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残渣与文学废料制作车间

　　一年的最后一夜。

　　父亲带着漆黑的手套，抬起眼睛看向酒吧里蓦然沉默下来的男男女女，拉开椅子坐在他旁边，语气温和的向酒保要一杯并不怎么烈的酒。

　　他就低垂着眼睛看父亲的手举起酒杯又放下，放下酒杯时杯子里已经只剩下冰块，那只手又伸到自己面前，好像促使他像小山羊那样将下巴埋在父亲的手心，换来一句没有太多情绪的夸赞。

　　他还是慢慢将下巴放了上去，父亲像夸奖每一只小羊那样摸了摸他卷曲的头发，没有管他骤然绷紧的躯体。

　　“他给了你什么？”

　　“父亲陪我去看了很多地方。”他低声回答着，眼睫毛轻轻在不知道哪里拂过的风中颤抖，终于敢抬起眼睛看向面前的父亲，阔别已久的父亲，他自从跟随陌生的父亲离开庄园之后，他的脑海里就没再想过这位抚育小羊的父亲。

　　“看得出来，他把你养的实在不好。”

　　父亲摸着他头发的手隐隐带了点力道，但他还是顺从的低着头，听父亲以嘲弄的语调笑那位陌生的父亲。

　　“你现在完全不一样了，他的管教差劲极了。”

　　“把你送到一些糟糕透顶的人手中……我的小山羊可不是为了服务这些人而存在的。”父亲似乎意有所指，带着手套的手隔空指了指依旧愣着的男男女女们，在那位和他有过一夜的先生身上停驻了格外久。

　　“父亲是来带我回庄园的吗？”他有点不想再进行这个话题，很冒犯的阻止了父亲接下来还要说出口的话语，又将手放在父亲的手臂上，很乖很软的声音撒娇着问父亲。

　　“如果不带你回庄园，我的小山羊，你就要变成小羚羊了。”

　　父亲似乎比以前多了很多攻击性，包括对他也不够温和，他低着眼睛想了想，这让人有一点儿的难过，但又有一点的开心，因为父亲最终没有抛弃他，但是父亲不把他当做小羊来对待了。

　　“我们什么时候走，我亲爱的父亲？午夜十二点的钟声马上要敲响了。”他当初约定的是一年，而十二点的钟声马上终止这一年。

　　“等十二点的钟声敲响。”

　　父亲抚着他的头发，手指顺着他的腰背丈量一圈，感叹道:“拐走你的人做的太差劲了，我的小山羊，你瘦了这么多。”

　　他确实瘦了一点，但不多，只是腰背的曲线没有那么美妙了，能摸到骨头的痕迹，这多么叫父亲心疼。

　　“我会慢慢好起来的，父亲。”

　　十二点的钟声准时敲响，在男人要阻拦的脚步里，父亲垂眼看了他一眼，只是从喉头溢出一丝冷笑，男人便抽去骨头一样跌在椅子里。

　　于是所有人都目送黑色的父亲带着他钻进黑色的车里，在黑色的天幕下趁着夜色离开这里，酒吧里寂寂无声。

　　“他只像是小蝴蝶。”女人为自己点了一支烟，在朦胧的猩红火光里望着远离的车辆，深吸一口烟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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