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宠物妖

　　小说里的人物一不如意就买张机票飞往国外散心，或冲进酒吧彻夜买醉，往往就能重新开展一段美丽的情缘。

　　而我，生活在现实世界，没有钱去外国，也没有胆量醉死在酒吧——真醉死的话，只会便宜那些专门等着女人喝醉然后上下其手甚至是捡去开房的猥琐男人。

　　我只能逃进工作里，从早忙到晚，只求自己身心俱疲，没力气再想什么事，因为每次一下班，我的精神一放松，心中便会生出很多杂念。

　　更多的，是一种苍凉的感觉。

　　我什么都不再相信，我的心，好像突然老了不止十岁。

　　为了防止自己有空闲胡思乱想，我每天都主动留在公司加班。其他同事虽有些诧异，但因为我还不算老员工，努力求表现也是可以理解的，于是他们都没怎么理会，只叫我别加得太晚。

　　在众同事面前我并没有摆出一个悲凄样，在职场上，自己的伤心事最好是收藏得密密紧紧的，因为没有人会喜欢跟一个整日哭丧着脸的人共事，笑脸迎人是基本礼貌。

　　“小曾，你有男朋友吗？”

　　这天快下班的时候，和我同一个部门的同事叶玲玲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问我。她性格外向，与我的年纪相仿，在公司里算是跟我比较熟的同事。

　　我脱口而出：“我有一个宠物……”

　　我的话戛然而止。曾经，我曾经有一个宠物。

　　叶玲玲一怔，然后笑开了，“哈哈，小曾你真幽默，宠物不能算是男朋友。既然你也没有男朋友，下班后我们就一起去‘良缘烹饪’吧！”

　　“什么是‘良缘烹饪’？”

　　“就是单身男女聚在一起，共同烹饪，然后找出自己的有缘人啊，听说参加活动的都是优质男人呢……”叶玲玲吱吱喳喳地说，很是兴奋。

　　原来是相亲。

　　“没兴趣。”

　　“哎哟你不要这样子嘛，你看你，每天孤苦零仃地上下班，上街的时候没人帮你拎包，家里的灯坏了也没人帮你修……”

　　我垂下眼睑，这些事情，原来是有一个人帮我做的。

　　“……就算你没打算这么快结婚，也要开始谈恋爱了，我们的青春只有一次，怎么可以在孤独中度过呢？”叶玲玲人如其名，声音清脆，像一个铃铛一样铃铃铃地说了一串话。

　　“我不习惯见陌生男人，见到他们该说什么呢？我会很尴尬的。”我推托说。

　　“不会啦，你不想说话就不要说好了，保持微笑就行……烹饪的时候，他帮你切个菜，你帮他递个盐，两个人的手不小心碰在一起，呀，火花四溅，好感顿生……”

　　叶玲玲就像这个年龄段的其他女孩子一样，对爱情充满了向往，而我，却觉得自己明显比她老了。

　　她好说歹说，我就是不愿意去，最后她有些恼了：“就当作是陪我去的行不行？现在都十二月份了，很快就要过春节了，我家里人都逼着我过年要带一个男朋友回去，可我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呢！现在社会上的男人啊，要求真多，一会儿说女人就该温柔体贴，一会儿又喜欢豪爽大气的，简直就是在要求我可攻亦可受！”

　　她的话我大部分都能听懂，唯独最后一句不知道是啥意思。

　　揣摩了一下，我小心翼翼地提议：“那，你就时攻时受好了。”

　　叶玲玲听了转怒为喜，扑过来抓住我的手臂，“小曾，你是我的知己！我们就一起去参加那个活动吧！”她拉着我的手臂拼命摇。

　　没办法，我只好依了她，和她一起去参加那个“良缘烹饪”。

　　那个活动在市中心的某幢颇上档次的大厦内举行，夜幕降临，一个个单身男女按照组织方的要求，每人拿着一枝玫瑰出现。男人大多身着西装，女人则各有各美丽装扮，有两三个可能是为了显露她们的长腿，在十几度的气温下坚持穿着短裙和丝袜，把叶玲玲看得直咬牙，后悔自己穿得太多。

　　主持人妙语连珠，把大家逗得前俯后仰，坐我旁边的叶玲玲一边笑一边从现场男士的相貌和穿着打扮中判断他们的性格和能力，不一会儿就告诉我她相中了两三个，只等做菜时间一到就重点考察看看有无发展可能。

　　其他男男女女也都目光灼灼地从人群中寻找自己喜欢的类型。

　　我呆坐在一旁，谁都不看，意兴阑珊，后悔自己竟然跟着叶玲玲来参加这样一个无聊的活动。

　　主持人刚宣布开始做菜，我就站起来准备贴着墙角溜走，却被主持人一句话留住了：“哟，这位美丽的小姐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开始一展身手了，有哪位男士愿意给她打下手帮忙？”

　　我还来不及说明自己不想做菜，就有个男人站起来表明“希望能有这个荣幸”。

　　旁边两个女人低声吸了一口气，“是他！我也看中了他的！”

　　然后议论说她们自己真是太低调太不愿意出风头了，结果总是被心机女抢去好男人云云。

　　我很想大叫一声：“这男人你们拿去用吧！不用跟我客气！”

　　正当我在想如何把以上这句话的意思委婉表达出来的时候，叶玲玲一把将我的身子拉低，悄声说：“这个男人长得不错，学历高，工作好，就这个了，把他拖回洞里，吃掉！”

　　我很是无语——难道我看上去很像一只蜘蛛精？

　　对我表露出兴趣的那个男人名叫程良才，人如其名，是那种社会上比较认可的准精英，金领一族，身材高大，长得不错，衣着干练，口才也不错，言语中透露他是在国外读的大学。

　　按理说这种男人应该颇受女人欢迎才是，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来参加这种相亲活动。

　　不过，我也没兴趣去打探，每个人都有他的故事，每个人都有他的伤心事。

　　“在国外呆了几年，今年一回国，差点不适应了，看新闻竟然还有男人和女人抢公车座位，又有男人眼看着阿婆摔跤都不扶，简直丢尽了我们男人的脸。我虽然有一点点大男子主义，但是绅士风度还是有的，而且看不得女人吃苦……”程先生脱下看上去就是大牌子的西装外套，卷起雪白的衬衫袖管直到手肘，露出健壮的手臂，一边熟练地帮我打蛋一边含笑跟我聊天。

　　看得那两个“低调”的女人眼热不已，一会儿跑过来借油，一会儿跑过来借盐，有一个还借问他的衬衫是哪个牌子之机摸了摸他的手臂。

　　程先生对那两个女人有问必答，但目不斜视，油盐不进。

　　如果放在从前，有这么一个男人对我有好感，我只怕会暗自雀跃，按大众的标准来说，他算是很不错的了，虽然卷袖管那一下有些浮夸，但不是什么大问题。

　　我只是个非常平凡的年轻女子，有这样一个男人愿意主动靠近，在别人看来简直是我高攀了。

　　所以我应该很高兴才对。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里没有半分喜悦？

　　我突然没精神再应付这位程先生，勉强找了个借口说身体不舒服，就想离场。

　　“我送你回去吧。”程良才殷勤地帮我拎包，陪着我走。

　　“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年轻女孩子晚上独自一个人走会有危险，我作为一位绅士，必须保护你的安全。”程良才说得温和，态度却坚定。

　　我只好由他陪着走，出门的时候被两三个男人围着的叶玲玲朝我微笑握拳，示意我加油，又无声地说了几个字，看那嘴型应该是“今晚就吃掉”。

　　一下楼，清凉的空气让我的精神振作了一些。

　　“你的朋友很活泼。”程良才这么说。

　　“嗯，是的。”我笑了笑，“她蛮可爱的，我要是男人的话就喜欢她这种类型。”

　　“可我更喜欢你这种类型。”他直白地说。

　　我呆了一呆。

　　耳边响起一句话——“小蔷，我喜欢你。”

　　那是在什么时候，又是什么人，对我这么说的呢？

　　我垂下头，鼻子发酸。

　　身边这一个不是我喜欢的人，我不能耽误他去寻找他的幸福，“程先生，不好意思，其实，我是有男朋友的……”

　　“怎么会？要是有男朋友你还会来‘良缘烹饪？”程良才哈哈一笑，低头看了看我，“你是在不好意思吧？你有些腼腆，但我就喜欢容易害羞的女孩子，那些太大胆的女人让我感觉吃不消，女人就应该温柔贤惠，这样才能让男人产生保护欲，要是女人坚强勇敢到自己一个人什么都能干，也什么都敢干，那还要我们男人做什么呢？”

　　我勉强笑了笑。这男人的确有些大男子主义，不过这没有什么好计较的，反正大多数男人都这样。

　　只除了一个……

　　我的心忽然异常烦燥，猛甩了甩头，想甩去自己心头的烦忧。

　　“曾小姐，你不同意我的话吗？”程良才误会了我的举动。

　　我站定了脚步，正想婉转地表达我和他不适合做朋友，后颈的寒毛突然竖了起来，感觉有点不对。

　　“这是影子在提醒它的寄主危险将至……”

　　停住！不要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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