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跳跃的绿洲
热。
很热。
非常热。
在头顶面粉一瞬后可以直接变烙饼的毒辣阳光鞭打下,我感觉自己随时都会脱水倒下,化身为一条咸鱼。
不是比喻,是真的咸鱼。
说起来我堂堂(似乎也不算)一介深海神居然沦落到在沙漠中心当烧烤的地步,都要怪西境语太难,以及现在的骗子太没耐心。
当时,我在发现银币的感应被取消之后,便立刻决定用瞬移去找她。
瞬移这东西不招摇又好用,但要用它至少得知道大概方位和距离,偏偏水族的感官一到缺水地区就容易受到各种削弱,我刚吃了五味果又放大了感知,对原本敏感的炎热干燥更加敏感,移着移着就感觉中断,再来,再断,然后……不幸迷路了。
要说随便迷个路本来也没啥,问路就是了,偏偏这鬼地方方圆几十里的牛鬼蛇神人都不会讲神州通用语,我又不会这里方言也不会西境通用语,鸡同鸭讲半天之后……只是徒增烧烤时间。
其实直到这里,一切都在我的预料范围内。原计划打手势搭个顺风车就好了,毕竟来去做生意的驼队也不难找——我在上地理课的西境部分时学到过。
不过大概是我看起来实在很值钱又好骗,要不就是跟骗子太有缘分,随便搭了一个居然就遇上兼职拐卖人口的,走着走着忽然开始在我面前有意无意地晃悠各种香油香脂,吊钟吊饰,花里胡哨,带着浓郁催眠气息,我客气地摆了摆手,他们居然直接把我踹下去了,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不知走了多久,头晕目眩,看到一棵仙人掌,忽然想起,低矮沙丘地下水位一般挺高,试着挖了挖居然真挖了出来,于是不顾一切地缩小钻进去变身原形开始游啊游。
感应恢复的我一鼓作气地游到了感应最强烈的地方,感到上方还是沙子,有点疑惑。
按理说应该到绿洲了才对。
我化为人形,试探性地游上去打开一点沙子探出头张望,看到了一堆白大腿。
我以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睛重新看。
然后我就被一群白手臂抓住拽出来了。
……
我实在不明白我造了什么孽要不小心看到这种污染身心的酒池肉林场面:一群美丽的妙龄少女跪在白沙池里一脸崇拜地听一位满脸□□的中年大叔胡扯什么人生玄理宇宙奥妙,还一脸陶醉地让他脱衣服。
把我拽出来之后她们居然也不问我从哪儿来的怎么冒出来的,就不由分说地想把我按跪,一起虔诚聆听大师教诲。事已至此我也顾不得什么隐藏身份,随便想了个方向就瞬移出去了。
瞬移出去后我又好巧不巧地在下一秒跟一个迎面而来的彪形大汉撞个满怀,别的也就算了,那枚很重要的银币直接掉出来被抢了,那大汉还抢完就跑,窜得比兔子还快……
按说我发动个念力把银币弄回来不是什么难事,但那天真是倒霉事都串在一起,就在那时眼睛又开始疼得无法集中注意力,等到恢复正常时,已经太迟了。
……
我深受打击。
生平第一次,一向乐观的我蹲在墙角,思考着我是不是天生倒霉命,思考着我娘当年狂甩运石逃婚成功是不是提前把我的运气也花光了。
忽然灵光一闪。对了,我还可以用运石啊。
我开始当街提炼运石。
就拿生命中最后一年的运气来试试吧,嗯。
反正离得还早,嗯。
提炼运石的步骤虽然比提炼命石复杂,但也无非运气许愿宣誓不反悔然后引气出体,虽然是第一次试,我也很快成功了。
提炼的过程中不断有好奇的人聚过来。虽然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从他们的神情和扔过来的钱币上看,可以断定他们以为我是卖艺变戏法的。
嗯,卖艺就卖艺吧,白拿钱总是开心的,总比没钱就给自己一拳流珍珠泪要好。
说来我提炼的这颗深蓝夜明珠看起来好纯好美好值钱啊,真的是我一年的运气吗?
忽然间有点不大舍得用。
当然,我多犹豫了几下欣赏了几下还是把它用了。
一时冲动扔了一年运气,既然这样就许个大点的。
“希望我能实现她的愿望,圆满地陪她走到终点。”
消失在无形念力之中的深蓝夜明珠,会不会觉得我这句话来的太突然?
又或许,它会觉得我应该许个清晰点的愿?
我又开始笑自己蠢,不过也懒得多笑。收好地上的钱币,站起来继续找路。
看到这里的人似乎不是白袍就是黑袍,我默默地换下那身湿掉的独隆族衣裳,换上从北境刚来西境时换下的白袍。拿着钱比着手势补了个他们头上的三角巾,和脚下的皮靴。
我花了三天的时间理清思路,观察街道,人群,店铺,住家,和四者之间的往来关系,总结出以下几点:
第一,这里的人见钱眼开。
第二,这里有许多外来流动人口,找到免费翻译的几率微弱,找到高价翻译的几率极高,被坑几率略高。
第三,这里有很多代为寻人的地方,有的挺灵,但我手上的钱不太够。
第四,这里的女性基本不外出,男性看上去都警惕性很高,攻击性很强,而且动辄翻脸。
第五,这里的治安混乱,□□烧,只要不死人基本没人管,看上去温和就容易被欺负。
结论:我要装成一个骄傲流浪的贵公子,去最好的代寻人处或那附近打杂攒钱,然后让人帮忙找她。
推翻上一条结论:不对,我还是直接打自己一拳流泪凑钱来得痛快。
再次推翻上一条结论:我不会画画语言又不通怎么让寻人处知道我要找谁?钱又不会说话。
第四次结论:我还是直接打自己一拳流泪凑钱找高价翻译跟寻人处沟通来的痛快。
修正上一条结论:不,这也都不痛快,但只能这样了。
我万万没想到这看似完美的结论居然漏算了很重要的一点:我看起来比那些珍珠泪值钱多了。
不知道这里的人是不是都喜欢兼职个土匪流氓拐卖犯什么的,还特别开门见山,不收东西被踹下去,递个东西也能被砸,拿人珍珠还要打人闷棍,太不厚道了。
当然我堂堂一个深海神岂是一闷棍能打倒的,当然要上大麻袋粗麻绳才够味。
被裹在密不透风麻袋里没有水汽的我又感觉自己要死了。
倒挂如腊肉般猛地颠簸了一路之后,我被带到一个铁皮方格屋里锁起来。
“唉,又来一个倒霉蛋。”
听到隔壁传来亲切的神州通用语我感到无比激动。
“我刚来不懂事,可不可以解释下这里是哪里?”
“还能是哪里,贩奴场呗,在这里人就跟畜生一样被挑选,条件好的待遇好些,条件一般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那你为什么还这么冷静?”
“从一个地方逃走又被抓到另一个地方,习惯了。”
“……你逃了几次?”
“一年至少十五六次吧,从五岁逃到二十五,现在几天不逃还真有点不习惯。”
“那你教教我怎样才能习惯?”
“首先你要庆幸自己是个男人,不会怀孕,大姑娘就惨的多了。”
“……然后呢?”
“然后你要庆幸自己生了一副好皮囊,嘴甜能忍就能免受许多皮肉之苦。”
我确认了一下,四周确实都是铁皮,没缝没窗户,我看不见他,他应该也看不见我。
“要是我生得不好呢?”
“那他们就不会把你关到这块区域了。”
“……还有吗?”
“你有什么特长吗?比如身体上能穿几百个环,或者倒立叼夜壶,用嘴按摩之类的……”
“……这算什么诡异特长啊?!”
“不会就先学猪狗叫,其他的慢慢培养就好。”
我感觉自己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墙那边的声音仍然自以为安慰地说道:
“其实说不定能碰上特别仁慈的主人,好吃好喝伺候着只让你陪睡,一天也就十来次,习惯就好。”
我感觉自己每一根寒毛都惊吓得纠结成一团。
“……那还不如死了呢。”
“刚来的人都这么说,过几天习惯就好。”
这都什么鬼啊谁要习惯啊。
本来想循序渐进套点话结果莫名其妙又接触了一堆污染身心的东西,唉。
“……不说这个了,你知道在这里语言不通身上又没钱,要怎么找人吗?”
“找个势力大的主人,让他帮你找。”
……我感觉我跟这人没法沟通,不过转念一想,这方法也并非那么荒诞无稽……
“那怎么看出哪个主人势力大?我看他们衣服好像都差不多啊。”
“手环脚镯项链什么的都是虚的,看腰带,腰带上挂的金珠越多,资源越多,势力越大。”
“有什么寓意吗?”
“挂一颗珠子代表享用过一个金雏。”
“金雏?某种名贵食材吗?”
听起来似乎是某种口感鲜滑毛羽美丽的鸟类?
“是最贵的处女。只有十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纤细稚嫩,皮肤洁白,黑发柔滑,明眸大眼,声音娇美的处女,才被称为金雏。如果眼睛还恰巧是稀有颜色,姿态带点异域风情,就是金雏中的金雏,主人们争个千金散尽头破血流也要得到的。”
我怎么听都觉得这标准简直是照着小肴设的,浑身上下恶寒阵阵。
“十五岁?这还没成年吧……”
“在沙漠地区,女人最晚十二岁就算成年,好多八岁十岁成婚的呢。”
“……这里的节奏都是这么残酷这么急切吗?”
隔壁传来一阵同情的嘲笑。
“难道你连凯因洲如雷贯耳的别称都不知道,就敢踏入吗?”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告诉你吧,这里又叫‘饥渴的绿洲’,‘跳跃的绿洲’。”
“我还是不太懂。”
“旋转的欲望,飞速的更替,永不止息。践踏或被蹂躏,残忍或被欺侮,只能二选一。”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