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骨温柔

　　时间过得很快，春天来了，又很快走了。

　　自从提了分手，心澄就真的没再搭理林昭苏。她相信时间是治愈一切的力量，很快，他就会忘了她的。

　　可是她没想到所谓失恋的痛苦是如此难熬。

　　她试过无休无止地喝酒，昏天暗地地睡觉，大汗淋漓地运动，却都不奏效。

　　最要命的是，她走到哪都能碰见他，躲都躲不掉。

　　无论是图书馆，自习室，体育场还是学生食堂，他总是能精准地出现在她身边。

　　东大整个校区面积好歹也有几十万平方米，她简直怀疑他在她身上加了追踪器。

　　他说他是不会接受她单方面的分手宣言的，他的爱早已覆水难收，她只能负责她自己的那半点心，没权利指导他做什么不做什么。

　　他说这话的那一秒，表情看着特别无赖，特别欠揍。

　　心澄眯着眸子看了他半晌，最后叹了口气，决绝转身。

　　然后很快，她就在图书馆里再次偶遇了他。

　　他将他的双肩背包放在了她对面的位置上，把给她带的冰美式向前推了了推，接着就若无其事地翻阅起他自己的资料来。

　　心澄气想起身，可脚却被他在桌子底下紧紧勾住，她要是非拼死挣扎一番，势必要弄出些不必要的声响来。

　　可恨的是，人家连头都没抬，连翻书的动作都不疾不徐，优雅的不得了。

　　她们学校图书馆和自习室向来一座难求，难得抢到这么个好位置，她只好妥协。

　　到了吃饭时间，他又自然而然地跟着她来到食堂，任她怎么甩都没甩掉。

　　“今天夏至，要不要吃面条？”他歪着头看着她灿笑。

　　最可气的是，他连她晨跑的时间也没放过，每天七点，他都会准时在体育场等她。

　　穿着运动装带着发带的他似是雨后葳蕤恣意的植物，浑身都是旺盛的荷尔蒙气息。

　　一不小心，她又被他勾了心。

　　他甚至把微信的头像都改成了她的照片，虽然照片里穿白裙的姑娘只有一个逆着光的背影，可是她和他都知道，那就是她。

　　心澄无语，这到底是分手，还是两个有语言障碍的男女青年在向全世界证明他们俩就是天生一对？

　　他尤其厉害的一点就是，她沉默，他就沉默以对。

　　她视他为空气，他也泰然自若。

　　就这样，从四月到六月，他们除了向对方证明了自己强大的意志力之外什么也没做。

　　唯一的收获是两个人都逐渐进入了沉浸式学习的状态，效率高连他们自己都瞠目结舌。

　　他们要是再这么分手个一年半载下去，林家全员博士的小目标很快就要实现了。

　　心澄感觉自己又被林昭苏这只狐狸算计了，她已经越来越习惯于他的陪伴，甚至于若哪天他没有出现，她就会心神不宁到什么都做不下去。

　　说分手的人是她，离不开他的人也是她，这样下去，要怎么办？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恨莫凡恨到想半夜起来磨刀。

　　好在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在她面前出现，她姑且认为她在那一片荒原中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起了作用，她又一次赌对了。

　　大二即将结束，所有人都变得很忙碌，就连易冬和美珠都忙到不见人影。

　　岳蓉和朋友合伙注册了公司做线上购物平台，生意如火如荼。

　　她可以说是心澄有限的人生中见过的同龄女生中最善于抓住机会也是最能吃苦的一个。

　　她的能力，魄力和性格都很难让人不钦佩和喜欢。

　　心澄甚至觉得她是易冬这么多年选女朋友眼光最好的一次，如果他们两个能天长日久地走下去，想必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沈风禾的行踪一如既往地神秘，林碧儿的桃花运依然很旺，但是她好像也并没有在众多追求者中挑一个做男朋友的意思。

　　如男比之前更加沉默寡言了，她每天披星戴月地忙碌着，没有人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又在想着什么。

　　晓声的生活依然精彩万分，好在，她的心永远有个位置是留给心澄的，否则，她就真的要被她和林昭苏之间的沉默逼疯了。

　　“哎，你真打算跟师哥掰了啊？”晓声叫了声坐在床上看书的心澄。

　　“嗯。”心澄叹了口气。

　　“你们俩到底怎么了？我在旁边看着都着急，你不喜欢他了？”

　　心澄摇摇头。

　　“那么是他不喜欢你了？这一点绝不可能，他看你那个眼神连我这个局外人都要溺毙了。所以你们两个之间到底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该不会是你们俩谁不小心被人给算计了吧？”

　　晓声突然坐起身来，她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比较大。

　　初恋就是这样的，比较容易完美主义，她也一样，如果江泽敢和别的女生有亲密行为，无论他是主动还是被动，她绝对都要亲手弄死他。

　　心澄的手一顿，眼泪即刻不争气地从眼角流了下来。

　　她哭的时候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泪珠簌簌地往下落。

　　晓声感觉自己灵魂里爷们儿的一面都快被她激发出来了，这谁顶得住啊。

　　“那个人，该不会是你吧？”晓声试探到。

　　然后她就看到心澄痛苦地捂住了脸。

　　“Oh my God.”

　　晓声三两步爬上了心澄的床，把她搂在了怀里，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她知道这丫头这是钻了牛角尖了。

　　她这是爱得到底有多深，才会宁可彼此折磨也不回头，可是，她以为她这只是在惩罚她自己吗？

　　“告诉我是哪个孙子干的？该不会是，莫凡吧？”

　　心澄沉默。

　　“还真是他！这个下作的东西！”

　　心澄不由自主又想起了他身上混着香水的烟草味，以及他覆在她的身上流泪时的轻蹙着的眉。

　　既悲情，又不堪。

　　“我还真是高看他了！说实话，他那个人确实有点深藏不露让人看不透。但是，我总觉得他是真的喜欢你的，他那么精明应该比谁都清楚，强取豪夺那一套用在你身上就找死啊！”

　　晓声愤愤不平。

　　“他当时该不会是受了什么刺激自己不想活了吧？”

　　心澄没有想到晓声会把一切都看得这么透，只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事情已经发生了，而时光不可能倒流。

　　她现在只能努力让自己尽快走出来，不能再这样消沉下去了。

　　没遇到林昭苏之前，她不是也没觉得男人是什么生命的必需品吗？

　　怎么她现在就变得这么恋爱脑，这哪还是那个把情书当废品卖的童心澄啊！

　　“心澄，作为过来人我想跟你说的是，其实很多东西吧，没有你想得那么重要。当然，也不是说它就一点也不重要，你把一些时间节点放到人生的长度上去，就会发现它根本微不足道……你懂我在说什么吗？”

　　晓声小心翼翼地试探。

　　心澄自然是懂的。

　　“还有，大多数人的初夜都是一言难尽的，反而是后面才会渐入佳境……”

　　晓声再怎么大气淡然，到底也是个二十岁的姑娘，主要是她不知道，有些话说得太直白了面前这个傻丫头能不能接受得了。

　　“我的初夜还在着呢。”心澄小声应到。

　　“还在着……那你在纠结什么东西呢！”晓声简直无语凝噎。

　　很多事，心澄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亲了你了？”

　　“那倒也没有……”

　　“天呐我真的疯了……就这么说吧，你不是喜欢韩国那个演员李钟硕吗？我看他跟女演员的感情戏都拍的挺好的，你觉得他背叛你了吗？”

　　“那怎么能一样，人家是专业演员，都是戏剧呈现而已，又没走心。”

　　“所以，你对莫凡走心了吗？”

　　晓声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在心澄的头上，嗡嗡作响。

　　她想了三个月没解开的东西，竟被晓声一语道破。

　　这个解释虽然并没有很贴切，因为李钟硕毕竟不是她男朋友，她当然感受不到背叛，不过她心里确实舒服多了。

　　“人要是都跟你似的，那些演员拍完吻戏和床戏回家都得离婚。你这个人就是思虑太过才会这么累。只要是人，锦衣之下就都有虱子，我劝你没事别掀开瞎看，包括你自己的！”

　　晓声说完哈哈大笑，然后她发现心澄也终于会心地笑了，才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好啦，赶紧下床洗把脸换件漂亮衣服，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去。明儿师哥再来找你，你就顺坡下驴跟他和好得了。别回头等你回过神来，他跟别人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晓声，我是不是太别扭了？”心澄觉得现在的自己特别面目可憎。

　　“有情感道德的人都这样，这恰恰说明你太善良了。”

　　晓声打开衣柜挑了一条轻盈的红色印花连衣裙，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帮她套上了身。

　　“情感道德？”心澄第一次听见这个词，倒是新鲜。

　　“对啊，我要是你，才不管什么明天的明天会怎样，干脆把他俩都收了。一三五一个，二四一个班，周末陪闺蜜！”

　　晓声帮心澄拉上背后的拉链。

　　“可是，我好像真的有点非他不可了。”

　　“所以我说你差不多得了，你再这么冷暴力下去，他可就真跟人跑了啊。你想象一下，如果现在他就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呢，你能接受不？如果你真的对那个画面毫无感觉，你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被晓声这么一通说，心澄感觉自己好像一株濒死的小草被浇了水，瞬间就恢复了元气。

　　“嗯，就穿这个，像颗石榴，看着就让人心情好。”

　　心澄很少穿这么艳丽颜色的衣服，穿好后对着镜子一看，一个明眸皓齿的俏丽少女也正同时看着她，两脸错愕。

　　晓声一边啧啧赞叹一边拿出自己的迪奥999，给心澄轻涂了个小红唇。

　　“我跟你出去吃饭穿成这样好像太夸张了。”心澄说着就要把裙子脱下来。

　　“别啊，我找个能配你这身衣服的地儿不就得了？女孩子取悦自己也很重要，你不觉这裙子很适合你吗？刚好我穿着有点紧，送你了。”

　　“啊，这不行，谁不知道你的衣服都很贵。”

　　“没事儿，姐有钱。”

　　晓声笑，然后又动作利落地取出两根精致细长边夹，帮心澄把海藻一般的头发别在耳后，最后她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所以，姐，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心澄总感觉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带你去寻开心呗，待会偶遇哪个你看得上的帅哥，就帮你打晕了扛回来。”

　　“你确定，打晕了的，还行吗？”心澄笑。

　　“你一个初夜还在的小屁孩，不要打听大人的事儿。”

　　晓声大步流星，直接带她走进了夏夜的梦里。

　　他亲手为她编织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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