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疾

　　不过须臾，齐若清悠悠转醒。

　　“我这是怎么了？”齐若清愣了一会儿，很快回忆起“晕倒”前的事，立刻紧张了起来，“那些黑袍人呢？”

　　她四处扫视着，发现那些人已经倒地不起，这才放心下来，可在收回视线的过程中，猛的发现面前浑身是血的钟原，惊惧得声音都颤抖了：“钟原哥哥！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秦如和赵炼之早就已经觉得奇怪了，听到这话，对视一眼，还是秦如想起先前齐若清那奇怪的嘱托，便急忙安抚她：“清清，你先冷静，你先救钟少侠，其他的我待会儿再跟你解释。”

　　齐若清果然冷静了许多：“好。”

　　她拿出银针，封住了钟原几处穴道，又到一旁就地采了些能用的草药，揉碎了敷在钟原的伤口上，再将裙摆撕成了布条包裹。

　　忙活了半天，齐若清这才松了一口气：“血是暂时止住了，可这些草药功效不佳，支撑不了太久，我们还是得尽快赶到城里。”

　　赵炼之说：“承州我们是回不去了，我们继续往北走吧，再过半个时辰能到一座比较大的镇子，那里应该能买到药材。”

　　“好。”

　　大家合力将钟原抬到马车上躺好，继续赶路。

　　刚坐下来齐若清就问道：“夫人，刚才是怎么回事？钟原哥哥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那些黑袍人又是谁杀的？”

　　秦如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清清，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齐若清很迷茫：“记得什么？”

　　“钟少侠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那些黑袍人都是你杀的，你都忘了？”

　　齐若清只觉得荒唐：“什么？这怎么可能？”

　　秦如正想同她细细道来，却见齐若清又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神色严肃：“你们将她糊弄过去便是，不必告诉她实情，以后我会告诉她的。”

　　秦如刚想追问，却见齐若清又晕了……

　　秦如和赵炼之面面相觑。

　　“老爷，这可怎么办？”

　　赵炼之沉吟片刻：“就按她说的办吧。”

　　两人耐心地等待着齐若清再次醒来。

　　秦如已经想好了说辞：“清清啊，都怪我不好，我不该吓唬你的。其实是这样的，那些人都是被钟少侠杀的，你是被偷袭了才晕过去的，最后有一人想和钟少侠同归于尽，他这才受了伤。”

　　“原来如此。”齐若清觉得这才合理多了，毕竟寻琛堂都会自爆这种鱼死网破的技能，哪怕自爆施展不出来，临死前想拉个人垫背也不足为奇。

　　秦如怕她深究：“好了，清清，你先别想太多了，先医治好钟少侠吧。”

　　“嗯。”齐若清将心思放回医治钟原和赵炼之身上，“老爷的身子也需要调理一下。”

　　马车到达镇上，齐若清为钟原和赵炼之抓了药，又继续往顺京赶。赵炼之受的都是些皮外伤，且有秦如照料着，齐若清便专心照顾仍然昏迷不醒的钟原。

　　望着他熟睡的样子，仿佛回到了当初两人相依为命的日子。

　　可她知道，他们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

　　刚到顺京，氛围明显不同。巡逻的军队比以往多了好几倍，武林人士也随处可见，却都是嚣张跋扈、任性妄为、欺凌百姓。

　　一行人回到钟原所租下的四合院中，西琳和叶晚娘她们两路人马果然都在此处。

　　西琳拉住齐若清的手，很是高兴：“清清，你们没事就太好了！”

　　钟原已经醒了过来，但还只能躺着静养，不能起身。然空老君问道：“你怎么了？”

　　齐若清说：“我们被寻琛堂的人追杀，钟原哥哥为了保护我们才受了伤。”

　　然空老君气得咬牙切齿。

　　钟原问叶晚娘：“那几个寻琛堂的人呢？”

　　叶晚娘说：“你放心，我都交给闻归了。”

　　她看向齐若清身后：“这位就是赵大人吧？”

　　“是，这位是赵炼之赵大人，这位是他的夫人秦如，这位是管家徐忠。”齐若清一一向两边介绍，“这些都是我的好朋友们，还有江湖上的长辈们。”

　　秦如只觉得热泪盈眶，刚认识齐若清时，她身边只有钟原一个人，如今汇集了这么多好朋友。

　　齐若清想起正事：“闻将军现在在哪？老爷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他。”

　　叶晚娘说：“他说今晚会抽空过来，你们一路劳累，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丑时已过，闻归总算得闲偷偷地与众人见了个面。

　　闻归看到齐若清也很惊喜：“齐姑娘，你们回来了？”

　　齐若清轻笑着点头：“是。”

　　她将赵炼之引荐给闻归，没想到闻归竟然好像很了解他。

　　“赵大人，久仰大名，任职承州同知短短几年便是政绩斐然。”

　　赵炼之拱手道：“闻将军谬赞了。将军世代忠良，更是如雷贯耳。”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将齐若清拉到一旁，小声问道：“清清，这份名单事关重大，闻将军可以信任吗？我能否直接面圣，交到皇上手中？”

　　齐若清道：“皇上不是病重吗？交给他没什么用吧？”

　　没想到闻归听见了两人的对话，说：“可以，赵大人，等这一切结束后，我就带您进宫见皇上。”

　　齐若清有点找不着北了：“皇上病好了？”

　　闻归这次总算和盘托出：“其实皇上龙体一直安康，这只是一出为了铲除逆党而筹备多年的大戏罢了。”

　　除了叶岚，所有人都很震惊。叶晚娘心直口快：“所以是装病？对付一个丞相而已，至于么？”

　　闻归解释道：“没有这么简单的，刘兼在朝中的党羽众多，若不一网打尽，势必会留下很大的隐患。我们努力了这么多年，这才将名单收集齐全，再趁他逼宫，自以为胜利最得意忘形之时，便是连根拔起的最佳时机。”

　　齐若清似懂非懂：“真是辛苦你们了。”

　　“一切都是值得的，皇上暗中部署了多年，无论如何，刘兼绝对活不过明日。”闻归正色道，“好了，我们来谈谈我们的安排吧。”

　　“刘兼明日就会带兵打入宫中，皇上如今卧床在永安殿，烦请各位守住永安殿，护皇上周全。我得带一队兵马，假意攻到永安殿前，才能与你们会合。否则，刘兼会起疑的。他现在本就对我有所怀疑，我不能轻举妄动，若他临时撤兵，我们就功亏一篑了。”

　　叶晚娘眉头微蹙，很是不解：“那为何不直接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闻归解释道：“如今右相被他软禁，六部正副官全被他收买，他又集结了如此多的武林人士，若直接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我手下精兵只有一万，就算再加上禁军，也难敌他手下的五十万大军。只有等他彻底松懈，才能一击即毙。再者，寻琛堂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若是他们鱼死网破，只会损伤惨重。除非……”

　　众人连忙追问：“除非什么？”

　　闻归：“除非有人能拿到虎符。”

　　齐若清又问：“那虎符现在何处？”

　　“一半在皇上那里，这个要拿到倒不难。可另一半……”闻归面露纠结之色，“在总督胡杨身上，他武艺高强，又生性多疑，要拿到，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为了以免打草惊蛇，我们还是别打虎符的主意了。”

　　西琳问道：“那既然如此，那个左相又如何拿得到？”

　　闻归解释：“胡杨现在是左相麾下的人。”

　　齐若清喃喃道：“可若拿不到虎符，无论如何，双方一旦发生争斗，势必会死很多无辜的士兵。”

　　闻归神色肃穆：“是。”

　　钟原第一个开口：“我去。”

　　齐若清白了他一眼：“你还是安稳躺着吧。”

　　钟原着急地想坐起身来：“我已经好多了。”

　　话音刚落，忽然发出一声尖叫，原来是叶晚娘出其不意按了一下他的伤口，“闭嘴。”

　　钟原无话可说了。

　　“我去。”齐若清也主动请缨，“虽然我武功不行，但我轻功好啊，现在又没人受伤，我闲着也没什么事做，还不如出一份力。”

　　闻归想了想，如实道：“的确，明天晚上永安殿需要大家齐力守住，驻守的人自然是武力值越高越好。”

　　西琳不放心：“那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呀，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齐若清说：“我轻功好，出事了可以逃呀！更何况，又不只是去偷虎符危险，大家守在宫中也很危险，所以，其实大家不必为我担忧。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完成好自己的任务就行了。”

　　西琳看向钟原，想让他出言劝告，没想到他居然沉默了。

　　然空老君竟然也同意让齐若清去。

　　屋内陷入一片沉默。

　　良久，叶岚一锤定音：“这样，晚儿，你和齐女侠一起去，多个人也好互相照应。”

　　叶晚娘回答得斩钉截铁：“是！”

　　西琳忽然想起一事：“对了，清清曾经用点穴来限制寻琛堂的自爆，效果很不错，我想，我们也可以用这一招来制衡他们。”

　　“不错。”钟原也道，“或者就是要一击致命，不给他们施展的机会。”

　　杨玄喜道：“知道了寻琛堂的弱点，我想他们也不足为惧了。”

　　见商量得差不多了，闻归起身告辞：“那……各位好好休息吧，明日酉时，我再来带你们进宫。”

　　“闻将军！”度空突然叫住他，“你可知少林寺其他僧人的下落？”

　　“少林寺不愿助纣为虐，被关起来了。不过这位师父请放心，他们很安全，也没有受伤，我有派人暗中照看他们，明日大战后就会将他们放出来了。”

　　闻归放下心来，双手合十：“多谢闻将军。”

　　闻归笑起来：“不必客气，那闻某就先行告辞了。拿虎符需要明日傍晚以后再去，否则，若他们在今晚发现端倪，明天白天足够他们应付了。齐姑娘，晚娘，你们随我来吧，我府上有顺京地图，我带你们熟悉一下胡杨府邸的位置和后续的撤离路线。因为明天白日我可能不在府中，只好辛苦你们了。”

　　齐若清和叶晚娘点点头：“好。”

　　三人连翻两座墙，便进到了闻府中。阿福正在此处等候，见到三人，他长出一口气：“将军，齐姑娘，晚姑娘。”

　　闻归低声吩咐：“走，去书房。”

　　齐若清莫名想起当初和钟原和西琳来到闻归书房门口的情景，颇有些物是人非的感叹，当初还以为是敌人，没想到如今却成了同一阵线的战友。

　　闻归将顺京地图取出来展开，指着某一处介绍道：“此处便是胡杨的府邸，据我们线人来报，他明日约酉时从家中出发，再到军营，带领军队自朝阳门攻入。所以，从他从家中再到军营这一段路，是下手的最佳时机。你们看，军营是在此处，这一条道，便是他最常走的，可以在此蹲守。”

　　齐若清道：“万一他不走这条道怎么办？我觉得我们还是守在门口比较好，然后一路尾随，找个合适的时机下手。”

　　闻归沉吟片刻：“也可以，只是，务必要注意安全，若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下手，便作罢。记住，无论事成与否，你们一定要保证自身安全，然后到安定门来，阿福会在此处接应你们同我们会合。路上一定要小心，切记要避开武林人士，他们是在戌时从西直门攻入。明日，禁军会大部分守在永安殿四周，进了皇宫后，便安全了。”

　　齐若清与叶晚娘对视一眼，点点头：“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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