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行

　　陆续，有些门派出现伤亡。
　　史茅盾来找罗玄，要联合起来擒拿聂小凤。
　　在既定事实面前，罗玄也不好说什么，这个责任他是要承担的，但在此之前，他要再见聂小凤一面。

　　聂小凤早已离开了开封，但并没有回抚宁，而是在渔照，这是日月教分帮的一处驻地，离开封很近。这是不是表明，聂小凤也在密切观察各派的情况。
　　以前是小虎和半夏在她身边，现在连身边服侍的人都换了，先进去通报了才让他进去。天空阴沉，闷雷滚滚，就如罗玄此刻不平静的心情。
　　聂小凤着一件乳白色的罗裙，衬着整个人柔弱娇媚，她已经二十有四，成熟女人的韵味十足。罗玄微微一愣，上次见她时还穿着男装，换了女装之后整个人感觉都不同了，与三年前的她相比，眼前的她是他不得不正视、不得不重视一个对目前局势有至关影响的女人，一个他需要与之谈判的女人。
　　“要下雨了。”聂小凤说，“看来还不小，师父等过了这场雨再走吧。”
　　“还没下，现在走也是来得及的。”罗玄道。
　　“现在走，半道上也会被淋到的。”
　　“不如你借把伞给师父吧。”
　　“您看外面的闷雷和大风，打伞也会被淋到的。”聂小凤走到窗前打开了窗，风便吹进来，带着潮潮的尘土味。
　　“有一把伞总归是好的。”
　　“没用的。”聂小凤摇摇头，“风雨将来，身不由己。”
　　二人打了一会哑谜，无果。
　　罗玄叹气，将话说开，“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
　　“为什么？”聂小凤冷笑一声。
　　“你想为你母亲报仇？”罗玄问。
　　“当年的事情我知道，我并没有报仇的理由。”聂小凤道，“我也只不过是想活着而已。”
　　“荒谬。”罗玄皱眉。
　　“你当然会觉得荒谬。”聂小凤看向他，“你出身名门正派，年少成名，一直都是高高在上，从来没有居于人下，也没有寄人篱下，你从来没有体验过苟活的滋味，你当然会觉得荒谬。这江湖永远只有强者说话的份，没有人会在乎你的可怜、无助、委屈、不公，与其做别人的案上鱼肉，我宁愿挺而走险，放手一搏！”
　　“一直以来，你都是这种想法吗？”罗玄心中苦涩，妄二人朝夕相处八年，他也未能改变她，她仍然是当年在大雄宝殿的聂小凤，从来不是哀牢山的聂小凤。
　　“我就是我，这才是真正的聂小凤，今天你或者杀了我，不然就别管我的事。”聂小凤坦言道。
　　“你要逼我出手吗，你要逼我兑现当年的承诺吗？”罗玄直视着她，眸色深深。
　　“要杀要剐，我绝不还手。”聂小凤走近他，不加防御的姿态。
　　“你……”罗玄脸色难看，伸手锁住了她的喉咙。
　　聂小凤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嘴角流出鲜血，这是受了内伤。
　　罗玄蓦然一惊，松了手，去试她的脉。聂小凤后退一步，扶住了桌沿，伸手阻止罗玄靠近。
　　“你受伤了？”罗玄缓了语气。
　　聂小凤微微缓了缓神，道：“我并没有骗你，我只不过想活着而已。”
　　罗玄看着她慢慢直起腰，脱掉了外面的罩衫，脱掉了中衣，脱掉了贴身褥衣，上身只余一件裹胸，胸腹部位一道长长的伤口，留下可怖的伤疤，依伤疤来看当时伤口深入腹部，能活下来已是万幸了。
　　这伤，只可能是这三年间留下的。
　　而这三年，他远在哀牢山，一无所知。
　　活着，只是想活着而已。
　　“虽然我未曾想过报仇，但当年那些杀害我娘的人，却怕我报仇，特别是商洛河死后，他们心里害怕极了，无论我如何伪装虚弱，他们仍然不放心，都想除掉我。我也是被逼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天空一声响雷，哗，大雨倾盆而下，风裹着雨冲进打开的窗子。雷电映着聂小凤略显苍白的脸，和那道恐怖的伤痕。
　　罗玄内心紊乱，慢慢走过去，捡起地上的衣物，一件件给她穿上。
　　衣物虽遮住了伤痕，但在罗玄心头萦绕不去。
　　“可是属实？”罗玄拧着眉，一字一顿。
　　“你不信也罢。”聂小凤道，“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大侠又怎么会承认。”
　　罗玄顿了顿，又道，“此事我会查清，但引门派内斗，江湖大乱，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看起来多么正派的人，内心里总有些阴暗面和不能说的秘密，怪他们自己隐藏的不够好，才会被抓住了把柄，才会丢了掌门之位。我不骗你，我确实牵涉其中，但我认为我没有做错，这是江湖的丛林法则，成王败寇，不想认输的话，总免不了要有伤亡。”她比他更懂得这江湖的生存之道。
　　“我从未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罗玄离她远了几步，拉开距离。“我宁愿从未带你离开过哀牢山。”
　　“可惜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不会有假如不会有如果。”聂小凤道，“当年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送我走，后来我渐渐就明白了。”
　　罗玄转过身，不去看她，那是他内心最不愿为人所知的一面。
　　“所以说，如果我一直留在你身边，也并不是一件好事，仍然会痛苦。”
　　罗玄沉默了片刻，道：“收手吧，当年参与围剿你娘的人，也没剩下几个了，彼此都停手吧。”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说停就停，可以说从来不会停止。”聂小凤回道。
　　她说的没错。罗玄最后道：“至少你答应我，如果他们不动手，你也别动手。”

　　名门正派。掌门。大侠。
　　罗玄一脸阴沉，看向众人，“聂小凤受了重伤，除了商洛河那次，还有一次，差点丧命。你们从来都不放心，从来没有放弃想杀她吗，即便她没有做错任何事，而仅仅因为她是聂媚娘的女儿？”
　　史茅盾圆目怒睁，“这是聂小凤告诉你的，你不要被她骗了，这个妖女最会妖言惑众！”
　　“聂小凤的话我不能全信，但也不会不信。”罗玄道。你们的话同样也是。“在未弄清楚之前，我建议不要跟聂小凤有任何正面冲突。如果你们一定要有冲突，罗某只能两不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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