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宅往事

　　景桓出府之后汪淑贞和碧竹照例过着日子，白天去给老太太和太太请个安，然后回到盘水阁来看看莲花。许振宁主要的时间还是在五姨太杜思郁那，太太和剩下几房姨太太处也都略有留宿，汪淑贞并不甚在意这些，好歹她是二姨太下人也并不亏待了她。闲来无事她倒是也去五姨太杜思郁的潇湘馆坐坐，倒不是因为她想去，而是杜思郁总是来看望汪淑贞，汪淑贞也算是回个礼。
　　这一日汪淑贞又来到潇湘馆，杜思郁正在低头抚琴，汪淑贞站在门外听了一阵，杜思郁才抬头看见。忙忙地把汪淑贞让了进来说：“二姨太来了也不叫人通知一声。”
　　汪淑贞笑着摆摆手说：“我听你这琴声听得入迷，就没让她们知会你。”
　　杜思郁跟丫鬟翠染说道：“你去把那碧竹茶端来一些，记得要拿那冰块镇过的。”
　　汪淑贞从来没听过碧竹茶，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茶，我还头一次听说。”
　　此时翠染已经把茶端了过来，杜思郁笑着说：“二姨太尝尝便知。”
　　汪淑贞尝了一口甚觉可口，幽香的竹子味道还有一点蜂蜜的香甜，“清清凉凉倒是好喝，只是这是什么茶？”
　　杜思郁答道：“这几天太热，总是喝那些绿豆汤啊、酸梅汤的总是有点腻。竹子属大寒，我就用竹子和苏子叶兑了蜂蜜熬了水，然后拿冰块镇住，祛暑最是好的。这名字，还是那天少爷在我这喝了这个，他给起的。”
　　汪淑贞忽然想到许振宁漏夜前往可园为自己拿画的情形，竟然好像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心里忽然生出许多悲凉。若说自己完全不在意许振宁，看着眼前深得许振宁宠爱的杜思郁，汪淑贞竟然有些眼热心痛。可是若说自己在意许振宁，然而每每想到此间却又开始无端地回忆起杨玉树。
　　“二姨太？你怎么了？”杜思郁问道。
　　汪淑贞缓过神来笑笑说：“没有，我只是想姐姐的方法怪好的，我回去了也弄上一点。”
　　杜思郁沉吟片刻说：“我听说那盘水阁里到处是莲花，二姨太倒不如采一点那莲叶，煮了水之后也是清凉降暑的。我之所以用竹子煮水，是因为我这潇湘馆里竹子甚多。”
　　“姐姐说的是。”汪淑贞答道。
　　忽然听见外头有脚步声，汪淑贞抬头看去竟然是许振宁。他穿着一件浅银的长衫，从那竹影掩映的回廊穿梭而来，一边走还一边朗声说道：“我就知道郁儿的潇湘馆是最凉快的，这么多竹子照着阴影呢！”
　　许振宁说着话就已经走了进来，汪淑贞连忙给许振宁见了个礼。许振宁笑着说：“原来贞儿也来看郁儿了。”
　　汪淑贞心下一动，还以为贞儿这名字是许振宁独独叫自己的，不想对杜思郁许振宁也是一样。汪淑贞心下不禁觉得好笑，想来许振宁是爱美之心从来有之，也不见得谁更加的他欢心一点了吧。
　　许振宁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碧竹茶，然后笑着说：“给我也来一碗喝喝。”
　　不多时，翠染又端了两碗上来。一碗给了许振宁，另一碗给了杜思郁。杜思郁皱着眉头摇摇头说：“我不想喝这个。”
　　翠染笑着说：“五姨太还是喝点吧，天气这么热总得降降暑热，您这几天什么都不爱吃，再不喝点这个更加没食欲了。”
　　许振宁关切地问道：“怎么这几天什么都不爱吃了？”
　　杜思郁笑着结果翠染的碧竹茶说：“少爷别听翠染乱说，哪就什么都不爱吃了，只不过是暑天难耐罢了。”说完就要尝尝那碧竹茶，可是那茶碗刚到嘴边杜思郁就觉得一阵反胃，登时就把那茶碗弄掉在地上，手心捂着胸口不停的作呕。汪淑贞急忙上前扶住杜思郁说：“五姨太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就该找个大夫看看啊。”
　　许振宁冲着门外的小丁喊上一声说：“小丁，你去把李大夫叫过来。”
　　许振宁一把抱起杜思郁就走到了里屋放在了床上，汪淑贞看在眼里甚至许振宁对杜思郁的疼爱。杜思郁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二姨太在这看着呢，我现下已经好点了，少爷不要太担心我。”
　　许振宁握住杜思郁的手说：“我只顾担心你，哪里顾得上许多。没关系的，贞儿不是外人。”
　　大概过了两刻钟小丁就带着李大夫来了，李大夫搭了杜思郁的手腕，半晌皱眉半晌点头，不一会李大夫高兴地对许振宁说：“恭喜少爷，五姨太有喜了，已经两个月了。”
　　汪淑贞微微一震，错愕地看着杜思郁。杜思郁脸上顿时一片青白，紧接着是一片绯红。大喜过望的许振宁并没有注意到汪淑贞的神色，只是高兴的握住杜思郁的手说：“郁儿，我们有孩子啦！”
　　杜思郁虽然也难掩喜色，可是汪淑贞此时正站在一旁，只见汪淑贞调整好情绪，笑着说道：“恭喜五姨太和少爷，五姨太还得好好养着，这样才能为许宅诞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宝贝。”
　　杜思郁略显尴尬地说：“谢谢二姨太……只是，少爷既然我有了身孕，今晚少爷还是去盘水阁陪妹妹吧，我也不方便……”
　　杜思郁的话还没说完，汪淑贞就笑着说道：“哪里能去我那，正经少爷该去太太那，顺便把这好消息也告诉了太太。明天一早回了老太太，老太太肯定高兴地合不拢嘴。”
　　许振宁点点头说：“是，贞儿说的对，那我今晚就去鹿韭园跟晴儿说。不过眼下，我是一定要在这里陪你的。”
　　汪淑贞掩嘴笑道：“那我就去把这个好消息先告诉了三姨太和四姨太去，一会她们俩啊少不了要来贺喜，少爷就先在这陪着五姨太。”
　　汪淑贞沉着脸从潇湘馆走出来，正好遇见李大夫也要走，于是汪淑贞忽然喊住李大夫问道：“李大夫留步，我有一件事想要问您。”
　　李大夫行了个礼说：“二姨太请问。”
　　汪淑贞面若冰霜地说：“五姨太的身孕是不是足足有两个月？李大夫不会看错吗？”
　　李大夫点点头说：“我行医数载，喜脉从来不会看错，这时间也不会有错。”
　　汪淑贞闭了闭眼点点头说：“李大夫出府去还要忙，那就慢走吧。”
　　碧竹跟着汪淑贞汪水华阁的方向走，忽然碧竹问道：“这时间不对啊，五姨太入府也不到两个月，也就一个月有余，怎么着孩子两个月……两个月以前，莫非……莫非……这……”
　　汪淑贞定定地看着前面的路说道：“莫非她入府以前就和少爷安通款曲，两个人就已经行周公之礼了是吧？”
　　碧竹忽然想到少爷和杜思郁第一次相见应该是在汪府，也就是汪老爷的葬礼上，再看看汪淑贞面若冰霜地面孔，碧竹从来没有见过汪淑贞这样的表情，吓得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喃喃地说道：“五姨太她怎么能……少爷他怎么可以……”
　　汪淑贞冷哼一声：“哼，可以不可以也已经成了事实了，死去的又不是他的爹，也不是那位的爹，两个人干柴烈火管的了那么多吗？我只是可恨，在我父亲的葬礼上两个人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传出去让我汪家颜面何存。”
　　不多时汪淑贞就已经来到了水华阁，走到门口的时候碧竹扶着汪淑贞的手说：“二姨太就算生气也别挂在脸上，眼下府里有姨太太怀孕也是喜事，千万别因此节外生枝啊。”
　　汪淑贞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淡淡地睁开眼睛说：“走吧，去告诉三姨太。”
　　汪淑贞走进来的时候却听见四姨太冯云璐骄傲恣意地笑着，再走近一点则看见汪紫瑜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好像看不见四姨太冯云璐似的。汪淑贞笑着说：“两位妹妹好兴致，在这里看鱼呢？”
　　四姨太冯云璐看见汪淑贞一愣，马上说道：“呦，姐姐只怕是而今头一次来这水华阁吧？也不知道咱们的三姨太欢迎不欢迎。”
　　三姨太汪紫瑜听见是二姨太汪淑贞来了，马上占了起来说：“欢迎二姨太，红霞，去端茶。”
　　汪淑贞连忙摆摆手说：“别忙了，别忙了。我来呀是给三姨太说件喜事，正好四姨太也在，一会就赶着去道喜了。”
　　四姨太冯云璐小嘴一嘟，扬着脸问道：“状元痘儿灌的浆，快说说是什么喜事？”
　　汪淑贞摇摇头笑着说：“咱们府上马上就要添个丁了！”
　　三姨太汪紫瑜颜色一愣，四姨太冯云璐也吃惊不小，难道是太太又有了身孕了？还是三姨太汪紫瑜问道：“是太太有孕了吗？”
　　汪淑贞摇摇头说：“眼下谁最得少爷的宠爱呢？”
　　四姨太冯云璐说：“难道是五姨太？”
　　汪淑贞点点头说：“快准备准备去潇湘馆道喜吧，少爷此时就在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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