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第五十章
　　1999-25th

　　作为女生队唯一的代表，蒋慈溪自然成为了冲刺阶段的不二人选。冲到最后五百米，蒋慈溪觉得腿已经不是自己的腿了。等到看见杜西韧那猴子在云门客栈大门口跳着迎接他们的时候，蒋慈溪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深吸一口气，狂奔向杜西韧而去，身后跟着紧追不放的蛮牛同学……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蒋慈溪和蛮牛先后冲进了大门。刮起来的风让杜西韧嘴里的草都飘摇了那么一下下……
　　杜西韧心说这是干嘛呢？后面一群同学铃声大作，许多人喊着走开走开！杜西韧这才发现自己挡在了路中间，赶紧退到一边去。这群人咋咋呼呼也冲进了云门客栈的大门。
　　云梦客栈房子建在湖边上，进门后是一片小树林，基本上当做停车场用的。他们呼啦啦来了这么一大群人，也多亏这地方大，要是小点，说不定得出事故。
　　“杜西韧，谁先冲进去的？”
　　也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
　　“蒋老师啊……”杜西韧扯掉嘴里的草，这个他不可能看错。
　　他一说完，女生们立刻欢腾了起来，往前跑去，把正插腰靠着大树歇气儿的蒋慈溪抱了个水泄不通……
　　蒋慈溪本来已经大脑缺氧了，被这么一群丫头抱住了更难呼吸，脑袋发晕之后只想到一句话：最难消受美人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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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悠的凉风在自己面颊上轻轻缭绕，蒋慈溪觉得甚是享受。忍不住翻了个身，后背热，受点儿风……光图享受没想这风怎么来的，等到后背也凉快了，蒋慈溪倏地睁开眼睛。
　　“面前没人，背后？”翻身回来，看见了大扇子的“丫头”杜西韧。
　　瞧见蒋慈溪醒了，杜西韧笑眼弯弯道：“喝水吗？还有绿豆冰糕？”
　　蒋慈溪伸手把黢黑的破蒲扇拿过来，很是痛心道：“你就不能拿一把好一点的扇子给为师扇风吗？这是扇火的吧？”
　　“就这个风大……他们女生的小折扇，蚊子都扇不走。”杜西韧说着从兜里拿出一瓶儿清凉油，“还晕吗？抹点儿这个。”
　　蒋慈溪一想起那个味儿，十分嫌弃的撇撇嘴。
　　杜西韧把老师的表情看进眼里后，动作利落的打开瓶盖，往他太阳穴上戳。
　　一阵刺鼻的清凉味道让蒋慈溪红了眼睛，抬手档开杜西韧的手，“够了够了……”
　　“别动。我给你揉散。”杜西韧那儿能放了蒋慈溪，特别是在想起他就要和别人结婚了之后。一双手用上蛮力要往蒋慈溪头上去。一来一往后，杜西韧手一滑，扑到了蒋慈溪身上，嘴唇靠着蒋慈溪的额头。
　　杜西韧压根就没过脑子，再往前靠一点，想要亲上蒋慈溪的额头，就在这当头上，蒋慈溪的手一巴掌捂住杜西韧的脸，使劲儿往边上给他按了下去。
　　“反了天了啊……”蒋慈溪哪儿知道杜西韧的小心思，只觉得这小子逮着机会欺负老师呢，跳起来反剪了他的手，故作面目狰狞地问道：“错没？”
　　杜西韧脑子里想的是没亲到……对于这句“错没”就无缝衔接了，硬着脖子说：“没错。”
　　“得得得……”蒋慈溪逞凶斗狠一分钟，觉得有点累，又看着失恋的数学小王子也觉得可怜，“我错了，我不识好歹。”
　　“你就是不识好歹。”杜西韧指着他的吉他、他的包，“都是我给你拿过来的。”
　　“哦……谢谢，辛苦了……哎？！那包包是谁的？”蒋慈溪看见了一个黑色的书包，装得东西挺多，鼓鼓囊囊的，这书包有点儿面熟……“你的呀？”
　　杜西韧点点头。
　　“你包放我帐篷里干嘛？”蒋慈溪觉得有问题了。
　　“一班借帐篷给咱们的李兴一跟着来了，多了一个人，你就没办法睡一个帐篷了……”杜西韧其实也不想跟蒋慈溪睡，可总不可能叫人家李兴一过来吧……而且其他人都不换！杜西韧平时是蒋慈溪的小狗腿，可今天不是平时啊……
　　杜西韧当时就觉得晴天霹雳不过如此，要是大家给他的祝福让他特别受用，自己不是要心口淌血赔笑一晚上了？
　　蒋慈溪顿时觉得晴天霹雳，“老天爷你开开眼吧？我……我对这小子……啊，这个……”
　　一时间，帐篷里气氛吊诡。
　　“杜西韧，蒋老师醒了没？”袁春晓的声音在帐篷外面响起。
　　杜西韧还看着蒋慈溪发傻，蒋慈溪松手的同时顺带把他往帐篷外面推了一把。也靠不了他说话了，蒋慈溪揉着太阳穴说：“醒了，春晓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没你事儿，只是拿蒲扇，我们生火烧炭要用……”
　　袁春晓的口气也甚是冷淡，听得蒋慈溪胆战心惊的。感情蒋老师什么时候得罪了他们是怎么的？
　　杜西韧不看蒋慈溪，闷头钻进帐篷里拿起蒲扇跟着袁春晓走了。
　　眼见着帐篷里只有自己了，蒋慈溪伸展胳膊腿，长叹一声：“就该抵死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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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慈溪的预想是场面肯定混乱，结果这些同学出乎了蒋老师的意料，样样都安排有序。甚至第一批次烤的五花肉都有蒋慈溪的份儿。
　　虽然失去了独睡的帐篷，虽然被袁春晓冷脸，但是嘴里的五花肉让蒋慈溪重新认识了人生的真谛。
　　“蒋老师，还要肉不？”蛮牛手上捏着七八串走过来问。
　　蒋慈溪放下手中的可乐杯子，双手伸过去等着拿，夸张道：“好徒儿！”
　　蛮牛拿出一串地给蒋慈溪，笑着说：“您慢慢吃……”转身往女生扎堆儿的那边去，蒋慈溪肉眼可见他把手里剩下的烤五花肉全都给了曾心怡。
　　“唉……”蒋慈溪叹口气，蒋老师的风光不再了。
　　食之无味地吃下蛮牛给的五花肉，一抬头，一把小牛肉串带着颗颗香葱卷儿就出现在眼前了。蒋慈溪吞了吞口水，顺着那手看过去，是满脸别扭的杜西韧。
　　全部笑纳之后，蒋慈溪说：“谢谢。”
　　小牛肉吃进嘴里蒋慈溪觉得自己今天下午的确是太过了，把不乐意住一个帐篷表现的太明显。
　　“还要吗？”杜西韧把他只拿到一片五花肉的失落全都看尽了眼里，手里的小牛肉就全给了他。
　　“要要要……”蒋慈溪吃得可开心了。
　　杜西韧还没回话，那边嚯嚯两声，篝火点起来了。杜西韧和蒋慈溪不约而同望过去，火光映在两个人的脸上，煜煜生辉。
　　“蒋老师，过来呀……”
　　杜西韧听见生活委员的喊声了，心里顿时失落到无以复加。按照之前说的，篝火架起来，第一个活动就是祝他新婚快乐……
　　蒋慈溪自然是不知道这事儿，抬手拉拉杜西韧的衣裳说：“去咱帐篷里拿吉他，给你们弹曲子……”吩咐了杜西韧，蒋慈溪吃着小牛肉快活的走向篝火那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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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慈溪的帐篷被安排的有点儿偏，杜西韧走到静悄悄的帐篷区，突然萌生了不要再过去的想法。当他钻进帐篷，摸到蒋慈溪的吉他箱子时，又改变了主意。蒋慈溪说得对，袁春晓是个好榜样。自己也要像春晓一样，堂堂正正的喜欢，堂堂正正的失恋。这份感情虽然说不出口，自己的心里是堂堂正正的，那么……既然失恋了，就再堂堂正正的祝福他新婚快乐！
　　杜西韧抓起吉他朝篝火那边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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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委员和陈路遥偷偷摸摸地给大家发什么东西，蒋慈溪一老早就看见了。这些小同学啊还真当蒋老师是瞎子不成？每个学生都有，就跳过了蒋老师，蒋老师瞬间就明白了……
　　这是懂事儿了，要感恩老师对不对？
　　哎哟，真乖！
　　等等，要稳住，不能激动，要配合小同学们，激动的眼泪控制住……
　　蒋慈溪刚想到这儿的时候，文娱委员曾心怡和蛮牛从篝火对面站起来了，蛮牛还抱着他那把骚包的红吉他。
　　“我们俩给大家唱首歌……”曾心怡刚刚开口，大家就哦的一波三折，曾心怡脚一跺娇声骂道：“讨厌……这歌儿是送给我们亲爱的、最爱的、可爱的、敬爱的蒋、老、师……”
　　这丫头一说完，大家全都鼓掌起来。
　　蒋慈溪不觉挺直了腰板，那边蛮牛弹起了吉他，曾心怡唱：“请把我的歌带回你的家，请把你的歌声留下……”
　　唱到第二句时大家一起唱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蒋慈溪身上，蒋慈溪觉得不行了，那个……有点感动了。
　　多好听的歌啊，之前让唱不同意，这时候补偿老师来了是不是？
　　一群小兔崽子……
　　“明天明天这歌声飞边海角天涯，飞边海角天涯……”全班齐唱的歌声到这儿之后突然一个转弯，“邦……邦邦邦……”的的唱起了调子，这调子还怪熟……
　　蒋慈溪眼睫毛上挂着眼泪水开始跟着打拍子，哎？！这《婚礼进行曲》是怎么回事儿？不是那谁要宣布谈恋爱了吧？！这可是“事故”了……
　　蒋慈溪想到这儿，“噌”一下站起来，他还没想到下一步呢，结果所有人都站起来了，围向火堆，伸出了手中的什么东西。
　　第一个人的点燃之后，释放出了无数小火花，是仙女棒。这让蒋慈溪更紧张了，这不会还要蒋老师随份子吧？！
　　“蒋老师，带我们两年，你辛苦了。高三我们会努力的，祝你……”曾心怡最后两字是用尽全部力量喊出来的，这是口号，接着全班声振长空吼道：“新婚快乐！”
　　仙女棒燃烧出来的无数小星星围绕在蒋慈溪身边，在这梦幻的情境之中，被祝福了的蒋慈溪擦擦眼睫毛上最后的泪水，心中无数问号：“我……跟谁新婚快乐？”
　　眼前人影攒动，蒋慈溪越过这些人影，看见篝火旁边的杜西韧正看向自己这边，默默哭着，眼泪鼻涕又流了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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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操……”蛮牛声音最大。
　　蒋慈溪一个凌厉的眼神看过去，蛮牛捂住自己的嘴巴退到人堆里去……蒋慈溪回过头来，把所有人看了一遍，笑着说：“我不知道怎么会传成这样，你们的祝福，我就提前收了。以后，真有对象了，我会告诉他的……就这样。”
　　小同学们摆了个乌龙，这时候个个鬼哭狼嚎，互相责怪，只有蒋慈溪一个人笑，笑得最是灿烂。
　　笑过了，蒋慈溪抱着吉他拨动琴旋，说：“我会记住这天的，谢谢你们，《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感谢你们……”
　　热烈的气氛在温柔的曲调中散了去。摆乌龙也没什么，都是心意，大家嚎过就不在意了。蒋慈溪也是这样期望的，摆了乌龙可感情是真的呀，虽然平时调皮可心里还是有蒋老师的不是……
　　蒋慈溪最后一个音符落地，抬眼望了一圈，单单没看见杜西韧……
　　这小子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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