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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破气关
元渺的意识如同一叶扁舟,飘荡在记忆与思绪的无尽汪洋之中,在体内剧痛与随之而来的骨骼生寒这双重夹击之下摇摇欲坠,却依然勉力保持着清醒的状态。
可就在一切顺利进行,体内元素流逐渐稳定的时候,冥冥之中,她忽而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在不知哪个方向的遥远地方牵引着她,想要与她融合。
这气息时弱时强,还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让她觉得很是亲近。
就像是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让人忍不住想要给出点回应。
在突破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刻,修士心神最易失守。
她顺从心意,脑子里恍恍惚惚,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指尖一缕绀青丝雾缠绕,蠢蠢欲动,有向外延展的趋势。
可几息之后,那缕丝雾又停止了动作。
不行,不能融合!
那气息也许是心境考验,若是沉沦其中,便要渡劫失败!元渺如此想着,咬牙忍着因能量回流而加剧的疼痛与撕裂感,强自稳定下情绪。
再坚持一下。
突破不会耗时太久,只要挺过这些考验,便会迎来更强悍的力量、更远大的未来!
在这一瞬间,因为困阵中人的坚定,构成牢笼的触须似乎被烫到一般,往后缩回寸许,蔫蔫地趴伏在地。
但马上,触须们又仿佛被注入了仙神之力,再次生龙活虎起来,狂乱舞动着,张牙舞爪地刺向元渺。
它们像是没有实体,无视修士铜墙铁壁般的皮肉,灵活地钻进体内,顺着经脉中的元素流,有意识地往头颅中蠕动。
无数细小的触须在元渺的头部汇聚,让她的前额隐隐发黑,生出了一些暗色的纹路,看上去颇为不详。
谢清晖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却被困在原地,无法挪动支援,无法发声提醒。
她尽了自己极限的力量,调动周边的土元素,集于身中,冲击口部与足部的桎梏,想要挣脱控制。
却毫无作用。
做不到,这不可能做到。她本就修习的防守招式,习惯预备在先,骤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以她现今的能力,根本无力抵抗。
就连郭长老、渺师姐、司徒道友她们都中了招,她又如何能逃过呢?
以这些人的修为实力,尚且不能脱困,那她这个在队伍中力量排名倒数的修士,怎会有办法先于她们成功反抗,并施以援手呢?
她的情绪跌落谷底,消沉下来。
这种反应不太正常,谢清晖也知道,自己很可能受到了外界的负面影响。
那些触须,并不仅仅是困住她们的笼体,也在同时影响她们的神志。
只是,如此一来,情况便更糟糕了。
渺师姐正在突破的关键时期,最忌心神摇摆不定,万一中间出了岔子,元素逆行修为全失都是轻的,甚至可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突破修为关卡,本就是在夹缝中寻找生机的危险行为。尤其是高境界的修士,在已经积累了大量声名、有了浩然实力之后,更要谨慎行事,以免一招不慎,所有的这些都毁于一旦。
气关到意关,不只是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其中要经历的修行之苦,谢清晖作为同门、队友,都十分清楚。
已经走了这么远,已经要成为修界史上最年轻的真元修士之一,她不想看到如耀眼星辰一般的渺师姐,因为这次突变而陨落。
再努力一点!
既然拥有明净目,就要发挥出它的最大实力,一定要提醒大家,击退触须,给渺师姐护法!
*
“渺儿和清晖呢?她们怎么不见了!”
郭婞直不过是低头喝了口酒的功夫,眼前一晃神,就发现房间里少了两个人。
她们原本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片空荡,连同碗筷残羹都一起消失殆尽,仿佛从没有人在那坐过。
阮经年还在撑着窗户往下看市集游人,闻言蓦地转头,视线扫过那一角,顿时停住,眉头拧起。
“怎么会这样,刚才还在的,这么一会儿,不会又出去啊,我也没听见声音。”
和她肩并肩挤在一块儿的越长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掏出了她的两个大锤,握在手上掂了掂,神情是难得一见的稳重,沉声说:
“有情况!我就说贺丰年那事儿不会那么轻易就结束,这不就来了吗!”
“不会吧,才过了多久啊,又出事了……”
苗蔻还有些懵懵然,扫视一圈房间,除了少人没发现哪里不对,嘟囔着不敢相信现实。
可当她转头看向两边时,却见左前方的璃姐姐早已手执双刀做好战斗准备,右前方的沈姐姐更是磨鞭嚯嚯,眼里的杀意倾泻而出。
于是她也只好保持队形地拿上自己的法宝——腰间的那排银针——虽然气势上较之双刀长鞭输了点,但好歹动作表情到位。
她瞥了眼隔壁的宁玄览。
和这位拿书的道友比起来,银针至少看起来还是个武器,攻击力强多了!
郭婞直在前面说话之时就已经起身四处检查,看了一遭后也发现了些端倪。
见孩子们反应极快地聚拢在一处,各持法宝预备作战,她的眼底透出点欣慰,安抚道:
“这确实是邪修的伎俩。以前她们残害四域时也用过这招,多少年了还没点长进,你们不必担忧,正道研究防备这么久,也不是毫无进展的。”
她话音刚落,手臂上那两个一直戴着的粗糙金环骤然发亮,表面升腾起一圈赤金色火焰。
火焰以迅猛的速度燃烧至全身,让郭婞直整个人都被吞没在其中,不见人影,只余一个热烈跳动着的巨大火苗,将此刻稍显昏暗的屋内照耀得明白如昼。
这是众人第一次看到郭长老动用法宝。司徒璃的眼睛追随着火焰的走向,握着刀的手指一紧:
赤焰宗以“赤焰”闻名,她们修习的御火之术,说是全修界最为精纯的也不为过,她亦向来引以为傲。
但观郭长老眼下的人焰合一,她又觉得自己还有许多要精进的地方,因而跃跃欲试,也想要辅助出手,在实战中打磨能力。
她偏过头,视线与越长秋相撞。
同门默契,不消多说。
九转离火诀的攻篇心法开始运转,一左一右两只手臂相对伸向前方,两条火龙从指尖游出,环绕在郭长老身侧。
火曜光明。
而光明,就是那群邪修鼠辈最恐惧的东西!
与之同时,沈啼莺阮经年她们也没闲着,即便因为元素或流派属性不适宜此时进攻,但也纷纷围守在外,给里面的三人护法。
在这样的场景下,甚至连井十三都出了份力。
他的火元素功法修习不到位,挤到里面也是平白添乱,就在外围注意着周边动静。
看似平静安宁的塔顶,充满着风雨欲来的沉重凝滞之感。
*
元渺并不知晓外界都发生了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她仍在与体内疼痛,以及那道熟悉气息诱惑相抵抗。
她看不见的是,在专注于回守心神时,她前额的暗黑纹路蔓延的速度明显减缓,到后面更是开始有了往回消退的迹象。
谢清晖看得心下一喜。
太好了!渺师姐果然够稳!
然而还没等她高兴多久,就见才刚消下去的纹路又以更快的速度生了回来,并继续往下爬去,转眼便到了眉骨处。
在这时候,一道庄严神圣的声音于元渺脑海之中凭空而起。
那声音似女似男,似老似少,归拢在一处,只不断重复着一个词:
“归一!归一!归一!”
音量越来越大,语调越来越急,直至振聋发聩、再无法忽视。
这单调的念白本不应当对元渺产生什么影响,她一开始也没将其放在心上,熟练地选择忽略。
大约又是什么考验吧。前辈们留下的记录里,突破气关的心境考验从来都是各不相同、千奇百怪的。
念经而已,比当初经历的幻境弱多了,还不到让她分不清现实的程度。
或许是心里太过笃定,反而让那虚无缥缈的天地法则起了胜负心。很快,元渺就发现自己的身体起了反常的变化——
听着连缀成一片的声声“归一”,她的呼吸竟也不自觉地,渐渐和那韵律重合。
更不妙的是,随着注意力不可避免地被分到那边一小部分,潜意识来来回回重复着那个词语,她圆融祥和的心境也起了一丝裂缝。
就这么一丝丝的裂缝,让那些常人看不到的触须恍若闻到了血腥味儿的食人鱼,蜂拥而来,争先恐后钻进元渺的身体里,具像化在她的额头上。
几息之后,在塔外墙壁表面的触须包裹中,又再次生成了一个人形茧。
茧房隔绝了所有外面的“干扰”,让里面的人不得不去听被放大了效用的神秘念白。
元渺即便已经尽量让自己忽视,但五感毕竟没有被封闭,难免会有些声音漏进来,潜移默化之中给她施加影响。
久而久之,不知从何时起,她心中所有的其它杂念都被屏蔽在外,只剩下一个最强烈的想法在鼓噪:
汇入那道气息之中,吸收它,成为它!
归一!这,便是她生来的使命!
到了此时,她在塔顶被冷风吹拂后回归本色的面庞,重又泛起不正常的绯红,原先还算平静的神色,也开始染上狂热的色彩。
那勾起的嘴角,怎么看都透着种本不该有的邪佞样子。
额上一滴冷汗坠落,砸在手背上,元渺紧闭的双眸长睫微微颤动,眼珠不安地滚动。
被放在盘起双腿之上的归元剑振动着,发出阵阵嗡鸣,剑身在剑鞘之中来回摆动,像是渴望出鞘一展光华。
剑柄末端,一条洁白的穗子垂落下来,晃晃悠悠,在上面系着的圆玉内壁,依稀可见刻了一个“喻”字。
不行,必须冷静下来!
元渺几乎是在那个古怪想法生出之时,就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状态已经不对,立刻努力稳住心神抱元守一,将注意力集中在即将生成的关窍上。
眼下的情况似乎不太正常,不像是天地法则的考验,她怀疑这跟邪修有关。
但不论如何,突破一旦开始,就不能强行中止——
为今之计,只能尽快让自己境界成功提升,而后结束打坐悟道,和郭长老以及队友们一起战斗!
像是在应和元渺的决心一般,那剑柄处的白色剑穗上,圆玉竟然开始散发出柔和莹润的光晕。
淡淡的光轻盈地笼罩住她,又带着不容反抗的保护之意,驱逐那些不请自来的触须们。
这一层光,就像圆玉的主人一样,温和强大。
那道永远挺直脊背站在前面的身影,曾在刚入门时小小的元渺心中,占据了绝大部分的记忆。而这些记忆,并未因时间的推移而渐渐褪色,反而历经打磨,更显珍贵。
包含着温暖情感的光芒,将晃动着的触须毫不留情地碾碎,把困住元渺的茧房溶出一道道口子。
呐喊着的“归一”声响变得轻了一些,让人能腾出空来加速突破的进程。
元渺沐浴在光中,神情放松下来。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不过一刻,她感到身体里仿佛充入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四肢百骸间暖意渐生,剧痛消失不见。
体内那一条新生的经脉,在流通的暗元素一次次冲击下,从柔嫩逐渐变得坚固。经脉尽处,小型的漩涡也慢慢稳定下来,终于能看出关窍的模样。
耳边似有黄钟大吕的乐声,庄严奥妙,与先前的念白全然不同。
是天地法则的认可,是修为进益的标志。
气关已破,真元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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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渺突破咯!祝大家三八妇女节快乐!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出自陶渊明《归园田居(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