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老幼

　　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手里轻飘飘的卫生纸等了一会才被接回夏凝昕的手上。空气里沁入鸭脖子的卤香味，董冥灿用手指按了按秀挺的鼻尖，斜眼睨了眼她肉肉的侧脸轮廓。猜她现在的心态肯定有点别扭，就跟爸妈一起看电视时突然蹦出男女亲热的心情一样，那块鸭脖放嘴里，董冥灿自己倒不觉得尴尬，只是她忽然这么忸怩让她有点不习惯。

　　夏凝昕闻到鸭脖子的味愈发浓香，咽了咽口水，眼神从电脑屏幕上收回来望向她，神思未至还在电影里打转，虚声问：“还有吗？”

　　噗……“还有。”给她拣了最大一块喂嘴里。两个小圆包子瞬间股成大脸包子，樱润色的唇瓣高翘着咀嚼，等把鸭脖子都咬碎了吞下肚，才冥思苦想般说道：“灿灿，你说世界上这样的女生多吗？”

　　“什么样的女生？”董冥灿知道自己是在明知故问，但就是想让她说出来。能不多吗？你面前就有一位。

　　“就是，女生跟女生谈恋爱啊。”

　　心下默念，为了我之后的幸福，陈雪你们就先牺牲一下吧！顺口接上话：“挺多的吧，陈雪和苏茜西不就是吗。”

　　“咳，咳，什么，咳……”辣味呛到嗓子眼里，夏凝昕倒吸一口冷气，喉管间的辣子皮还呛在中间不肯下去：“咳，她，她们两个？！”

　　“你气顺了再说。”帮锤了几下她柔弱无骨的背脊梁，咳嗽似才淡了下去。

　　“天呐！”今天的新鲜事太多，夏凝昕看得痴了，听得呆了。怎么才看完这种题材的电影，身边就多了一对呢！秉着良好的八卦心态，立马往董冥灿身边贴去，霎时眼榷上挑，两粒海淘似的黑珍珠绘声绘色转动：“你说真的啊？她们多久在一起的？我就说上次欢乐谷她们看着有点不对劲，谁追谁啊？”

　　董冥灿见她是这种反应，也没像上次那样觉得女生跟女生不好，反倒关心她们深层次画面，两瓣玫瑰唇勾起嘴角小漩，脑力蹦出几个金灿灿大字：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按住她不听摆弄胳膊的手：“停，停，停一下。人家谈恋爱有你啥事啊？”

　　“怎么没我事了？那是你的朋友啊，你的朋友，我得关心一下~说说嘛，给我~”吴侬软语磨耳朵，董冥灿禁不住她嗓音腻成一滩水，灌进自己的眼耳口鼻，叫她放手，捏住刚刚股起手感极佳的原包子，三言两语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也把什么情侣电影院也说了。注意到她的面相红一阵，白一阵的，又狠心揪了两把：“差不多，就这些了。”

　　“所以……她们真的在一起了？”虽然灿灿讲她们的故事没有多曲折离奇，但夏凝昕耷拉着眼角，音调半高不低，让人听不明白是失望还是希望。

　　“恩啊，你不希望她们在一起啊？”

　　“不是啦。”腿弯直起，边说边也往墙壁上靠：“她们要是喜欢对方就在一起啊只是不要像电影里那么折腾就好了。”

　　微微点头，董冥灿也没想到她改变能力这么快：“你不是之前还挺拒绝这种恋爱吗？”

　　墙壁硬硬的，夏凝昕换到床上裹着，把长发撇在胸前，望了几眼董冥灿，轻而易举地笑道：“放别人身上可以，我就不可以。”

　　目光顺着灿灿俊俏的下巴轮廓向那白长脖子盯着，夏凝昕嘿嘿笑出了声，想到了才被自己吞到肚子里的鸭脖子。

　　从下往上，看不清她眼里的东西。夏凝昕扬起玉色长臂戳了戳董冥灿的脸：“你也不许。”

　　即使已经为不期待答案的心态做好准备，但当她真的说不可以，董冥灿的防线还是塌了。有太多个为什么想问，前言后语击破脑袋想冲出来。

　　沉了心思，选了一个最不重要的问题，愣愣地笑了两声低头看向她：“为什么我不可以？”

　　光被遮住，阴影洒在夏凝昕瓷器般莹润的鹅蛋脸上，余光清透覆在薄唇之上，笑声被晒在窗外三十多度的天气里。

　　唇角干干的，奶茶味存留发酵，忽然熏得夏凝昕目光闪烁不定，讪讪地咧开唇角想插科打诨过去，在董冥灿的凝视下，哈，呵的笑音都连接不上，就随口一说她不准，干嘛要这么认真问自己。绞尽脑汁搜不出一个答案，夏凝昕柳眉渐染薄怒，不开口，但她也不说话，俩人就这样大眼对小眼地坚持着。

　　“哎呀……”还是夏凝昕先败下阵来，想到另外一个说法应该能混得过，就见灿灿终于把脸抬开，眨了眨突然暴露在强光的双眼，耳边就传来：

　　“夏凝昕，你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人是同性恋吗？”

　　她摇了摇头，不过董冥灿也没看见。

　　“有5%都是同性恋。”

　　她点了点头，继续看董冥灿说话时，脖子一起一动凸出来的骨节。

　　“你知道异性恋又有多少吗？也是5%。因为剩下的人都是双性恋。”董冥灿放松地往下缩到被窝，夏凝昕也枕上她的肚皮，侧耳听到骨传声，也很注意听她讲话，不过什么双性恋已经没有同性恋来得震惊，况且都是爱情啊，虽然她自己心里挺抗拒的。

　　“那为什么我们身边还是有这么多异性恋呢？”舒抬手指，用指甲轻轻刮夏凝昕靠近耳发的位置。

　　看她乖觉地点了点头，董冥灿继续说：“因为我们受周围环境和传统思想影响熏陶，所以很多本来可以喜欢男生的男生跟喜欢女生的女生都喜欢跟他们性别不同的人了。”

　　“所以，你喜欢男生，有可能是你的错觉？”夏凝昕顿悟似得做出答卷。

　　也不能这么说……董冥灿觉得自己把徒弟带偏了，但是不想把她带回来，拿奶茶塞满自己的嘴，点了点头。

　　“哈哈，灿灿，你怎么这么傻，小傻子，不对，大傻子。我以后叫你大傻子了！”笑音震动董冥灿的硬实的肚皮。

　　“哪来这么多分类，你还分析他们，哈哈。”

　　“多喝水，少说话。”拿奶茶给夏凝昕堵上，孺子不可教。

　　暑假不温不火已经悄悄过去一大半，等董凌正收拾了要回四川时，董冥灿才意识到高一离她们很近了，要说没有一点小期盼那是不可能的。

　　“你笑啥？爷爷要回老家了，感觉院里少了个人，都冷清了。”夏凝昕才目送董凌正上车，被离愁别诉感染一番，两个月的接触让她深深记住他慈祥的面容。从小没爷爷疼的夏凝昕想起自家爸爸那么严厉的眼色，八月里打了个寒颤。

　　清早的院里还夹杂着股干净的清香，董冥灿深吸慢吐一阵舒畅，眼皮往邱婆婆家睨了眼：“邱伯豪不是快回来了吗？他肯定要给你带吃的。”

　　邱婆婆一个人坐在门口择菜，习惯了看爷爷也在她身边帮忙的身影，久久不见的怅然情绪也有点被影响了。这一个多月每天她的工作就是早上看书，等夏凝昕醒了同她说会话，中午吃完饭，也渐渐习惯她在自己床上睡会午觉，本来不怎么睡午觉的董冥灿，看爷爷也定点躺上床，自己床上又酣睡了个占地面积小的人。甩掉挣扎，也变了性子一同睡。每天都有期待，萎靡情绪都被扔在另一处去了。

　　董冥灿醒了醒眼皮，终于知道为啥君王不愿早朝了，有点高估自己的自制力了。手轻放在她的肩膀，懒洋洋晒着初生的太阳。

　　也没去听夏凝昕抱怨邱伯豪带的啥大饼，泡馍，一点都不好吃之类的话。日上柳梢头，人形大雁群从天空略过，董冥灿忽悠悠觉得这个画面好熟悉，或许在梦里出现。

　　一起和她坐在这张木头板凳上，当时两个屁股坐下去边缘还有剩余。现在，挨得更近，她整个肩膀还往自己身边靠，低头瞅了瞅，她的纯白色睡衣边角还往下方垂了些。目光慢慢碾上夏凝昕更长的睫毛，更笔挺秀色的鼻尖，也更流风情的娇唇。

　　“咳，咳。”喉咙发痒，夏凝昕听她咳了两声有些心焦，邱婆婆凝神忘了自己跟前董凌正经常过来坐的空位，也咳了两嗓子，对向院里那俩大姑娘说：“肯定是吹空调吹凉了，快来我这有胖大海润口嗓子。”

　　夏凝昕冲地起身要去拿邱瑞英兑好的茶水，忘了椅子不平衡，离开板凳才想起，转头发现灿灿没有摔下来，两只修长结实的小腿绷紧肌肉线条，一头短发乱遭遭竟然凹出了个奇形怪状的造型，心窍偷笑：“真像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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