沈无言还一直将陈皓当作司徒麓的心腹，是故意接近他们企图获取有关冥域凤仙的信息的那位特使。但重逢时陈皓对他说的那几句悄悄话，让他内心产生了动摇，对自己的推测不那么确定了。
陈皓身为灵药阁弟子，又是司徒麓唯一的徒弟，所以沈无言自然而然地将他归类为反派角色。就逻辑而言，一个人在墨水池里泡了这么多年还白得跟纸一样才有问题，但他所谓的逻辑也只是主观猜测，还未进行实际推敲。
凡事都有例外，万一陈皓他就是个例外……
沈无言不敢往下想了，越想越瘆得慌。
“啊——不过，我以为师兄这样的绝不可能栽在我手里，可师兄怎么比我还天真？说实话，斟酒的时候我心里也没底，怕师兄把酒泼我一脸、翻脸走人。”
沈无言做了个深呼吸，调整情绪心平气和地说：“陈师弟，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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