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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林楠又一次精神出现不正常。
或者没好过。
林楠抱着病房里的座机盯着看。柳书言把它从她怀里拿出来,她也不反抗,只是移了身体,爬到矮柜上继续盯着看。
柳书言想要林楠说话。可林楠不说话。吃饭吃药的时候,她也不开口。只是医院里的人总有办法。把该灌的都给灌下去。至少药是怎么也不能漏吃的。一旦漏吃,会功亏一篑。
真的不是像在对待一个人。
林楠似乎也知道。
她会哭。有时也会嚎啕。
趁人不注意,躲起来哭。
在天晴了几天又开始下雨的时候,林楠趴在窗台上伸着手接雨。
安安静静的。
柳书言进来的时候。林楠正收回湿了的手放在衣服上蹭。边蹭边往门口走。对柳书言视而不见。
柳书言一把拉住她把她往床上放。
林楠很乖。在被盖了被子后,还是会茫然地看着柳书言。
柳书言脱外套的时候,她又已经往门口走。
赤脚踩在地上没有一点声音。
好像牵线娃娃,没有意志。
……
林楠长长的波浪头发没有了。
那天柳书言过来的时候,就是护士在给坐在椅子上只剩下及肩不到头发的林楠包扎伤口。
柳书言蹲在她旁边,去捏她放在膝上的手。
两只手原本握在一起,捏得紧紧的。她的神情还是没有神情,睁着眼睛却跟睁与不睁一个样。可她的手还是握得很久。
柳书言把它们捏进手心。然后,伸手去扒她那时乱七八糟的头发。
护士不好意思的告诉柳书言,是她们没照看好。让她伤了自己。
卫生间的镜子破了。她们进来的时候,她正在用玻璃碎片在割她的头发。那时,她的额头已经有划破后的伤痕,手也割破流着血。而她差一点就会又割破她的后颈。
柳书言走进卫生间。
地上有一地长发。还有粘了血的一块玻璃,大概是护士从她手里抢下来,放在洗漱台上。
那里还散着许多碎玻璃。
柳书言站在全是裂缝的镜子前,抬头就看到自己。
他向护士要了剪子,用了一下午的时间,亲自给林楠修剪头发。
林楠被钝器割断的头发,毛毛草草。
柳书言也不知道怎么剪。他何曾有过这样的经验。
他只是用梳子把头发梳顺,然后,一比一划慢慢的安心的剪。
不是那种学生头一样一剪子下去就完事的做法。
他心里有自己的描摹。
把她鼻尖脸颊上拈着的碎发摘掉,柳书言没有找来镜子让林楠自己看,只是把她拉进怀里说:“好啦。还是很好看。叫人喜欢。你觉得呢,怎么样?”
林楠还是没有说话。
她只是又把整个人团成一团,缩进柳书言怀里。
有一天,林楠突然问柳书言:“柳书言,我给我外公去搞一串开光的佛珠当他80岁的寿礼你说好不好?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唉,你打算送什么?”
那时候,柳书言正在看文件。
听到声音突然一楞。
林楠却又说:“嗳,你不会忘了吧?”
柳书言抬头去看。
从床上坐起来的人正盘腿坐在那里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
…………………………………………………………………………
林楠奇怪地看着柳书言,说你不是该去机场了吗?不是要走了吗?……你去读书啊!怎么不记得啦,不至于吧,我都给你记着呢?
林楠越说越是一副觉得她自己没记错的神情,迫不及待要把柳书言往外赶。推着他说你快走快走,再迟就赶不及航班啦!
柳书言不违逆她的意思。她想做什么,一般他都是顺着她的心意。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就像大人哄骗二岁小儿。不必当真。
只要照看好她。不出几分钟,她自然会忘记。
……
然后,坐着坐着,林楠也会冷不丁对护士友好寻问,“莫医生呢,他怎么没来?”或者, “咦,这房间和我原来的不一样,你看以前那墙上没有画的……你们什么时候挂上去的?”有时候,同样的问题,林楠隔一天就会像第一次发现似的再问一次。
而护士们也还是会耐心地跟她说,“没有莫医生,现在是我们的陈医生在照看你。还有,这画一直都在的。”
但凡这些时候,林楠便会安静。她很疑惑。
但她只做出若有所思的神态,开始努力的思考。
……
柳书言开始要站在过道里吸根烟后才会再进去。
他有种无力感。
林楠是在折磨人。
林楠曾经问过他,是否记得他们小时候遇见过的那个傻姑。
她说她记得。
她说这种人会不会还能剩有自我悲悯的觉悟。
他也记得那个傻姑。
自己还太小的时候也把她当成妖魔鬼怪,觉得面目狰狞,可灭天灭地,是被天神遗漏下的祸害。无处不在防不胜防。
然后长大后,知道也不过尔尔。好比对付虎王,目光对视,也可以拿对付狗的一套来用,只要不跑狗自然不会来追你,越跑狗越追。
她也一样。你跑她会觉得好玩。示弱,她也会觉得你的神情有意思。想多看看。总比那些不是虎着脸就是恶着脸或者木着脸厌弃地当她不存在也让她可怖的来得好。
她也要有人陪着玩。她也能分辨。只是不知道,小孩子们不是在跟她玩,而是真的恐惧。
她是凡人,只是精神不好。确是被人遗漏。
柳书言一直不曾想起这样的人。林楠近乎同样的歇斯底里也未曾让他想起过。
他联系不起来。他也觉得不需要。
可他梦里看到了她。
然后,他又听到林楠那天在旧宅里对他说的话。
他知道林楠会好。可是林楠真的让他无话可说。
那样可悲。他不想看到林楠这样。
可悲这样子过来。否则如何能让他的姐姐体会她的一切,对她几乎言听计从,那样发自深心的纵容。
柳书言推开房门,带进一身的凉意。
林楠在地上坐着。整个人趴在椅子上闭着眼睛。
室内有空调,总是调得很高。所以并不怕会着凉。
柳书言蹲在她旁边。把她的重量从椅子上移到自己怀里。
动作并不温柔。
可林楠已经睡着,仍旧无知无觉。最近,林楠不是自觉嗜睡对一切毫无防备就是只能用药才能让她安心睡下。
林楠的身体是暖的。暖融融的,有种纯粹。
良久,柳书言竟然还是同一句话:“你死了该多好。”
“我一直羡慕疯子。知道吗,我好的时候,站在医院走廊上看他们或傻或痴,总觉得他们的世界才是乐土。进入他们就是纯粹的极乐世界,那么单纯。我们都进不了极乐,只要是人。可他们行。真的,我羡慕他们。要么死,万物俱灭,剩一把枯骨或成脚底的泥,要么就成为他们。他们的世界,那样无辜,因为他们脱离一切。只有自己的悲苦,他们的欲望不是我们的欲望,他们的绝望成不了我们的绝望。他们一心一念……柳书言,我一直羡慕他们。可我是俗人,俗事干扰。我不会有他们的纯粹……我不想。”
“我见到灯影里的小人,他对我招手,我说你要不带我走。可他没带我走,他自己走了。半个巨人千斤重,伸手来捉我,我对他笑,可他竟然就收回了手消失不见……柳书言,我是想跟他们走的……”我可以不看到你们每一个人。我意志很弱,受不起世事纷杂。真的受不起。每一样都受不起。
林楠抬眼看窗外暗下来的天空,如果仔细看,每个季节的黄昏其实并不同。林楠从柳书言身上传来的凉意就知道,天,已经冷了。
她的声音就像窗外一阵轻微波动就扑簌簌往下飞的树叶。飘啊飘的落到地上又会扬起来。可是很静,哪怕是看着车轮碾过,纷纷扬扬,仔细看,应该会明白它们兀自的空灵存在。
柳书言分不清林楠现在的话是否是她的疯言疯语。可是又太沉着。很有理性。
她是否今天突然清醒。
林楠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状态。
她总是沉睡。放任自流。她不干涉。
或醒或睡,她不想想为什么。
大概因为没有刻意区别过,所以交替太多太突然,就便混乱了,自己也分不清哪个是正常。
沙发是靠着窗放置的。
林楠趴到上面,下巴支在手臂上靠着沙发背,看外头。
大概是晚饭时间。林楠从高中那次晚上召开的学生会,站在窗下遥看二里外的小区灯光开始,便开始喜欢看这万家灯火。
沉迷在内。
她想过这样的场景。
老爸喝他的小酒,一口没一口吃自家腌渍油热翻炒过的咸菜,带着微辣。老妈一看数十年看得已经麻木,一如继往把一碗饭甩在老爸前面,呵,男人远庖厨,男人是天。儿子呢,也蹲在桌前就着村里一般无二大众的油烟的厨房与昏黄的灯光吃饭呗。
这其实不是林楠随便想出来的。让她自己想,如果未曾亲见过这样的类似场景,她完全想不到。
外婆还在的时候,他们去乡下。一群小辈四处乱逛。她在一家小店看到的就是这样。隔着一柜子货物,她看到这些,然后,便记住了。
往后一次次回想,不经意想起来,便添上个人喜好任意描摹。粗糙的,不管怎么样想,也还是粗糙。可她依旧那样喜欢。
所以她便把一切都按着这个模式先套一套。
还有,她依然记得以前看过这样一段描述。
作者回想小时候,上世纪里的那个年代。冬天,残屋败瓦。他最快乐的就是昏黄的灯光下一家子人围在一起吃一锅豆腐。
木炭煮沸的清水,一锅子放在桌子中央。放进豆腐让它随便随水翻滚。热气漫延迷了灯光。
他们等着父亲说好了可以吃了。于是豆腐吃进去,能热得心都要烫化。可作者记得自己小时候那样无名的欢喜。
他记着过去曾清水豆腐沾着酱油吃。
父亲教他们趁热着吃,看孩子们吃得急,一筷子一筷子夹着放他们碗里。
清水。白豆腐。酱油。再加夜里的灯光。
一家的人。也就这些。连碗咸菜都不再被惦记。
林楠迷恋。
以前她并不知道,豆腐还可以用清水煮了沾些酱油就可以吃。
可是,看到这一段描述时,她便恍然大悟。中国食物博大精深。宜粗宜精。
她有一天也自己做过这样的东西。她去市场,问哪一种是叫老豆腐的,是不是足够老。一个人,一只碗,一张桌。她慢慢的吃,她欣喜,确实,感觉那样好。
林楠生活经验那样缺乏。
林楠会修水管。自己安装书柜。爬到桌子上垫起一摞书换灯炮……可这些东西,只是“劳作课”。
她不止摸索这种手工技能,她还要摸索许多东西。
她要摸索。从别人家,从人群中,从书上。她只能靠这些称之为媒介的。
她要靠这些来实现某种自我满足。
她生来富贵。可也许她太富贵了,所以她才会想要更多。
她知道这样不该。人该知足。她也这样对自己说,想想还吃不到饭的人吧,能过日子就行了,哪还能想那么多。谁有空。
可她止不了。她那样的固执到偏执。
她怕了。人说站着说话不腰疼。可她确实想只一盘咸菜就有家人渡一生。可确实,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切都存在在想像里。
想像的越多,要求其实就越高。何必呢。
得不到。她就不让自己想着去得。所以,疯了也好。
就不会这样还神志半清不明。永远钻营。
人都糊涂。
要了就是要了。无关多少。大可不必说“我其实要的并不多”。
谁说笑了就是不孤独了,哭了就是因为身边有个人可以借机撒娇。
一切没奈何。
情感那么复杂。还需计较。
因为她什么也不想欠。没能力。
林楠趴在那里又闭起眼睛睡觉。
真的没说错。只要她想睡,在哪以什么样的姿势她一样故我的睡她自己的。
想睡就睡那么自在。
柳书言没有动她。只是给她盖了毯子。
林楠走路不穿鞋。再干净也还是医院。
林楠每天总会把脚踩脏很多次。
她是跪趴在沙发上的。双脚脚底心灰灰的朝外翘在外头。
柳书言同每天要做的许多次一样,端了热水,洗了毛巾,俯下身一点点擦拭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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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就两千字的量原也不好意思再来一个未完,只写那么一点点,但是真的明早很早就得起。
而且,真的是摸透了某位的看文时间,那什么,就写多少就发多少了。
至少也算是有更新嘛!T T
PS:原来我有一天能一天一更都该谢天谢地了。
唉,原本就想闭着眼睛思考一下,没想到就睡着了,没想到睡着就梦到了奇幻武装版的林楠与柳书言了。
太惊悚了。睁开眼,半天还回不过神。我想啊,死了算了,我倒底是要写什么来呀!= =
PS:手痒又来改,会不会越改越不成体统!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