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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的少女
滴答、滴答,血液滴落声如催命符一般。
卫常恩微微睁眼,意识又回到了那间破败的屋子里。
肺里像灌了冰水,又似塞了把干柴,喉间剧痛,舌尖腥甜,她喘不上气,只能发出嗬嗬嗬的低语。
破落的窗纸被风呼啦啦吹着,桌上的烛火摇曳,光影随着烛火窜动,像藏了什么孤魂野鬼似的。卫常恩拼命抬眼皮,四下环顾,没见着人影。
砰的一声,像是屋门被人踹了一脚。
她循声看去,眼前重影叠叠,有一高大的身影逼近,似乎蕴着怒气,凶狠地一把扯下他头上的披风,又拉下了蒙面的黑巾猛甩在地上。举止躁狂,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仿佛意识到她正在看他,他忽的扯开了嘴角,狞笑起来,欺近她用力扯住了她的头发,迫得她抬起头来。
有血流进眼眶里,眼前世界红蒙蒙的。意识乍然被扯断,卫常恩只瞧清了那双猩红的眼,还有他那一头凌乱的短发。
意识回笼,卫常恩脸色惨白,像落水之人上了岸,剧烈地喘息着。喘到后头又咳嗽起来,吓得丁牧野端着茶水的手都有些颤。
“喝点水。”知县大人见卫常恩平复下来了,将手里温热的茶水递了上去。
卫常恩接过茶盏时碰到了他的手,只觉指尖微凉,她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就见丁牧野面色微白,神色有些僵硬。
他这样的神情不多见,看着如坐针毡,又很是克制,倒叫她恍惚以为看见了不同的人。
“你还好吗?”她怔忡地问了句,忘记了方才面对恐惧的是她自己。
知县大人被抢了台词,一时有些发懵。
“大人看着像换了个人。”卫常恩深吸口气,坐直了身子,眼睛仍在他身上。
“……是觉得为夫更好看了?”他试图重振往日的嬉皮笑脸,但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声音轻了点,“我自是没事。”
言外之意,你呢?
两人待在丁牧野的书房内,外头夜色浓重,带着闷热的湿意,连丝微风都无。屋内因沉默倒是有了几分凉意。
卫常恩抿了抿干涩的唇,又喝了口茶,回想那瘆人的画面,仍有些不适。
“那人……头发极短。”声音艰涩,还带着后怕,“脸还是看不清。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似乎有一股不同于血腥味的臭味。”
“短发?”丁牧野有些诧异,“除了和尚,倒真没见过短发的男子。”
“十二年前是短发,若蓄发,想必也是长发了。”
“这便不好找了。”丁牧野又问了句,“当年的案发现场是梁知府旧宅内空置院落的一处厢房,你闻到的,会不会是屋子里的臭味?”
卫常恩摇头:“也许。只是那人靠近时,味道浓一些。”
丁牧野若有所思,走至门边看了屋外一眼,回身道:“明日去一趟梁知府旧宅吧?”
“好。”
卫常恩起身打算回自己房间,她走至门边,扶着门框停住了,转身见丁牧野静静看着,她又问道:“大人。你我既是当年的目击者,我们的婚事,以及你被外调至周县的事,会不会也是背后之人算计的?”
她看了一眼便敛了目,只留了点余光看他,话语也有些落寞起来。
“不是因着缘分……”
“你……会不会见着我……便想起当年的痛楚?”
烛火微光,她神色平静无波,眸光里的那丝空落烫得他浑身血液直往上涌,直至眼底发红,喉咙也略有些嘶哑:“你是我求来的。”
卫常恩脊背一僵,脑海里仿佛点了炮竹,炸得她脸颊滚烫。
“啊?”她下意识地回了句,待回过神想说点别的,又像是忘了词。
丁牧野生怕叫她误会,紧跟着又解释道:“丁卫两家联姻是我问新帝求的。而你,是我问你父亲求的。”
“将军府原想将你堂姐卫七娘嫁与我。我不愿意,于是私下寻了你父亲。”见她有些冷静下来了,丁牧野心下微松,“你父亲不同意,说你性子受不得约束。丁府规矩森严,只会害了你。”
父亲竟还会替她着想吗?卫常恩愣住了。
“磨了你父亲三日,答应他往后带你离府自住,他才答应。”
“再者,我确实想找到杀我娘的凶手,便暗中托人动了些手脚,带着你来了此地。”
卫常恩傻眼,她一直以为是丁卫两家的长辈暗中捣鬼,把他们外派至此,没成想是丁牧野自个弄的。
“我唯一担忧的,是怕你过早想起当年的事,反倒嫌弃起我来。”他走上前去,挨着她,脸上带着浅淡的笑,“倒是没料到你竟有一身本事。”
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卫常恩抿唇:“这本事还不赖吧。”
知县大人佯装叹气:“衬得我没啥用,有些寂寞啊。”
“那丁府呢,怎会轻易遂了你的意?”
“丁府这一辈就剩我没议亲。”丁牧野笑得同少年一般,“我娘死后,我爹一直未娶。他既不同意我的事,我便叫他自个娶卫七娘,整好续个弦。他能有什么办法,四十好几了,也好意思荼毒小姑娘?”
果真是一贯的不着调。卫常恩失笑,眉眼弯弯,难得的,发自内心地开心起来。
躲在回廊拐角的砚章,看着自己端着的那碗安神汤腹诽,这般开心,总不需要安神汤助眠了吧。
哪晓得夜半时分丁牧野又问他讨要安神汤了。砚章从榻上不情不愿地起身去灶下拿。
知县大人有些无奈,今日自家娘子笑得太好看了,他抓心挠肝到现在,一丁点睡意都无。
翌日一大早,顶着俩黑眼圈的知县大人在通往前院的回廊那遇到了眼底青黑的女师爷。
“娘子,没睡好啊?”他按捺住笑意问道。
卫常恩本有些窘意,见他故意发问,就板着脸回了句:“托大人的福。”
丁牧野不以为然,只紧紧跟在她旁侧走着,还不忘对远处正同他们招手的三柳抬了抬眉头。
三柳:“一大早大人脸抽了?”
清文:“笑抽的。”
三柳:“……”
四人步行去了门神巷,走至梁知府旧宅后门,却见后门被锁住了。
“十来年都无人看管,怎的近日梁知府想起这宅子了?”丁牧野有些疑惑。
三柳好奇:“大人怎知这宅子被看管了?”
丁牧野白他一眼:“门是从里头锁的。”说着又看向清文,“翻进去瞧瞧。”
“大人,不好吧……”三柳上前几步哐哐哐拍门,好一会都无人应答,他便后退了一步,给清文让了路。
吱呀一声,清文从里头把门打开,又从门后将一名男子给揪了出来。
“听见敲门声怎的不开门?”三柳质问,“这是知县大人,上门办案来的。”
“草民……草民没听见啊。这不刚走过来嘛。”男子辩解道,“便是知县大人,也该走正门啊。”说着又规规矩矩地站到一旁,“这也不能怪草民对吧。”
“你说的有理。”丁牧野不咸不淡地回了句,“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草民董邑,是梁家聘来的木工。”董邑指了指梁府内,“里头还有好些泥瓦匠,这几日都在修缮这旧宅。”
“管事的是谁?”
“是草民。”
“没有梁家人?”丁牧野有些诧异。
“就没见过梁家人。也是前头凤尾巷的掌柜寻的草民,给了草民银子。”董邑回道,“说梁家人托他寻些工匠修缮。打算把这宅子修一修卖了。”
“凤尾巷哪个掌柜?”
“曹掌柜。开药材铺的。”
丁牧野便和卫常恩对视了一眼,曹家同梁家扯上干系了,这案件脉络越发清晰起来。
“你下去吧。”丁牧野对董邑摆摆手,“本官四处看看。”
董邑行了礼走了。
丁牧野带着卫常恩他们进后门,拐了几个弯,到了一处较为破落的院子里,那院子土墙倾倒,杂草丛生,最深处蔓草都及膝了,也不知多少年没打理了。
“这宅子空置了十二年吧,怎的这处院落瞧着像几十年未住人了。”卫常恩莫名有些不太舒服。尤其是站在左厢房门口,浑身像是被无形的东西裹住了,有些胸闷。
“近二十年吧。梁知府十六年前入住,这院落便空置着。知府夫人有叫人修缮过,但据说时常闹鬼,梁家也不敢住人,便一直空着。”丁牧野解释道。
“闹鬼?”卫常恩有些奇怪,“这世上哪有鬼怪,不过人心作祟吧。”
丁牧野故作高深地点点头。
左厢房的木门上积了好几层灰,缠满了蛛网。一扇门还坚|挺着,另一扇歪了身子,露出里头黑黢黢的房间来。
清文见卫常恩想进去,拿剑柄把蛛网都抹开了,又将木门轻轻推了推。
哐当,坚|挺的那扇门往后倒去。歪斜的那扇晃悠悠地挂着,情况也不见得好。
阳光泄入,粉尘肆意挣扎而出。
丁牧野脸色有些古怪,他几步走在了卫常恩身前,低声问:“娘子你怎知是这间屋子?”
卫常恩瞥他一眼,半真半假地回了句:“似乎有什么在指引我。”
她转身进门,没提防门梁那挂下一只小蜘蛛,便又退了一步。这一退,方藏到她身后的丁牧野一脚踩到了也藏在他们身后的清文脚上。
“哎呦。”丁牧野喊了声。
清文:“……”
卫常恩没有搭理他们,顾自在厢房内观察起来。
屋内除了一张圆桌,墙角那还摆着两个打开着门的柜子。陈设一目了然,也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屋中央上头有一长而粗大的门梁,有些微绳缚的痕迹,她立在门梁下,回想意识回溯时的场景,顺着记忆里的样貌查看四周,确实,是同个地方。
可自己为何还是没有当年的记忆?
卫常恩走近衣柜,那种古怪的感觉更甚。她指尖碰了碰衣柜,没甚反应,但不知怎的,耳边像是有细碎的啸叫声由远及近,眼前一阵阵发黑起来。
卫常恩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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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失踪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