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澄

　　待所有菜都上齐，店家又笑呵呵端来一道菜，开心道：“江翊赞、安大人，这道菜是小店送您二位的，您们慢吃。”他脸上的笑不是赔笑，使人见了也心情舒畅。
　　安墨澄微微颔首轻轻道了一声“谢谢”。辰煜见这店家春风满面的样子，便道：“店家，你这店里我瞧着也没多少人，为何瞧你还春风满面的样子？你看其他开食店的，没人来光顾早就愁眉苦脸了，你却还要送我们菜？”
　　那店家又笑得眯起来，道：“我只是心情舒畅些罢了。”
　　辰煜是天生的自来熟，又问：“店家，做生意之人除了生意兴隆能使你们开心外，还有什么事能让你如此高兴？”
　　那店家此时却有些犹豫了，安墨澄见了，心里觉得是辰煜问太多了，便准备开口说话，此时那店家开口道：“姑娘，你有所不知，我们这些做小生意的，求的就是安稳，能不能赚大钱是其次，这近日为难的人没有再来了，我心中自然就舒畅了。”
　　辰煜又问：“哦？听店家说那平日里有人常来作乱咯？”
　　话问道这里，安墨澄跟陆怀绮也抬起眼来看那店家，认真听起来，那店家此时心里似正在盘算着，最后眉心一横，似是下定了决心，开口道：“安大人、江翊赞，今日话既说到这了，我也就全给您们讲了吧，也希望您们能为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做做主。”
　　安墨澄听闻此言，自知这背后另有隐情，便放下了筷子，道：“店家你说。”
　　那店家站在一旁，慢慢说道：“安大人、江翊赞，您们有所不知，在我们城南这一块，有个叫做‘银沙会’的帮派，表面上是个以漕运为业的帮会，可私下里干的是贩卖私盐的勾当，势力强盛，整日横行城南。在我们这一片开店的店家全都要向他们缴纳什么‘庇佑钱’，不交的就砸店，交了的他们也会时常找上门来找麻烦，他们横行街坊、鱼肉百姓，我们是苦不堪言啊。但不知为何最近一月来他们倒是没有再找来了，这就是为何我会高兴了。”
　　安墨澄微微眯起了眼，心中仔细想着店家说的话，片刻后道：“你说他们近一月没有再来了？”
　　店家点点头，道：“是啊，这一月来都不大见他们的身影，就是原本月月准时上门来催交庇佑钱的人这月也没有再来，邻里街坊都安生了许多，就是不知这样的好日子还有几天，他们势力如此强盛，哪里就会这样销声匿迹。”
　　陆怀绮一手抚颌，一副有所思的样子。他们偷盗卷宗的事也才过去一月左右，发现第一个昆玉社的人也是之后几天，这银沙会的人刚好就在这段时间内稍隐踪迹，看来关注城内动向的人不止安墨澄他们了，两人这会儿已大致确定这银沙会恐怕与昆玉社有联系了。
　　安墨澄道：“这是兰台城，天子脚下，他们敢犯贩卖私盐的重罪，还如此胆大妄为？没有官员管此事？”
　　那店家神情又沉重起来，道：“唉，事情难就难在这，银沙会早就与有的朝中官员暗通一气了，他们得到了庇荫，我们就是想告也告不响。今日遇见了安大人跟江翊赞，心知您们都是为国为民的好官，我才斗胆说了出来，换做了其他官爷我也是不敢说的啊。”
　　“为国为民”，陆怀绮抽动了一下嘴角，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安墨澄又问：“店家，你可见过银沙会的其他人？”
　　店家摇摇头，道：“没有，我们见着的从来都是他们手底下的喽啰。不过我们都知道银沙会当家的叫‘沙隽天’。”
　　安墨澄在心底又默默念了一次这个名字，而后抬起眼来看着店家道：“店家，这事我们会关注的，你切记不要把此事宣扬出去，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店家听闻此言，喜上眉梢，笑容比先前更加明朗，连连鞠躬道：“是，我一定不会讲出去，多谢安大人！”他道完，就回到了账台里，开心算起账来。
　　安墨澄不料出来办公务，竟是柳暗花明，这银沙会定是要仔细探查一番了，他不禁欣喜起来，刚才遇见代嵘的坏心情被忘却脑后，又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辰煜见了，又对着他问：“公子，你开心什么啊？这分明就是个难差事。”
　　陆怀绮也拾起桌上的筷子，道：“这事可能跟昆玉社有关。”
　　辰煜“啊”了一声，皱起眉来又自顾自的思考起来，她还想不明白这两者中有何关联，一手撑脸道：“唉，如今苏吟风不在，就我一个人想不通，显得太傻了。”
　　陆怀绮隐在面具下的脸有些不怀好意，道：“好，那等会儿就去找他，让你傻得不那么孤单。”
　　安墨澄微微一笑，夹起一颗肉，放在辰煜碗里，道：“煜儿，先吃饭，等会儿你自会清楚。”
　　辰煜点点头，端起碗来开始吃饭。
　　岸上传来艄公唱曲儿的声音，三人就着杨柳风、小曲儿吃完了一顿饭。吃完后，马蹄又在兰台城内哒哒跑起来，直奔苏府。苏载义见着了他们，有些讶异，两人跟他寒暄一番后，苏吟风也到了，他见到了辰煜，对着她咧嘴笑了一下，随后便把三人请到了别处，开始聊起详情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刚把事情交代清楚，一仆人在外叫道：“大人！林宅出事了！”
　　苏吟风快步走去开门，问道：“出什么事了？”
　　“林老爷死了，林小姐也失踪了。”
　　屋内人又紧绷起神经来，苏吟风有些不敢相信，呆滞了片刻。兰台城中安生了好长段时间，如今又平白无故添了人命，在这个时间段出了这等事，安墨澄不禁心想：“难道林宅也牵涉其中？”他看了一眼陆怀绮，见他也正集中注意思考着。眼下光是坐着思考是无用了，非得去到现场查看一番不可，趁着事发不久，他们又急急出了门，马蹄飞快向林宅所在的大街奔驰。
　　林宅大门外，早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安墨澄一行人下了马车，艰难地往门口挤去。好不容易挤到了石阶处，却被带刀的捕快拦了下来，被告知任何人都不得进入，苏吟风急道：“我是当朝御史，安大人是礼部侍郎，还有一个王爷翊赞，我们也进不得？”
　　那捕快鞠着身子，拱手道：“苏大人，官府的人已经在里面了，您们还是请回吧。”
　　苏吟风又道：“林姑娘与我是友人，她家如今遭难，我是旁观不得的。”说着就准备闯进去，可那捕快直接拔出刀来，横在身前，道：“大人下了令，硬闯者死。”
　　苏吟风被安墨澄拉了回来，安墨澄道：“苏兄，这煞费苦心把人拦在外面，我们岂能坏了人计谋？我们换个法子。”
　　四人又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绕到比邻林宅后院的一条小街，眼下这条路上正无人，安墨澄道：“怀绮，你从这里翻墙进去偷偷查看一番，我们在这等你。”
　　陆怀绮点点头，说着就要飞身上墙，安墨澄又拉住他道：“面具，先拿下来，不然太容易暴露身份了。”
　　陆怀绮取下面具，一张英气逼人的脸露了出来，安墨澄从袖子里掏出丝帕，陆怀绮见状也微微屈了身子，安墨澄把那丝帕他系在了脸上后，不忘拿走陆怀绮手中的面具。陆怀绮眨眼即上了墙，他此时像只黑猫蹲在了墙上，安墨澄仰头望着他，叮嘱道：“小心些。”
　　陆怀绮对着他点点头，安墨澄似见到了面纱下他微笑的嘴角，旋即便见他飞身下了墙，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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