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世界级偏爱

　　暴风雨之后是连续的晴天。
　　日光曝晒着城镇里的一切阴影和泥泞，湿漉漉的街道和水洼都渐渐晒干，空气里的湿气退散，明媚耀目的阳光晒透世间万物。像是一只淋透的猫被拎到阳光下甩干皮毛，懒洋洋地趴在树枝上酣睡。

　　港口停泊的船只终于开始起航，百里玖站在原野身旁，和一些船员告别。他们在海上经历了半年的航行才抵达陆地，有些人想在这座港口短时间休憩，不愿这么快就踏上下一次旅程，而有些年轻人则野心勃勃地踏上甲板，渴望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故事。
　　原野突然说：“我已经习惯了。每一次靠岸，都会有新的人上船，也会有相处很久的伙伴下船，并且之后再也无法见面。”
　　百里玖微微笑着：“会难过吗？”
　　“与人结缘就是如此，这个道理，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百里玖摸摸下巴，“呜哇，总感觉小野在指什么呢。”

　　他们的船只是条中等大小的蒸汽帆船，即使在无风带也可以行驶，只是要注意补充煤炭能源。在这座小岛停留的几天里，他们下船了五位船员，又上船了七个新任水手。副船长贾斯汀·科博三十多岁，光着膀子展露结实的肌肉，他妥善又井井有条地安排各项事宜，用锐利的眼神盯着新人们，几下立威就把新人们吓得规规矩矩。
　　原野特意把这位副船长介绍给了百里玖。

　　贾斯汀有些好奇地看着百里玖，他擦了擦手，才伸手问好：“你好，我是贾斯汀·科博，和船长认识两年了，你是船长的哥哥，也就是我的朋友。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叫我贾斯汀就好。”
　　百里玖微笑着同他握了握手，“嗯嗯，多谢。”

　　贾斯汀收回目光，问原野：“船长，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原野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当那张材质特殊的地图展开在日光下的时候，无数流淌的银线在地图上一闪而过，最终汇聚成一个闪亮瞩目的点。
　　“上次从冰山中将那里得到的藏宝图，冰山中将是海上的七大将军之一，她信仰知识和智慧之神，知识渊博，人脉深广，对那些似是而非的藏宝传说很有研究。”原野随口跟百里玖讲解着，手指指着最终点，“去这里。”

　　“罗塞尔大帝留下的宝藏.......”副船长的眼里闪过火热的光，“没想到传说居然不全是空穴来风。”
　　“但也有可能是白跑一趟，不要抱太大希望。”原野神情淡淡，“但没关系，宝藏猎人就像猎犬，嗅到一丝猎物的气息就会穷追不舍，哪怕天涯海角。”

　　当天晚上，百里玖和原野睡在同一个船舱里，百里玖缠着原野非要他说这些年来的经历，原野拗不过他，只好干巴巴地讲述起来。他讲故事的口吻烂透了，那些再奇诡的冒险和危险的战斗从他嘴里说出来，都显得十分地平淡无奇。可百里玖依然津津有味地听着，时不时还问询几个问题。
　　“所以说，小野进入了二十二条非凡途径中的命运途径了么，现在是序列几呢？”百里玖兴致勃勃地问。
　　“序列五，赢家。”

　　百里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哇塞，听起来很酷哎，有什么不一样吗？”
　　“是幸运，我能够获得不可思议的幸运。比如说如果我现在去贝克兰德随意买一支股票，那么这支股票就必然不会跌。”原野说着，从贴身衣物的内衬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窄盒，百里玖一眼就认出来了，原野打开盒子，显出里面的一枚外观平平无奇的骰子，最上面的数字是鲜红的“4”点。

　　“概率之骰，它是一件效果惊人的非凡物品，具有活着的特性，能够自己选择主人，操纵各种事件发生的概率。”原野说，“在离开贝克兰德孤儿院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被它选中了，之后之所以能够轻易地从贝克兰德火车事件中活下来，并且轻而易举地成为非凡者，也是因为它的存在。”
　　“1是最大不幸，当它投出这面的时候无论做什么都不可能成功。6是最大的幸运，这时候你堪称心想事成。”原野顿了一下，轻声说，“五天前，我在红磨坊遇见你时，它投出了‘6’。”

　　百里玖沉思了一会，摸着下巴问：“那么，你这个概率之骰，平常听话吗？”
　　“基本上是的，但我很少使用它。”原野垂下眼睛，“因为命运所馈赠的一切礼物，都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百里玖合掌一笑，“斯蒂芬·茨威格的《断头皇后》？我们小时候一起读过的。”

　　“不，”原野终于露出一点笑意，“这句话，来自罗塞尔大帝。”
　　百里玖睁大眼睛，“诶？”

　　“一举开启工业与蒸汽时代的人杰，史上最声名煊赫的皇帝，全能型的天才，以及无数文学作品的创作者。”原野笑道，“诸如雪莱的诗‘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以及赫尔曼·麦尔维尔的名句‘所有你失去的，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等等，在这个世界，都是罗塞尔大帝的原创。”
　　百里玖面如雕塑，抖着嘴唇震撼道：“意思是......”
　　“是的，我们不是孤独地穿越到了这个世界，罗塞尔大帝很明显是一位我们之前的穿越者，我们的世界和这个世界之间一定有着连接的通道，回家不是虚无缥缈的安慰，而是切实可行的。”

　　“超开心，”百里玖似乎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只好直勾勾地凝视着原野，他笑了笑，语气轻飘飘，“小野很努力哦。”
　　在他虚无缥缈地穿梭在时间线时，原野一个人守着无望的期待，艰苦地等候了七年。
　　“很辛苦呀，小野。”百里玖摸上原野的脸颊，伸出手，给了原野一个漫长的拥抱。直到几秒钟后，原野才静静地伸出手回抱了他，力气很轻，仿佛在抱一团即将飘散的云，一个多次破碎难以确信的梦。

　　“别再离我而去了，”他轻声说，“哥哥。”

　　-
　　船只在海上航行了半个月之后，遭遇了巨大的暴风雨。

　　暴风如同爆烈的君王指挥千军万马咆哮而过，豆大的暴雨不停歇地打湿一切，砸痛裸|露的肌肤，船只在汹涌的海涛中上下起伏，人群像散开口袋的土豆一样滚散一地，尖叫和痛呼不绝于耳。
　　贾斯汀大声呼喊着让水手们赶紧收起风帆，他踏过湿滑的地板困难重重地走到船头甲板上岿然不动的原野面前，大声问询道：“船长，这场暴风雨来得不正常。当然，自战争以来，海上的风暴就越发没有规律可循......”
　　大副问：“我们要找港口停靠吗？”

　　原野扶着百里玖以防他东倒西歪站立不稳，听见贾斯汀的问询，他的目光直直向前，仿佛穿透层层雨幕。
　　幸运的赢家——

　　副船长跟着抬眼向前望，一开始他还在思考船长究竟在看什么，不一会儿，却发现眼前接连不断的雨幕中竟有一点闪烁的灯光。
　　贾斯汀陡然大喜：“一座灯塔！前面必然有港口，暴风雨这么大，正好我们的燃料也快不够了，克里斯汀船长，要停靠吗？”

　　原野感受到灵性的直觉，但那并不是代表危险的灼热，而显得温和而冰凉。他愣了一下，这座港口，有什么不对吗？
　　不，并不危险。

　　他沉默片刻，慢慢地点了点头。
　　“如果可以，只停靠一晚就走。”

　　“是。”贾斯汀大声应答，立刻离开去吩咐水手们准备靠岸。他们在波涛汹涌的海面起起伏伏，千辛万苦终于抵达了看似距离很近的港口。港口亮起的橘红色灯光温暖而明亮，令人心神一松，身穿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提着玻璃马灯走出来，揉着惺忪睡眼，语气亲和地指引他们完成了停靠。
　　“嗨，伙计们，你们哪里来的？”年轻男人一边看着舷梯放下，一边张大嘴巴，大声喊话。

　　一个生性活泼的水手自告奋勇地走上前去，声音穿过风雨大声回道：“我们前几天自阿姆邦港口出发，今晚被暴风雨困住了，可能迷了路。”
　　贾斯汀浑身湿漉漉地站在甲板前问这个男子：“你们这是哪个港口？”

　　在马灯跳跃的灯光下，男子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乌托邦。”

　　一个年纪颇大的水手甩着湿透了的烟袋，皱着眉：“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这个港口？”
　　男子不耐地说：“因为乌托邦不在安全航道上，所以一般人都无法抵达这个港口，只有平常了解这片海域，知道这里的船只会来到这里进行补给。”

　　意思是，这个地方的主要访客是海盗？水手们对视一眼，却默契地没有揭穿对方的保护。毕竟寻宝船虽然没有海盗船那么为所欲为，烧杀抢掠，但同样也属于灰色地带。

　　见他们迟迟没有动作，而暴风雨却不断带来阵阵刺骨的冷意，男子烦闷道：“你们到底下不下船？”
　　贾斯汀立刻看向船长，他生性谨慎，心里还是有所怀疑，“船长？”
　　原野眉头微挑，“下。”

　　他一下命令，早已浑身疲乏的水手们就兴高采烈地下船而去，他们自会去找旅馆居住，或者在女人的温柔乡里寻找安慰。贾斯汀一边怒斥他们不守规矩，一边让他们注意三五成群不要落单，并嘱咐一部分人跟他守在船上，而直面戒备的年轻男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领着他们向城镇深处走去。

　　百里玖眼看水手们大呼小叫地跑进了城镇，身形渐渐消失不见。他站在原野身旁微笑，“呜哇，有什么不对吗？”
　　原野正要回答，贾斯汀突然一脸凝重地跑了过来，他展开地图，对着原野沉声道：“船长，我翻遍了所有的正规地图，甚至从资历更老的水手们那里问了一圈......没有人听过乌托邦港。”

　　难以言喻的凉意浸透了他的身体，冰冷了他的血液和骨髓。
　　贾斯汀一脸纠结：“要把水手们找回来吗？”

　　“这里没有你想象中危险，贾斯汀，安心些。”原野说，“虽然正规地图上毫无记载，甚至鲜少有人听说过这个港口，但我曾和冰山中将交换过一些超凡资料，她的手札里曾记载，乌托邦港口在迷雾中时隐时现，只会出现在想要接待的客人面前。”
　　贾斯汀有些茫然，联想到什么又显出几分震撼，百里玖却不甘寂寞地举手问，“诶，那么主人是谁呢？”
　　“不知道，但乌托邦港口从未扣留或伤害过任何一位客人，”原野幽幽地道，“因此，算是一位热情大方的主人吧。”

　　暴风雨仍然在下，直到天光破晓前，都未曾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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