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之歌

　　“世界从何而来？”
　　“生命由何而成？”
　　“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5月，东西伯利亚南部，贝加尔湖上，三个问题萦绕在风云的脑海，那提出问题的神秘人依旧不看两人，大有两人不回答，就别想跟他搭话的意思。
　　聂风思考了一会儿，尝试回答：“世界来自于无，生命诞生于偶然，存在的意义就是存在本身。”
　　“这回答有点滑头哲学的味道啊。”神秘人终于转过头看向两人，对两人说了第一句正式交流的话。
　　“那老先生您的答案呢？可以指教一下吗？”聂风仔细观察对方，由于看不见对方的脸，只能更专注于身形。
　　至今为止，他和步惊云总共遇到过三个“神棍”，一个是笑三笑，一个是步惊云在洛杉矶“偶遇”的神秘人，还有一个变成了魔物，已经被他们打死了——但不能排除，这家伙仍在以一种特殊的形式活着。
　　聂风寻思，此时出现在湖上的神秘人，会不会是三个“神棍”中的一个，会是哪一个，抑或都不是。
　　他并不觉得前面的人眼熟，从步惊云的怀疑神色看，他师兄显然也不觉得，但师兄弟俩知道的三个“神棍”均会乔装打扮，不能排除眼前他们看到的只是一副假象，来人的真面目不止藏在了麻色斗篷里，更藏在了整张皮囊下。
　　“我就是想不出答案才会问。”神秘人的语气听起来还真带了点苦恼，“很早以前，我就已经通晓这世上的一切秘密，除了这三个问题的答案，我一直想不出来。于是从某一天起，我给自己定了一个规矩，从那天以后，我每次遇到陌生人，就拿这三个问题问他们，如果他们答得出来，那我也回答他们三个问题，以此作为回报，无论他们问什么，只要不是那三个问题就行。”
　　“那你也会回答我们三个问题吗？”聂风不禁感到稀奇。
　　“你前面提的那个不行。”神秘人戏谑。
　　“那我们把问题换一换……”
　　见神秘人默许，聂风转向步惊云，用眼神询问他师兄意见。
　　步惊云似乎早有问题要解决，没有多想，冷冷地瞅着神秘人问：“有什么东西，可以彻底改善一个人的体质，又没有任何副作用？”
　　聂风听得一愣。
　　神秘人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你是想给你身边人用的吧？”
　　步惊云不语。
　　“云师兄……”聂风不由小声地唤了一句。
　　“我能感觉到，你们两人的体内都有麒麟血，但你身边人的麒麟血已经足够成为他的负担了。”
　　神秘人的话一句比一句惊人，他似乎真的知道很多：“没有任何副作用是不可能的，但有一样东西，既可以帮到你的身边人，又不会产生长时间的副作用，只要撑过刚吞下的二十四个小时，从此便可以脱胎换骨。”
　　“是什么？”步惊云紧盯着神秘人。
　　聂风也被话题吸引，回头仔细听答案。
　　“龙元，”神秘人泰然说，“只要一点点龙元，就能达到这个效果。”
　　“魔龙的……龙元？”聂风惊异。
　　“不错，但得是原生的，经过改造和锤炼的都不行。”神秘人的话若有所指。风云瞬间戒备起来。
　　“但现在已经没有魔龙了。”
　　“现在是没有，但很快就会再有。”
　　“什么时候？”步惊云追问。
　　神秘人默想了一下。
　　“如果我没记错，应该就在这半个月里。”
　　“那出现的地方？”聂风此时想着的倒不是龙元，而是不久后，如果真有魔龙降世，那届时将会出怎样的灾难。
　　“一片沙漠的眼睛里面。”这回答令人摸不着头脑，神秘人也不打算解释，“你们既然找到这里来了，那迟早也会找到那里去。”
　　风云对看了一眼，愈发小心起来。
　　“前辈您……”聂风忽然有一个想法，“是这家古宅的老主人吗？”
　　“这已经是第四个问题了。”意思是，对方并不打算回答。
　　神秘人随之望了望天，又说了一句令人迷惑的话：“时间差不多了，等你们找到沙漠的眼睛时，我们可能还会再见。”
　　最后半句话让风云都不禁顿了顿。他们曾经听过同样的话，从一个已经被他们打死的“神棍”嘴里。
　　莫非眼前的人就是……
　　聂风想要求证，却猛地发现神秘人已经不在了，眼前只剩空阔的贝加尔湖，而神秘人原本站过的冰块，仍然完好如初地浮在湖面上。

　　一天之后，笑三笑来了，还带来了一个风云都认识的熟人——神锋。四人在古宅管家安排的会客室里碰面，管家又应屋主人的要求，为四人摆上了不少茶点，嘱咐四人不必客气请随意吃喝，才知趣地退出房间，让四人好谈事情。
　　“风学长，步学长，”神锋端着茶，一边喝着，一边欣喜地跟风云搭讪，“从在南国分别到现在，已经有挺长的一段时间了，你们这段时间顺利吗？”
　　“还顺利吧。”聂风给他师兄端了一杯茶，给自己也端了一杯，“你呢？你帮我们……拿血清的事情，你家人有没有责罚你？”
　　聂风说的这事，发生在他和步惊云北上之前，当时两人偶遇了神锋，与对方一起行动过一段时间，期间聂风从中华阁带出门的血清用完，正缺补给之际，全赖神锋将两人带到了他家开在人类世界的一间研究所，悄悄地从里面取到了一些合适的血清。现在风云携带的医药箱里剩下的那些血清，都是神锋帮他们取到的。
　　“没有没有，”神锋连忙赔笑，“说好了是我借的，研究所里有记账，我已经想办法还上了。”
　　“我和云师兄还想着，等局势稳定下来后，想办法还你们……”
　　“学长们太客气了，你们以前帮过我许多，我帮你们这点小忙，不算什么。”神锋放下茶杯，从随身携带的行囊里取出一个医药箱，打开来，里面全是一支支的血清，“还有这些，我想风学长应该需要——也是借的，放心吧，回头我会还上。”
　　聂风有些过意不去：“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们。”
　　步惊云也朝神锋颔了颔首，一来表示敬意，二来表示赞同他师弟。
　　“三位，”一直被冷落在一旁的笑三笑忽然吭声，有点无奈地用小勺子搅着加糖的茶，“我看，你们应该叙完旧了吧。”
　　三人看向笑三笑，都若有所思，显然叙旧是完了，但还有问题需要笑三笑解释。
　　“那我们现在谈正题吧。”笑三笑也不浪费时间，瞧了瞧神锋，从头讲起，“这位神锋小兄弟，我在南国的时候碰巧知道他就在西部，便让他顺道帮忙记录了千秋大劫的线索，完事后，他说想再帮更多的忙，我就把他带过来了。”
　　神锋笑笑点头，意思是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神锋，把你的记录拿出来给他们看看吧。”笑三笑喝了口茶。
　　神锋从行囊里找出一个笔记本，翻到中间，递给风云。聂风接住笔记本，凑近他师兄，两人一块看上面的内容，只见是一幅轨迹图。但这图又不只有几条线，它是由一块接一块的不规则图形拼成的，单独看某一块图形很难看出什么，但从整体看，就会觉得它好像是从某张大地图里抠出来的区域图。
　　“这是？”聂风抬头问对面两人。
　　“是一幅星象图，”神锋不肯定地看看笑三笑，看来后者并未在路上先给他解释，“前些天，南国西部的夜空出现了奇异的星象分布状况，这张图就是我照着当时的星象画的。”
　　“不，这是地图。”笑三笑纠正，“前些天在南国西部天上出现的异象，也不是真正的星象，它只是有心人借助星球磁场波动引起的各种变化，从四维世界投下来的影子，是专门投给同样有心的人看的。”
　　“那这个人是……”聂风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正如你所想。”
　　聂风沉默，想起昨天在贝加尔湖上出现的人。
　　“这座房子，也是他的？”先问出问题的，却是一直未开口的步惊云。
　　“看来你们已经见过他了。”笑三笑放下茶杯，“不错，这房子也是他的，现在这房子的主人也是他不知多少代的后人。”
　　“昨天我和云师兄在外面时，他突然出现，就在湖上。”聂风便把前一天与他师兄遇见神秘人经过讲了一遍，“昨天出的那个他，和在南国西部投影地图的他，是同一个吗？”
　　“不一定。”笑三笑捉起茶壶，给自己再倒了点茶，又往其他人的杯子里添了点，“穿越时空的落地点是随机的，而且不能在每一个未来待太久，很难判断那家伙在遇见你们和去投影地图这两件事情，哪个在前哪个在后，中间又过了多少日子。”
　　“那他说的龙元，当真能改善风师弟的体质？”步惊云倒更关心这个问题。
　　“按理说可以。魔龙的龙元不同于麒麟血，麒麟血重在提高人短时间内的爆发力和杀伤力，副作用是长期的；龙元则能长期增强人的体质，促进身体的恢复能力，副作用是短期的，也就是只在龙元被吞下到融入全身的一天内爆发，挨过了，就好办，但如果挨不过，就是死路一条。同量的龙元和同量的麒麟血对比，龙元的副作用爆发时的激烈程度，就相当于麒麟血的长期副作用累加，所以没有人能承受太多的龙元，多了，也是死路一条。”
　　“那除龙元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凤凰血和玄武元神，这两样东西都具有较强的疗效，能延年益寿，副作用会相对不那么危险。但凤凰血会加速老化，而且长期会有几率引起间歇性神经失常，玄武元会导致吞下的人在片刻间老化，并有一定几率引发永久性神经失常。暂时看来，凤凰和玄武你们是找不到的了，而龙元，依照那家伙的意思，你们倒还有机会获取。”
　　“就没有更加不那么危险，不会老化，而现在又能找到的办法吗？”神锋也忍不住问了。
　　笑三笑摇头：“麒麟是远古四魔兽之一，要抵抗它的力量，只有使用跟它同一级别的魔兽的东西才行。况且在这个世上，要获得任何东西，都得付出代价，想要没有任何副作用而又能起效的办法，是不可能的。”
　　步惊云的脸色略显阴沉，看起来心情不大好。
　　“云师兄……”聂风伸过手去按住他师兄的手，小声安慰对方。
　　笑三笑感觉气氛有点冷，赶忙转移话题：“话说回来，你们两个拿到这地方藏着的线索了吗？”
　　“拿到了。”聂风从他的外套内袋里拿出羽毛笔，递过去。
　　笑三笑接过羽毛笔一看，摇头：“这只是一支普通的笔，你们确定找对地方了？”
　　“我们是在书房的一间密室里找到的，那间密室里除了一个展示台，就只有这支羽毛笔了。”
　　聂风一说完，他和他师兄都突然明白过来，立即互相看了看。
　　“那也许，展示台才是线索。”笑三笑把两人突然明白的事情说了出来。

　　五分钟后，风云重新打开了古宅书房的密室，四人走到了密室的展示台前。笑三笑拍了拍展示台的顶部，又敲了敲侧面，回头看了风云一眼：“这障眼法做得不错啊，那家伙挺聪明的，又把你俩骗住了。”
　　“笑先生，”神锋察看着展示台，仍旧瞧不出什么玄机，“这展示台上有什么线索？”
　　“不在上，在下。”笑三笑猛地一掌拍向展示台，将展示台的上部分全都拍飞了出去，只留下完好的底部。
　　大家凑近一看，只见展示台的底部原来是一块石板，石板上刻满了奇特的文字。风云认得这些文字，这都是精灵文明的文字。
　　“石板上的难道是……”聂风想起了当年他和他师兄在地下城找到的八角菱形隔间，还有那些被盗走的重要记录。
　　“解决千秋大劫劫心的办法。”笑三笑替他把话说完。
　　大家恍然大悟，没想到，中华阁和中陆联盟找了多年都没找到的东西，竟然被藏在了这么一个地方。
　　“那劫心所在？”神锋翻开了自己手上的笔记本，还是翻到地图所在页。
　　“照你记录的地图去找，应该就能找到了。”
　　笑三笑又向其他人要世界地图或地球仪，聂风便掠回书房取了一个地球仪回来给他。笑三笑转了转地球仪，很快根据神锋手上的地图找到了对应位置。
　　“就是这里了。”
　　话音落下，大家看见他一手指住了非洲的一个地方。
　　“云师兄，这是哪里？”聂风看不懂地球仪上的北国文，只好问他师兄。
　　“毛里塔尼亚。”步惊云帮他翻译。
　　“不，”笑三笑摇头，“是撒哈拉之眼。”
　　“撒哈拉之眼？地狱之门撒哈拉之眼？”神锋有些吃惊，“就是那个可能是被陨石撞出来的沙漠大坑吗？”
　　“不错。”
　　过了一会儿，笑三笑又强调：“这次应该不会错了。”
　　大家明白他为什么要多强调一句，这得归因于过去数年来，觉醒者曾经多次找去过一些疑似藏匿劫心的地方，但最后都证明找错了，这些地方里还不乏一些知名的神秘区域，比如百幕大三角、那棱格勒峡谷、骷髅岛、巨石阵，甚至包括南极洲。将撒哈拉之眼和这些地方排在一起看，倒不显得有多不可思议了。
　　“‘一片沙漠的眼睛里面’……原来是这个意思。”聂风这时明白昨天那个神秘人留下的谜团了。
　　“不管错没错，先去看看。”步惊云语气决然，一锤定音。

　　入夜，星光倒影在贝加尔湖上，好像天空伸下了许多无形的手，在湖面放出了一只只河灯，寄托着不知来自谁的忆思或祝福。
　　聂风刚吃饱饭，正在湖边的草地散步，一边走一边默数着湖里的光点。步惊云走在他身边，随时准备提醒他吹风了，天气凉，先回室内坐坐。
　　“云师兄，你说龙元和千秋大劫之间会是什么关系？”这晚的天气比较温和，风没吹起来，聂风就已经把光点数完，“莫非劫心就是一条魔龙？”
　　“难说。”
　　“如果真能拿到龙元……”聂风想到笑三笑白天时说的副作用，突然又说不下去。
　　“风，你怕吗？”步惊云看出了他的犹豫。
　　“不怕，也怕。”
　　不怕，是聂风不怕承受该承受的一切；怕，是怕他死了，他师兄会伤心，他也再见不到他师兄。
　　步惊云明白聂风的想法。他停下了脚步，拉住了聂风，宣誓似地说：“到时不管结果，我都陪你。”
　　这是一个承诺，关乎死生。
　　聂风想了一会儿，重重地点头。
　　两人依旧沿着湖边散步。步惊云没有放开聂风的手，聂风便也把他的手牵着。
　　放眼观赏着四周的景色，聂风不禁有些惋惜：“我们在北国还有很多地方没去，现在要走了，有点舍不得啊。”
　　步惊云倒没觉得怎样：“这国家太冷，等到盛夏，我们再来。”
　　聂风琢磨了一下，摇摇头：“云师兄，你应该这样想，等我们再来时，我就不怕冷了。”
　　步惊云揉了揉他的手：“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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