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夫妻日常

　　乾清宫，烛火昏黄，周帝饮了口茶淡淡道：“朕今日去慈宁宫看望太后，太后养育成王多年，听闻此噩耗，到底是悲痛难忍以至心口郁结。”

　　王平立在下首恭声道：“太后心慈，臣仍在派人寻着，就是找到些贴身的物件儿也是好的。”

　　他将茶盏放在案上，微闭了眼朝后头仰过去：“你做得极好。”

　　“都是臣该做的。”

　　上首久久没有声音传来，王平静静等着，圣上身子今岁亏得厉害，马符担心他累了眯过去，抬了眼瞧过去，见他眼睛虽闭着，搭在膝上手指却在一直在点动。

　　“朕听说你今日送了冰灯去长乐那儿。”

　　王平听了不知为何有些心慌，刚要说明就听得他继续道

　　“朕记得你之前就是在她宫中伺候，也难为这么多年过去你心里还惦记着她这个主子。”

　　王平心绪平复，沉声道：“公主对臣有提携之恩，臣绝不敢忘。”

　　“她是朕头一个女儿，朕待她如珠如宝，近来女学也未开，她成日在这宫中必定也是闷得很，你得空了也去她那儿陪陪。”

　　“臣遵旨。”他跪地应下，自太子去后，圣上于子女上越发小心关怀，也是长乐之幸吧。

　　京郊玉山寺中，白雪皑皑，偶有飞鸟经过，方破了此处寂静。后山禅房内，主持元慧与一男子坐在塌上，案几上飘出几缕茶汤热气，他手指轻转着脖间挂着的佛珠。

　　“殿下是打算年后便随僧众北去月城？”

　　月城是东夷都城，东夷自洪德六年归顺后，贵族官员渐行汉化之事，故而周廷每年都会派僧众去传播佛法。

　　“圣上心思缜密难测，即使他因我端午那日溺水信我不通水性，可我尸体一日未找到，他便不会完全放心。”

　　元慧闻言去看他面目，如今他头发皆已剃去，身上穿着素白僧袍，手上还拿着一串紫檀佛珠，眼睛下敛掩住波光，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就像玉山寺中的小沙弥一般。

　　“主持可后悔藏了我这祸患？”

　　他知道元慧在看他，抬了眼随意望过去。元慧待他多有特殊，早在年初他陪太后来此便有所察觉，他曾借着谈论佛理多次试探于他，才得知当年他南渡之时曾受他外祖父青石居士恩惠。而他外祖一家早就在洪德初年因拥护旧帝被诛杀灭族。

　　元慧目光平静，对上他视线，只低头合掌念了句佛号。

　　“阿弥陀佛”

　　元慧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只低声继续道“我所配药方殿下还需继续服用方能遮掩面貌，殿下既已入寺，以后便直接唤作明尘吧。”

　　待他退出去后，屋内便只剩周琰（明尘是和尚名子哦）一人。他将窗扇推开，外头对过去便是山脊陡崖。冷风夹着细雪吹了进来，他手指伸出，雪花沾在肌肤上便瞬间化成了水。他捻了捻指间湿意，转过身子整个人背靠在了窗沿上。过了一阵便传来阵阵笑声，他还从不曾见过宫外的雪景，只如今一看也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样孤寂荒淼，世间皆白，唯有他仍被裹在团团黑雾之中。

　　这时竟有一只山雀飞了过来停在旁边，许是里头热气引了它过来，它哆嗦着立在那里竟忘了避人。他侧脸望过去，眼眸沉沉，那雀儿又朝着他这处又蹦了几下，他一只手指伸过去，它却似被吓到一般扑扇着翅膀飞远了。他嗤笑一声，抬手挡在眼上，手上疤痕凸起，隔着薄薄的眼皮能清晰地感受到它的纹路。

　　案几上的茶汤已失了热气，室内复又空寂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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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冬之后，时日似乎变得快了许多，先是到了十二月初八那日，京都各家煮腊八粥互赠，又过了二十几日便要迎来年节。这是方瑗在京都过得第一个年，魏瑜便打算到了十五那日带她去外头看看灯会。

　　到了快要过年的前几日，魏侯在家中带着几个孩子写春帖、桃符。如今京中已聚集了许多各地来赶考的学子，有些贫寒的便会借此赚些银钱。更有甚者在桃符里头暗寓抱负，以期被贵人相中。

　　只是武安侯府中的桃符惯来是自己着笔。静安堂屋子里的案桌上摊着红纸笔墨，二郎和阿朝脸上上都沾了墨渍，魏侯知道他二人连笔都握不牢本就没有什么期待，只是图个气氛热闹。高氏在一旁瞧见二郎那狗爬一般的字，心里已是暗暗决定翻过年了定要给他们找个先生好好教导。

　　这边魏瑜同方瑗站在一起，凑过去轻声问她：“可要我给你写一副贴在明颐阁中？”

　　方瑗听了笑着回道：“那魏大哥可要我也写一副回赠于你？”

　　“自然...求之不得。”

　　两人相视一笑。自那日醉酒之后，二人之间又亲近许多。他之后并未同她提及此事，但她并非醉死过去，醒来后虽有些害羞，但却清楚记得他说的每一句话。

　　年三十那日，用过饭后众人在静安堂中守岁。魏瑜一边抱着一个男孩儿同他们讲着故事，他说的有趣，方瑗也坐在一边仔细听着。可二郎时不时就要抛个问题出来，有时连魏瑜自己都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拍了拍他脑袋敷衍道：“什么叫绝世高人，自然是寻常见不得的，需要用非常之法才能见到。”

　　“什么是非常之法？嗯...你还小，这个问题实在是太深奥了，你大哥我都还没找到，不然老...我就不会在这儿给你们讲故事了。”

　　她见他胡乱编着，两个孩子都怀疑地看着他，不禁偷偷笑出来。

　　待到晚些时候，丫鬟送了扁食上来，里头只有一个甜口其余都是肉馅儿。高氏笑着道：“不知是哪个人来年福气最旺。”

　　二郎听了便等不及想每个都挑开皮看看，被高氏重重拍了下手。阿朝咬到蜜枣的时候愣了一愣，魏瑜坐在他身旁，见他表情立刻便猜到了，往他碗里一瞧摸了摸他脑袋：“阿朝是明年的大福星啊。”

　　众人听了望过去，阿朝立刻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脸庞泛红有些害羞。二郎凑过去便见到他碗里咬剩下的半个甜的，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眼睛发亮，得意道

　　“呀！我明白了，去岁是我呢，今岁就是你了，我刚刚同你手握在一起定是我把福气传给你了，就跟大哥刚刚说的传...传功是一个道理，原来真是这样。”

　　方瑗听了便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上首高氏和魏侯也是被他逗笑，二郎奇怪地看过去，就被魏瑜捏了脸颊：“让我来瞧瞧这脸皮是不是得有城墙那么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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