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唐是只猫

　　冯唐只好假装不认识的快步离开。

　　他一路避着熟悉的面孔走到陆霖说的那家KTV门口，看着KTV外观上满堂花开富贵的装修，着实为将军镇的审美发愁。

　　门口有一个服务生守着迎宾，冯唐都还没想着混进去呢，那服务生就冲着他怒目而视，大有你敢进我就敢打断你的腿的意思。

　　直接进去显然不行，KTV旁边开了家餐馆，从餐馆二楼翻过来也不现实。正思索间，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小黑？”

　　冯唐回头，不正是长了颗媒婆痣的欧越吗？

　　瓯越一脸在果然猜对了的表情，“我就说嘛，普通的猫哪里知道要靠右行，还会等人和车都走了再过马路。”

　　冯唐：“……”得，又暴露了。

　　“我进去唱歌的，要一起进去不。”欧越邀请他，事实上冯唐现在在将军镇很吃得开，谁看到他都会邀请。

　　冯唐自然不会拒绝，他跳到瓯越肩膀上，在服务生卑躬屈膝的态度中，大摇大摆的走进了KTV。宠物不让进？他可是欧越！全将军镇最有钱的年轻人！尤其是瓯越一人带动了全镇的经济之后，现在镇长还有各村的村委书记，哪个见着他不笑容满面。

　　想拦住他？饭碗还要不要了！

　　冯唐这几年跟着瓯越已经习惯了他高人一等的待遇。也终于让冯唐懂了，初次见面的时候，瓯越那“千人万人，老子一人”的傲气是怎么培养出来的。

　　当然了，这种待遇冯唐上辈子就享受不了，也不能享受，因为那是在大城市里，无数双眼睛都昼夜盯着他们权贵。这样想想，冯唐忽然感觉在这小地方生活，还是挺滋润的，难怪欧越不去大城市。

　　欧越说他是来和朋友聚会的，正要问小黑要不要一起去，就见这只大猫从自己肩膀上跳下来，临走前还朝自己点了个下巴，然后头也不回的往KTV里面走去。

　　欧越：“......”他怎么有种被利用完就甩掉的感觉。

　　冯唐人都混进来了，想躲开服务生的注意实在太简单。他耳听八方往前走，奈何包房上的门牌贴的太高，冯唐根本不知道哪个才是传说中的普罗旺斯。

　　正埋头走的时候，耳麦里传来陆霖的声音，“就这条路，你走到头，再转个弯就能看到普罗旺斯的包间。”冯唐朝前走去。

　　陆霖絮絮叨叨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小黑啊，待会你进去，他们肯定还没来，你就先躲在沙发下面。KTV里面灯光昏暗，也不知道待会摄像头录不录得清。其实录不清楚也没关系，有声音就行，可是他们到时候把歌一放，背景音乐会把声音盖住，这就有点头疼了。”

　　相处久了，冯唐早就知道陆霖有点聒噪，可是这会还是有点烦他。冯唐于是伸出爪子，把耳麦往旁边扒一下，却不料迎面撞到一个人。

　　那个人正蹲在地上系携带，被冯唐撞到，连忙扶住这只黑猫。冯唐抬头看了他一眼，是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看起来像个高知。

　　冯唐往旁边走，耳麦里陆霖还在喋喋不休，“对了，他们估计会谈很久，如果遇到了紧急情况，你就摔了桌子上的杯子。咱们以这个为信号，如果你摔杯子了，我就马上过去救你啊。你别老不说话，听到了‘喵’一声。”

　　“喵呜~”这人真烦。

　　冯唐继续往前走，转了个弯，消失在这条包间路上。丝毫没有注意到，刚才被他撞了一下的戴眼镜男人，扶了扶自己的眼睛，一直盯着他这只黑猫离开的背影。

　　灯光在镜片上一闪而过，男人的目光在周围喧闹的音乐背景中有些许惊奇。

　　冯唐推门而入，是个中号的包厢，大概能坐个六七人。里面乌漆嘛黑的，好在冯唐看得清，他先环视了周围，检查了包厢环境，然后剥了颗桌上摆着的薄荷糖，躲进了沙发旁边的角落里。

　　“噗——”才蹲下去，吸了满嘴的灰。

　　他嘴里吃着糖，百无聊赖的等，约莫等了十多分钟，人来了。首先进来的是一个矮个子，胖胖的，脸上有疤，长相凶悍，有一张电视剧里所有的反派小喽啰通用的脸。

　　冯唐赶紧低下头，谁会注意沙发后面的角落里，会躲着一只猫呢。

　　矮子叫来服务生，送来啤酒花生，等人一走，他靠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开始打电话。他的嗓音粗粝，像是刀刮在铁锈上。

　　冯唐仔细听了会，发现他聊天的内容基本上类似“吃晚饭了没”、“今天天气有点凉”这样毫无营养的话题，索性眯着眼睛打盹，想着等会等人齐了，会有很大的八卦等着他。

　　然而眯了没多久，一股子酸臭味扑面而来，冲得冯唐几乎作呕。他慌忙睁开眼，想着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突发-情况，正焦急着想逃命，忽然看到在他蹲守的沙发扶手上面，悬挂了一只黑色的袜子。

　　那黑色的袜子距离冯唐不到十公分，正在冯唐的头顶上轻悠悠的飘荡着，温热的气流缓缓在半空中飘起，橘黄色的巨大吊灯下面，还能隐约看到热气游走的画面。

　　冯唐：“......”这钱挣得太TM艰难了。

　　连画面这边的陆霖都看不下去，捂着脸抽动着肩膀，要不是这会不能说话，他一定要好好问下这只黑猫是个啥心情。

　　冯唐忍，再忍，TMD 忍不下去啦！他从沙发下面起跳，啪的一下关掉KTV里面的灯，在正在抠脚的男人诧异的声音中，躲到了大屏幕下方旁边的高桌子下面。

　　那桌子也是黑色的，用来放包包等私人用品，桌子下面有个黑色的垃圾桶，冯唐连忙躲到垃圾桶后面。

　　矮个子重新打开灯，穿上鞋袜气急败坏的叫来服务生，要求换个包间。服务员赶紧道歉，马上给他安排到隔壁。

　　冯唐：事真多。

　　矮个子去了隔壁后，冯唐只好尾随出去，谁知矮个子随手就把门给关了。冯唐推了两下没推开，只好先躲起来，想着待会矮子的同伴来了，他就跟着混进去。

　　晚上KTV里来往的人多，冯唐推开隔壁没有人的包房门，拉开一条小缝隙，鬼鬼祟祟的往目标房里偷瞄。冯唐等了约莫五分钟，那个房间的门终于开了，有人走了进去。

　　冯唐连忙跟上，而这时，他忽然感觉到有道目光盯在自己身上。他转过身，看见通道尽头，有个带眼镜的男人正盯着他。

　　那不是刚才不小心撞到的男人吗？冯唐心说，这个人有些面生啊，他一直看着自己做什么？

　　通道尽头的男人这时忽然接到电话，他的眼睛始终盯着面前的黑猫，手却接通了这个电话，“喂，老板。”

　　冯唐一听他的口音就知道这是个陌生人，他们肯定是第一次见面，可是既然如此，这个人老盯着他干什么。他的目光让冯唐觉得毛骨悚然，索性也不理会，而这时当冯唐再看向目标包间的时候，那个门已经关上了。

　　冯唐连忙冲过去，用爪子推门，发现根本推不开。他只好重新躲进斜对面无人使用的包间内，等着下一次服务生或者其他人推门进去。

　　而这时那个男人朝冯唐走了过来。

　　冯唐往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看着他。男人蹲下来，推了下自己的眼镜，看到了冯唐耳朵上黑色的耳麦，“我刚才听到你的耳麦那边有人在和你说话，你听得懂他的意思吗？”

　　耳麦对面的陆霖：“……”这他娘的可怎么办？

　　冯唐也蹲下来，他踹着两只前爪，用阿呆的眼神憨憨的看着眼镜男，逐渐把两只大眼珠子瞪成了一个斗鸡眼。

　　大概冯唐这个样子把男人丑到了，他后退一步笑了，“我是做生物研究的，只要两眼，我就发现你这只猫和普通的猫不一样，或许我们会再见面的。”

　　眼镜男说完站起身离开，留下冯唐呆滞的蹲在原地。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三年了，他变成猫已经有三年。这三年来在将军镇这么巴掌大的地方，不说已经彻底习惯，至少他在这里过得都快忘掉了自己上辈子的生活，结果冷不丁碰到了这么一个人，说他是搞生物研究的。这让冯唐没来由得紧张起来。

　　这事儿必须得回去问问大灰。

　　眼下还是正事要紧，冯唐继续蹲守，没过多久，逮到机会便溜进隔壁包间，赶紧先找个角落蹲下来。

　　包间内正播放着邓丽君的甜蜜蜜，声音甜美清澈，这时，不知道谁拿起了话筒，粗犷的声线立即覆盖原声。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本该是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忽然被一道糙厉的男声替代。这听这道声音粗犷、嘶哑，偏偏刻意压制自己的声音，故意造作成女声的细腻，伪装得不能说不像样，至少得是毫无关系。

　　尤其是唱到高音部分，这个男人故意捏着鼻腔唱歌，有点歇斯底里还喘不上气的感觉，听得冯唐想找个地方尿-尿。

　　冯唐用爪子捂住自己的耳朵，减少魔音的侵扰。

　　包厢里大灯没有开，只开了几盏黄绿色的小灯调节氛围。包间里目前是四个人，三男一女，貌似主事的还没来。冯唐见茶几上有个大桌子，便走到下面去躲起来。反正他乌漆嘛黑的一团，也没人看得见。

　　倒是陆霖不满意了，他在耳麦那边小声说：“你躲这里了，待会全都录不到。”

　　冯唐只好从茶几下走出来，正好看到旁边有个纸盒子。冯唐抬头看了那四个人一眼，见他们的目光都放在了选歌那里，于是他叼起纸盒子快步走到沙发的角落里。再趁着根本没人注意这边，把纸盒子放在了沙发上。

　　陆霖：“你这种果断的速度是天生的吗？”

　　冯唐心说：“不，是以前拿着板砖打人的时候练出来的。”

　　陆霖以为小黑会钻进纸盒子里，却见小黑躲在了纸盒子后面，纸盒子挡住了陆霖的视线。陆霖又说：“不行，纸盒子把我的视线挡住了。”

　　冯唐：“......”你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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