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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五皇子和皇后没有立即行动,等京城传来皇后病逝的消息,已经是新年元宵节。
皇帝大恸,垂泪亲拟碑文,更为先皇后披上孝衣,在灵堂亲守三日,滴水未进昏倒在先皇后的棺椁前,在床上躺了半月才重新理政。
又闻思定王快马加鞭,昼夜不息,赶在出殡前终于抵达京城,送了母后最后一程。与五皇子在皇陵守了月余,直到棺椁放入墓室,墓门紧闭,厚土高垒,在陵前磕了三个响头,并未回宫面见皇帝,带着妻儿连夜返回云城。
皇后挂念了这个儿子二十四载,阿罗猜想此番她应是去了云城,远离皇城,儿孙在畔,只盼她下半辈子能解开心结,自由自在地度过余生。
过了两月,又传来五皇子下了天牢的消息。闻说皇帝深夜召五皇子入宫,在先皇后寝殿秀正殿中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五皇子自始至终闭口不言,皇帝震怒,连夜将他下了大狱。第二日,亲自到先皇后的陵墓前,命人掘墓开棺。
此举甚是荒唐,震惊朝野。
更荒唐还在后头,皇帝下令,掘地三尺也要把皇后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阿罗听到这个消息,就知道五皇子漏了把柄,她知道前因后果并不觉惊讶,十里八乡的村民却诧异无比,俱是闹不明白皇帝为何跟一个死人过不去。
沈淮却隐约猜到点什么,晚上睡觉前,抱着阿罗问道:“皇后还活着?”
“怎的来问我?”
“你私下和五皇子谈过两次话,我看见了。”
阿罗也不瞒他,将羌红花和斩魂根的事和盘托出,而后说:“五皇子没收我的药,想来也不会把我们供出去,不会牵连我们的,他自有分寸。”
沈淮叹息:“我倒不是担心被牵连,只是这一闹,不知道又要牵连多少无辜,就像当年的谣妃……”
“若非谣妃,皇后和五皇子怎会走这一步险棋?陛下错了一次,难道还想错第二次?”
“帝王心思,难料。”
阿罗何尝不知,只是没料到皇帝会如此大动干戈。哪怕他怀疑皇后没死,怀疑五皇子骗了他,大可以私下去查,等证据落实了再追责不迟。事情好似一夜之间爆发,五皇子直接进了天牢,皇后陵说掘开就掘开,闹得人尽皆知。
他如此举动,总不能是把人找回去兴师问罪的,既还想过下去,这样一个杀头的欺君之罪扣在皇后头上,日后怎么将她接回宫去?就算接回去,皇后假死也要逃离出宫,又叫世人如何猜测?
皇帝此举虽然高效,却并不聪明。
或许他根本不计较手段,只想尽快把人找回去。
“这是何必,唉……”阿罗深深感到无力,为皇后,为五皇子。
京城中的纷争,到底波及不到小小的东溪村。
天高皇帝远,他们的消息都要滞后许多。再次听到关于皇后和五皇子的消息,是武安侯和王斌率兵前来换防的时候。
军队才在望月关营地落脚,和驻守一年的主帅交接了文书,安顿好将士,二人当天带了几个亲兵到东溪村蹭吃蹭喝,黎修竹和蒙询也在其中。
在沈家吃了一顿,他们又把沈淮拉到陈武家,重新摆了一桌,边喝酒边畅聊这几个月发生的事。
阿罗去给他们送酒,关门出来时,蒙询和黎修竹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蒙询朝她招招手:“阿罗嫂子。”
阿罗笑笑,回沈家拿了一碟新做的点心来给他们品尝,蒙询和黎修竹高兴地接过去,一口一个,十分给面子。
“皇后娘娘怎么样了?”她忍不住问。
蒙询咽下美味的点心,让她不用担心:“舅母让大表哥给舅舅递了一封信,上面写了什么不知道,反正舅舅把自己关在秀正殿里整整一天,再出来时就放了荀卓,也把派出去找舅母的人全召回来了。一切恢复如常,棺椁也重新以皇后的规格入土为安,现在说什么的都有,有说舅舅接受不了发妻亡故才举止异常,有说怀安王和怀南王陷害嫡子争夺储君之位,也有说舅母受不了后宫阴私,云游四海去了……反正是过去了,除了我表弟在牢里吃住差了点,没人被牵连。”
“皇后娘娘去了云城?”
“应该没有,舅舅一开始就怀疑她在云城,派了十几拨人,只差把云城和思定王府真的掘地三尺了,也没找到。”
“那信不是思定王交给陛下的吗?”
蒙询笑了下,道:“别说大表哥,就连我娘都收到过舅母的来信,现在就是,我们都知道舅母活着,如果我们想找,就能找到她,唯独舅舅找不到。他把人逼到这个份上,还把表弟关进天牢,我舅母肯定在信里训他了,他最近对阿卓好得不得了,看来是反思过了。”
皇后离开了皇宫,没人因此受到牵连,这件事也算圆满落地。
阿罗并不再深究。
又听黎修竹说:“五皇子也算因祸得福,他在天牢那几日,丹朱天天去看他,两人亲近了不少,才放出来五皇子动不动就往安定侯府跑,估计要不了多久陛下就要为他俩指婚了。”
“丹朱才十四吧?”阿罗略略讶异。
蒙询朗声开心道:“是十四,和我家青碧一天生的,我们离京前才给她俩贺了生辰。”
他一说“我家青碧”,阿罗就想起来他和青碧也早早定过亲事。那平远侯小世子看着也是十五六的年纪,摆明了对黎幼竹势在必得。四个人里,只有黎修竹没有相中的姑娘。
他父母早逝,恐怕和陈大哥一样忙着建功立业,家里没人帮着相看姑娘吧。
第二天一早,张晓月来家找她和孙秀岐一起刺绣,她看见黎修竹站在院子里偷偷张望,才惊觉自己想多了。家里没人帮着相看,人家自己相看来了。
却不知这两人何时有了交集,张晓月看见他,脸上立马漾出两朵笑花,在阿罗和孙秀岐暧昧打量的目光里掩门出去。两人在院里说了一会儿话,张晓月塞了一个自己绣的荷包给他,黎修竹英俊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晕,在怀里掏了掏,也递了一样东西给张晓月。
张晓月回来,她们才看清那是一块晶莹剔透的青玉,上面镂了一个篆体的月字,上端穿了小孔,拴着一条红绳。张晓月没有忸怩,当着她们的面戴上了。
这两人发展得有些突然,阿罗按捺不住好奇心:“他来我家过冬时好上的?”
张晓月说不是,重新拿起绣绷子,一针一线绣得仔细:“他和那位姓蒙的小兄弟第一次来咱村,我去镇上买东西回来正好遇上,我那日崴了脚,他把我扶上他的马,一路把我送到村口的。我怕村里人看见说闲话,自己回家来的。”
“后来呢?”
“后来沈三哥带他们来我家帮忙盖了两天房子,我们才又说上话。”她不好意思地抿抿嘴,“娟娟来找我玩,和我说她的亲事说定了,我想着咱们五个人就剩我一个老姑娘了,心情自然差了些,没想到叫他看出来了,他一直缠着我问我怎么了,我拗不过就和他说了。哪只他听完就笑了,他说我这么好的姑娘,哪需要为这个发愁,我只当他在安慰我。他要走的前一天突然来找我,给了我一只翠玉手镯,说是他娘出嫁的嫁妆,留给儿媳妇的,我那时才知道他是认真的。”
黎修竹情况和陈武有些相似,家中没有长辈,自己又不看重门第,不稀罕通过姻亲为自己铺路。他喜欢晓月,只要他想娶,两人之间倒也没什么阻碍。
孙秀岐偶然听陈武提过黎修竹的身份,袭了庆阳伯的爵位,自身又有军功加身,假以时日恐怕得封大将军。不免担忧道:“你可知道他的身份?”
“知道。”张晓月点点头,“他全告诉我了。”
“他在京中还有一个妹妹,你们成亲后,你恐怕要随他去京城生活。”
“他同我说好了,他回京我就跟着回去,他戍边我就在家等他。”张晓月甜甜地笑了,“明日他就上我家提亲去,下个月中旬轮休,他就来娶我。”
阿罗也替她高兴:“他比你还急呢,这样一来,你能在娟娟前头嫁出去呢。”
“嫁了之后搬来我家吧。”孙秀岐兴致勃勃提议,“你看我家房间恁多,平时他们在望月关戍边,咱俩能做个伴。”
张晓月惊得连连摆手:“这哪成啊?他买了地了,让沈三哥帮着张罗盖新房的事呢,房子盖好前我住在家里就成。”
“买在哪儿?”阿罗问。
“就你们两家旁边,近着呢。”
孙秀岐道是多此一举:“我家就两口人,十多个房间,紧够住的,何必费那时间和银子另盖?”
张晓月笑说:“他军中同袍多,时不时要来做客的,还有他妹妹小笋也喜欢咱这里,趁出嫁前接过来多住一阵子,免得她一个人在京城里憋坏了。”
一个大将军,一个小伯爷,看侯爷那做客如回家的神情,等蒙询能顶事,八成也要到东溪村来养老了。
这小小的东溪村,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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