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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
明帝在静贵妃收拾布料衣衫的时候,突然进来,随手捻起一块布,“这是做什么呢?”
见室内的人要行礼,他便挥了挥手,“出去!”
人都纷纷离开,明帝走到静贵妃身边,见她依旧理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便坐在了一旁。
直到静贵妃去扯一块布没有扯动,才分给他一个眼神,十分不耐,看了他半日,又扯了扯,坐在那块布上的人,稳如泰山,静贵妃拧着眉,“挪开!”
“早说嘛!”他挪了挪。
看着他又坐在另一块布上,静贵妃闭了闭眼,“榻上那么宽敞,陛下非要与几块布料争地方!”
他看着横眉冷眼的静贵妃愣了一瞬,而后挑了挑嘴角,“突然间想起第一次在皇家猎场第一次见你的样子!”
见他开始东拉西扯,静贵妃索性扔下手里的东西,“陛下被太子无视,便到臣妾这儿来找存在感了。”她毫不留情的奚落他。
“你也没搭理朕呀!”他摸了摸脑袋,叹了口气,“孩子们大了,朕也老了,最近总感觉力不从心!”
“如今才开始有几分慈父之心,是不是太晚了?”
“还要掰扯当年的那些事吗?这么多年了,对着朕不依不饶!我当年没想伤她,只是那个狗奴才背主,才有了后来之事!”
“公主受伤于臣宅,还是生育大事,计较起来,焉有活命的机会?宁家获罪,你的女儿还有那个孩子要怎么活?”
“朕会带她回来,她的孩子,朕的孙女,靠着朕,不比靠着宁家活得好!”
“不可理喻!”静贵妃不想再与他争吵,背过身,坐了下来,喝了口茶,顺了顺气。
看着她赌气的背影,明帝也有些颓丧,捏了捏鼻梁,有些心累,“朕没地方去,只能来你这儿歇歇!”
“哼!”她冷笑一声,“整个皇宫都是陛下的,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整个东宫都是你的,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偌大的东宫,还没太子殿下的落塌之地了不成?】
他有些恍惚,“娅云?”
静贵妃身子一僵,小心翼翼地转过身,见他双眼迷离,仿若神游一般,叹了口气,神色哀伤地坐在那儿,“好端端的,提起她做什么?”
他一惊,回了神,苦笑一声,“老了,老了!自从那个小崽子入主东宫,朕就一步都不得踏进了!”
“早就物是人非了,去哪儿做什么。”她有些黯然,“不知姐姐近日,可否入梦?”
“她向来小气,离去后,竟一次都不曾!”
二人无言,对坐室内。
许久,静贵妃开口,“一定要这么不依不饶吗?自我与姐姐入东宫,从未对陛下有过二心,便是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也不至如此心狠手辣!”
“她方离世,你便对陈家痛下杀手,连带牵扯数十家。江家如今也倒了,下一个是不是谢家,然后宁家、沈家,还是旁人?”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神色淡淡的明帝,“国祚之本你竟也下得去手!”
“焉知不是你罪过太重,她才不愿见你!”
“我以为你们都明白的。”
“就是因为太明白了,她才自戕,我这些年才偏居一隅,不问世事!”
“很快,很快就结束了。欠你们二人的,我自然会还,但不是现在,所以,闭上眼睛闭上嘴闭上耳朵。静候,就可以了!”
“陛下的戏台子已经搭好,只等开锣了。只是唱罢这场戏,还剩多少人?”
明帝双手搭在她的肩上,身体倾向她,拍了拍她的脸,静静地看着她,“摆饭吧,我饿了!”
她侧过头,掩住了脸,擦了尚未出眼眶的泪水,起身吩咐人摆饭。
便有人鱼贯而入,摆好了饭菜,离开。
看着一桌子熟悉的菜品,他举着筷子愣了许久,才有些颤巍地下筷。
“还是在东宫的时候好。”他饮了一杯酒,咽下了眼眶中的湿意。
“心惊胆战的日子那好了?”静贵妃给他夹菜。
他看着静贵妃,笑了笑,“总是比现在过得开心!只是不知道,等我去了那边她还认不认得我。看看你们风华正茂,再看看我,糟老头子一个。”
“她恐怕早就投胎了吧。”
明帝神色一变,干笑了一声,一口饮尽杯中酒,只觉得苦涩异常。
吃完饭,他撂下筷子,“我在这儿歇歇!”然后转身进了内室。
直到日落西山,明帝才悠悠转醒。眯了眯眼睛,侧头看见了正在修剪花草的静贵妃,看了半晌,翻了个身,又迷糊了一段时间,才起了身。
听见动静,一直候在外面的阮自名便走了进来,替明帝穿衣穿鞋。明帝神色莫辨地看了一眼蹲在自己脚边的人,轻轻地踢了他一脚,他才恍然回神,往后偷偷瞟了一眼,就看见坐在一边,似笑非笑的静贵妃,不知怎的,手就悻悻地收回了手,站了起来,走到一旁,低着头。
静贵妃眉毛一挑,“怎么,本宫亏待你家的主子了?”
阮自名讪讪,“怎么会?”
静贵妃才不想搭理这个主仆二人,理了理衣裳,搭着素以的手出去了。
阮自名松了口气,小跑到明帝身边,明帝轻轻一哂,“没出息!”
阮自名赔笑,又有些羞愧,“奴才从小就怵娘娘。”而后又想到什么,问道:“您是回宣室,还是.......”
“不能在这儿?”
他不自在地轻咳了几声,轻声道:“太后请娘娘过去礼佛吃斋。”
明帝默了半晌,“回去吧。朕就不去触太后的霉头了。”
傍晚,安淮奕又带着一身泥一身土,以及浑身的青紫回到府里。他顶着脸上的瘀伤,走在回廊上,过往的奴仆们被他一身的亥气,吓得纷纷行礼快步避开。
还未走到自己院子门口,就听见一阵闹腾声,他的额角微微跳了跳,显得略有些不耐烦。
就看见远远的一位中年贵妇被簇拥着,准确地说,是被架着,踉跄而来,还带着哀泣之声,面带哀戚之色,就朝他扑来。
他忙伸过手接住她,仍由她扒在自己身上,然后开始哭泣。
直到哭得他额角青筋直跳,不耐烦地闭了闭眼,拖着她快步走向院子里,然后拽进内室,按在座椅上。
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生他养他的女人,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眶里的眼泪都被硬生生逼住了。
他拉过一旁的凳子,坐在她面前,“您想做什么?您到底想干什么?”
带着质问的语气,一声声砸得她喘不过气。她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指头指着他,“你,你,你竟敢......”
“你竟敢如此对我,我可是你的母亲!您是不是要说这句话?嗯?多少年了,这句话您说了多少年,说了多少遍,你自己都记不清了吧。”他换了口气,目视着她,十分地失望,“父亲当年娶您做冢妇,实在是疯了。身为主母,你看不见府中捉襟见肘,也看不见我父子二人的步步维艰。如今的寿康伯府,早已日薄西山,你什么都看不见!”
他喘着粗气,脸上的淤青使整张脸看着格外狰狞,“你只会日日哀泣,哀怨丈夫不体贴,哀怨公婆严苛,哀怨儿子不孝!你看看整个府邸,哪还有你当年嫁进来的景况。”他闭了闭眼睛,原本就胀痛的额角,更是疼得厉害,“妧妧在府里的时候,您还有几分忌惮,现在她去了封地,您也越发肆无忌惮了。既然如此,儿子就只好把您送到妧妧哪儿去了。”
妇人的脸色“唰”地惨白,嘴唇哆嗦着,眼中惶恐,不停地摇头,“不,不要,我不去。”说着就好像癫狂了一般就要往外冲,被安淮奕一把拽住,推回到椅子上坐着。
然后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躯挡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让她不敢再动作,瑟缩在椅子上,“母亲,父亲临死前,曾叮嘱我,要让寿康伯府荣盛,这些年我一刻都不曾忘记。当年,我安家也是开国的功臣,太祖也是入过太庙的。可是您看看现在的安家,门可罗雀。”他深吸一口气,跪在他面前,哀求她,“我求您,我求求您,发一次慈母之心,去妧妧那儿吧。待一切尘埃落定,儿子会接您回来,颐养天年!”
蓄在眼眶里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她应道:“好!”
安淮奕闭了闭眼,掩去眼中的湿意,长长的松了口气,站起身,推开门,对着外面的人道:“三日后,太夫人将往渭水城去,不必随身。”然后对着一旁头发梳得十分齐整的嬷嬷,“劳烦您一路照看!”
“这是奴婢的本分。”
他顿了顿,复又开口,“告诉妧妧不必顾忌我,只要不伤及性命,将她牢牢看着后院。”
老嬷嬷略微犹豫了一会儿,“是。”
他又扫了眼外面站着的服侍他母亲的人,吩咐道:“留给你们一些体面,自行回家吧。”然后摆了摆手。
等到人都散去,他才问道:“那边的事情都开始了吗?”
“一切运转都正常。”
他点了点头,就要进去,老嬷嬷略微有些心疼,“伯爷待会儿擦点药吧。”
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淤青,笑着点了点头,正要进门,他又停下来,问道:“这条路艰险万分,一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嬷嬷您为什么不劝劝公主,甚至十分支持呢?”
老嬷嬷看了他一眼,微微笑着,“老奴身在宫中多年,什么事都见过。再说了,伯爷做了什么事?不过是情理之中的事罢了。”而后她看着安淮奕,“公主虽是千金之躯,也是这世上数一数二极尊贵的女子,可是,这尊贵背后端看上面的人肯不肯给些面子罢了。说到底是个空壳子。公主虽有爵位,然出嫁后,仰仗的无非丈夫儿子。伯爷上进,是公主的福气,奴婢们又何必讨人嫌呢!”
“嬷嬷对妧妧倒是极好。”
老嬷嬷正色道:“前有传闻说陛下有意将晗月公主下降伯爷,我家公主虽说出身比不得晗月公主尊贵,可是模样性情,也是数一数二的。自幼都是清河公主教养长大的。至于老奴,在宫里混了半辈子,遭了小人,若非祺嫔娘娘搭救,也是无福。如今只一心一意守在公主身边就好。”
他点了点头,澄清道:“传言罢了,不必当真。”
洗个澡,他穿着着一件里衣,屈膝坐在床边,拿着药酒擦自己身上的伤,面无表情,丝毫没有疼痛感,而后面色越来越凝重,不知想到了什么,重重地吐了口气,随手将要就扔在一边,倒头就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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