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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只见阿灿头上挽着弯月髻,耳上坠着白玉珰,粉面黛眉,神采飞扬,走起路来脚下生风,提着一壶酒走了进来,笑盈盈地说道:
“静王,王妃,君莫笑拿来了。”
齐梁笑着接了酒,说道:
“平日我让秋儿拿酒,可从来没有这么快。”
阿灿笑道:
“那还不是您惯的她?就像这次,本来就是她太过鲁莽,可她却好像受了委屈似的说不来就不来了,反倒让我跑这一遭儿。您啊,以后可待她严些罢。”
齐梁一边将壶里的酒倒在盛朱砂的小碟子里,一边笑道:
“她年纪小,经过的事儿又少,你回去也不要说她。平日里多带她在这园子里走动走动,多认识些人才好。”
阿灿笑道:
“可不是呢,往日我就说要带她到园子里逛去,可她偏说这院子须得她亲自守着才成,又说这屋子里头书啊画啊的多,若没有看着,被耗子虫蚁咬坏了倒是可惜。我听她说的有理,便留她一人守在这儿,平日里便自己逛去。”
齐梁笑道:
“正是这话,可见秋儿这丫头嘴上不说,心里明白,又是个细心的人,这屋子由你们守着,再让人放心不过。只是平日里你们若是在忙不过来,就让苍佩多给你派几个人过来,千万别累着自己才是。”
阿灿笑道:
“您不提苍佩也罢,提起她,倒让我想起一件事儿来。前些日子清羽和任姑她们两个被苍佩放到了膳房帮差,听说做事还算勤谨,我还以为她们能在那儿长长久久的做下去。谁知道才过了几日她们又被调到马厩那边去了。”
“马厩?”齐梁蹙了蹙眉,“怎么让她们去那儿了?”
阿灿摇了摇头,笑道:
“听说是打碎了几个盘子,其实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一来您素来不计较这些小事,也从不因为这个责罚下人;二来便是她们真打碎了御赐的盘子,只要向您回明白了也就是了,总犯不着罚她们去那儿。”
说到这儿,她漫不经心的扫了盛音音一眼,见她正在专心画画,才又接着说道:
“可她们就因为这个被遣去了马厩,听说还是干最脏最累的活儿,也难怪她们心里不痛快。说起来,她们两个原是您房里最有体面的丫头,平日里除了看那些账目本子别的一概不作,忽然这么直愣愣的从天上摔到地上,还被人踩到尘埃里去,哪里能咽的下这口气?这不才去到那边几天就和飞龙卫闹的不可开交。后来还是苍佩往那儿跑了三四趟才压下去。”
齐梁“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说道:
“果然只有苍佩才能管的住她们。”
阿灿笑道:
“可不是呢,苍佩姑娘为这件事跑了好几趟马场才算平息了这事儿。我昨日遇到她,看她沉着个脸儿面色很差,想来就是为这件事累着了,这会儿也不想为了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烦她,也算是为她分忧了罢。”
齐梁点了点头:
“的确如此。”
说着随手那起一支黑杆毛笔压了压加过酒的朱砂,好让它变得更软和些。
接着说道:
“以后院子里的事你多费心照看着就是了。”
阿灿笑道:
“您放心,这儿的一花一草一砖一瓦,我们都留心照看着呢。”
说着便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转身出去了。
齐梁看她去了,也不再说话,只用笔尖不断地舔着朱砂,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盛音音看他默不作声,便随口问道:
“苍佩现在还是府里的管事娘子?”
齐梁“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盛音音接着问道:
“前些日子你到林太医那里用早饭,可听他说起过什么没有?”
齐梁不可置信地转过脸儿,盯着她笑道:
“他要说起些什么呢?”
“说千两金的事儿啊。”盛音音有些着恼,心想苍佩借着千两金谋害他的这等大事,怎么林太医不告诉他呢,难道真是顾忌苍佩和他曾经的姐弟情谊而不敢直言相告?
想到他可能还不知道内情,她心急口快地脱口而出:
“上次你中了千两金的毒,是苍佩故意……”
说到这儿,她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她发觉他在听她说这件事的时候,一如既往的和颜悦色,一点吃惊的神色都没有。
难道他早就知道了?
盛音音心里暗想:
是了,那样性命攸关的大事,林太医怎么可能不向他说明原委呢。
想到这儿她释然的松了一口气。
齐梁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总算也开始关心我了。”
盛音音这才明白他这是在借机试探自己,心里一紧,连忙为自己辩白:
“你别多心,我只是物伤其类唇亡齿寒,并没有别的意思。”
齐梁笑道: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只要我心里明白就行。”
盛音音看他真的误会了,心想多解释他也不听,反倒像自己心虚似的,于是便只当没听懂他的话,拾掇起方才画坏了的那些画纸来。
齐梁见她不说话,也就不再往下说,探手用笔尖舔了些朱砂,俯身就要给那只神似肥鹅的白鹤添红顶子。
盛音音手上虽然在拾掇画纸,可余光却一直在留心他的举动。
见他要在自己的画上添上几笔,连忙用手将画儿一挡,说道:
“你的手若是好了,便自己另捡一张纸画去,这上头的红顶子我自己来添。”
说着,便夺过他手中的毛笔,自己画了起来。
齐梁心里揣度她大概是因为被自己说中了心思才故意和自己撇清关联,于是也就笑盈盈地走回椅子前坐下,静静地看着她画。
盛音音被他看得不自在,索性侧过身子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脸儿。
手上胡乱摸了几笔,算是给那只鹤添上了红顶子。
只是添上红顶子之后那只鹤愈发显得笨头笨脑的一团傻气,她心里不满意,就将笔放下,另换了先前那只毛笔,再拿过一张白纸重新画了起来。
不知不觉便画了五六张出来。
虽然画中的白鹤模样仍然欠佳,但与之前那几张想比还是大有长进的。
盛音音看了心里得意,心想自己倒还算有些天赋,不过才画了这么几张便这么像模像样,若是再多练几张必定能画出让人眼前一亮的佳作来。
于是,她甩甩手,准备放松一下手腕再大干一场。
谁知道她手中握着的这杆笔是由兔毫制成,平日里蓄墨最多。
只她甩手的这几下,兔毫中蓄着的那些墨汁便一滴滴地甩飞了出去。
眼看着墨汁朝着齐梁的方向奔去,盛音音心中一慌,生怕墨汁真的染到他的身上,而他又借机故意说些让她难堪的话儿出来。
不过幸好,虽然墨汁砸了不少在他身上,他却并没有言语。
盛音音这时方才舒缓了心神,从袖笼中掏出帕子递给他,解释道:
“我不是故意的,方才我是想……”
刚说到这儿,她忽然停了下来。
原来此时她才发现齐梁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
看着他盍目而睡的恬淡神情,再想到自己忍着手腕的酸疼不辞辛苦的画个不停,她不觉心中发恼:
好哇,你让我费心费力的画什么白鹤,自己却在那边享清闲,真是太欺负人了。
一想到被他欺负,盛音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哼,你变着花样的作弄我,我也总得作弄你一回,方才不输了这一局。
说着,她眼珠儿一转,有了主意,提起手中那只蓄墨极多的兔毫,轻轻于他额上画了一只傻乎乎的白鹤脑袋来。
正要往下再画,却忽然想到白鹤本是高洁的鸟儿,像他这样只管使唤别人干活自己却什么都不做的人哪里配的上它。
于是便大笔一挥,将刚刚画了一个雏形的仙鹤脑袋改成了一只狼头。
只是她到底技艺生疏,虽然心里想着画狼,笔下却并不成。
画来画去,倒将一匹狼活脱脱的画成了一个四不像。
她看着自己的杰作,心想:
这只四不像倒是和他很相称,只是还缺两个鹿角和几缕山羊胡子,等我将这些都添上去,那时才更像呢。
于是,她又在他的眉梢上挑了几笔,将他的一对剑眉画成了分着枝丫的鹿角;
接着,又在他的下巴上也添了几笔,画上了几缕细细长长的胡须。
最后,她又在他那尚未着墨的脸蛋儿上用那支沾满了朱砂的毛笔,画上了两个不大不小的红彤彤圆溜溜的圈儿。
一切完毕,大功告成!
盛音音心满意足的向后退了两步,仔细地端详自己的佳作。
黑黢黢的额头、长得像杂草一样的眉毛、红彤彤的脸蛋儿,还有粗细不均的稀稀拉拉的几根胡须,简直就像个羞红了脸儿的黑脸丑八怪,使得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接着,“咯咯咯咯”、“哈哈哈哈”,笑的停不下来。
忽然,那个让她忍俊不禁的黑脸丑八怪的眉心动了一动,忽的睁开了眼睛。
唬的她连忙绷住了笑盈盈的脸儿,向后退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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