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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端午？
隆昌十八年的端午……
说实话，秦芷瑜已经记不得那时发生过什么了。
只记得，那时自己的身子更差，反反复复地发热，根本无心去关注这京城里哪家丧葬嫁娶、谁办了场宴会、又或是哪个大人物发起场赛事。
反倒整个春夏，都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的。
杜云婌陪看了她一整晚，见她精神头好，饭后，便让秦桓送她回定熙院，自己则回主屋稍去补眠。
秦桓起初还是有些许的拘谨，绷着一张稚嫩的脸，紧张地跟在她身后。
秦芷瑜见他像是真将自己当作是护送她回院的护卫，一副生怕她磕着碰着的模样，嘴角不由一抽。
她稍稍慢了几步，与他并肩，眯眼看着万里长空，低声道，“希望初五那日，天气也如今日这般好。”
秦桓停下脚步，沉吟了片刻，安慰她道，“太史局推算过天象，五月初五，天朗气清，阿姐不必担忧。”
“你很期待？”她侧过头，含笑问。
秦桓一愣，随即重重点头。
一谈到五月的这场龙舟赛，他的表情鲜活了起来，话里难掩兴奋，“以往都是咱们各州各办各的，我因年龄未够，很遗憾，只能从旁观战。”
“可今年边关大胜，陛下办得格外隆重，将各州的豪杰都请来京城了，到时候一定热闹极了！”
今年，自己也能上场了！
小小少年眉梢飞扬，虽然嘴上没说，可坚定的眼眸，已足以说明他想要大展拳脚的雄心壮志。
秦芷瑜看着他微微出神，其实比起父亲这样能舌战群儒的文臣，他显然更偏爱武学，更像祖父这边的人。
祖父南阴侯，据梁州汉川郡，因祖上在元帝靖难时，沙场出生入死，有从龙之功，后封地梁州，世袭南阴侯。
虽说实权在一代代皇帝手中被剥离不少，可在梁州这块土地上，南阴侯府的实力仍然不可小觑。
显然，秦尚书是这个尚武家族中的一朵奇葩，成文不成武，但好在他是这一代南阴侯的第四子，无需继承爵位。
也好在，他的儿子勉强跟上了侯府的基因，填补了他父亲拉出的巨大鸿沟，这让老侯爷心里好受不少。
“我听说，远卿哥也会参加。”秦桓道。
他向来崇拜这位文武双全的准姐夫，这回他又从歹人手里救回了姐姐，感激之余，心中的敬仰之情愈发难以言表。
秦芷瑜怔了怔，避过他的目光，淡淡应了一声，“嗯。”
“那，那阿姐到时候，会来看我们比赛吗？”许是觉得今日两人的关系拉近不少，他大着胆子问。
“嗯，会去的。”她点了点头。
不为别的，单为这即将席卷而来的纷争漩涡，她也会去观上一观！
倘若悔婚的话，他们秦家手里那张东宫阵营的通行牌，势必将会作废。
这废牌也有讲究，倘若一开始没拿倒也罢，先拿后弃，有点心眼的人都知道这是打太子的脸，届时势必会得罪太子。
此时东宫势头正盛，贸然开罪并非是什么明智之举，她须得趁此机会好好看清局势，再仔细琢磨琢磨……
沿着长廊，侧边错落有致地种着娇嫩的花植，白鹤芋、秋海棠植于低矮处，两寸之距靠着大片三角梅，间或插一株山茶，放眼望去，皆是些生机勃勃、四季常青的绿植。
穿过长廊，映入眼帘的便是座小花园，秦府的花园不似别处的府邸，假山堆砌，珠光宝气，有的只有正中央摆的那块骇状殊形、无任何雕饰的粗犷巨石。
据说这块石头，曾在百年前被得道高僧开过光，是南阴侯府代代相传的传家宝。
她两岁那年病重，宫中的御医皆束手无策，当时还没升尚书的秦大人病急乱投医，亲自赶往梁州，千里迢迢从梁州南阴侯府押运过来的，并连夜铲光了这花园里的奇珍异草，为其腾地。
曰“镇邪”，镇的病邪。
巧的是，石头运来没几天，她的病竟奇迹般好转了。
向来不信糟粕的秦大人，从此奉这巨石为“神石”，并多次义正严辞地拒绝南阴侯府的讨要，一直供放至今。
从巨石旁经过，两人拐过花园，直至进入一条阴凉的石砌的小道时，秦桓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走的路线偏了。
这不是去往定熙院的路。
“阿姐，你现在要去马厩？”他迟疑道。
秦芷瑜“唔”了一声，“昨日在马车上落下了点东西，我去找找。”
“何必亲自跑一趟，使唤我或者桃柳帮你去寻不就行了？”
“阿桓。”秦芷瑜停下脚步，笑眯眯地望着他，“你就当可怜可怜阿姐，莫嫌阿姐麻烦，就陪我走这一趟罢？”
这话一出，秦桓那张严肃的小脸涨得通红，“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嫌你麻烦……”
待看见她含笑的眼眸时，他蓦地住嘴，知道自己被耍了，他也没生气，心中反而有些紧张和无措。
他知道这是好友口中兄弟姐妹间的“逗趣”，这种感觉很陌生，很奇异，可自己……却一点儿都不讨厌。
……
秦大人爱骏马，因此秦家后院的马厩建造得很阔。
这些价值不菲的骏马都有各自单独的隔间，一匹匹皆被喂养得膘肥体壮，毛色油亮顺滑。
路过一匹温顺的枣红色小母马时，她顿下脚步，倏然想起，那人胯.下的那匹黑色骏马。
名字，是叫“奔霄”吧？
她抬起手摸了摸它柔顺的鬃毛，见它配合地低下头，她眼眸一软，小声道：“原本是想介绍你同它认识的。”
“虽然它的脾气似乎……很独特，但是你那么漂亮，那么好，就算是它，也会喜欢你的，对不对？”
她说得很小声。
秦桓是习武之人，耳力自然好，“阿姐，你说的是谁？难道他的马比咱们家的还好？”
别看这马厩里只有十几匹马，可每一匹，都是千金难求、有市无价的骐骥！
他自然不信，一个名不经传的人，会有一匹更难得的千里马！
“阿桓，它是不一样的。”秦芷瑜眉眼盈盈，“山原上最自由的野风，是不惧烈阳与骤雨的，如果有一天你有机会见到它，你自然就会明白。”
秦桓皱眉，认真思索着她这句话。
……
片刻后，秦芷瑜在秦桓的搀扶下登上马车，可是翻找了半天，一无所获。
恰逢福叔领人运进来新鲜的马草，两人上前询问，可福叔说，除了几个包袱，再没旁的东西了。
“你们在找东西吗？”这时，一道软软的声音突兀地从后插来。
几人回头，发现穿着鲜艳俏丽的杜玉梅立在不远处，正歪着脑袋瞧着他们，而派去伺候她的婢女，则垂着头不安地站在她身后。
也不知是何时站在那儿的。
她走进几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秦桓，“你是？”
秦芷瑜不动声色地往后扯了扯秦桓，随后不咸不淡地介绍道：“我的弟弟，也是你的表弟。”
又看向秦桓，“她叫杜玉梅，是随我从荆州来的，按岁数，你该叫她表姐。
“她的姨娘没法照料她，所以往后会在我们府中截住一段时日，母亲将她安排在了落晖院。”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她喜静，没事不要去打扰她。”
这一句，直接把杜玉下一句卡死了，她张了张嘴，最终只能朝着她干瞪眼。
“福叔，我没事了，也许是我记错了。”
秦芷瑜拉了拉秦桓地衣袖，“我们走罢。”
走了两步，她鬼使神差地转过头，正好看到杜玉梅嘴角那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见她回头，杜玉梅熟络道：“表姐，是丢了什么东西吗？要不我帮你找找？”
秦芷瑜多打量了她两眼，渐渐地，眼睛眯了起来，“不用了，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闻言，杜玉梅嘴角的笑意微敛。
离开马厩后，秦芷瑜有些心不在焉，她抬头瞧了眼少年初具棱角的侧脸，开口道：“以后离她远点。”
秦桓也不是个傻的，他所读的崇明书院，最不缺富贵子弟，那些个不设防的风月之事可没少听说，心中自然有数。
“嗯，我会的。”
***
时间一晃，很快，就到了五月初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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